13、眼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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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闹铃一响，萝恰从床上噌地坐起。边上跟她睡一块儿的花被她拱得打了个滚，屁股一撅又睡得呼呼的。
她坐那愣了半天。
冥思苦想，硬是做了什么梦也没想起来。
还是得怪她自己在格斗课上消耗太大，晚上一回来沾上枕头就想睡，拼着最后的一点气力把花放出来，搂着这只小奶牛就睡意昏黑。
然后思绪就像断了电，梦里依稀有上辈子的轮廓，两个人影，和自己怎么抹也抹不干净的泪珠子。格斗课成绩差哭，咏唱背不出还哭。
但胸口还能感受到那种幸福平稳的心情。好像把一颗心放在太阳底下暖暖地曝晒过，于是全沾着草木的清香味。
她翻个身下床准备洗漱。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奶狗似的在床上摇着尾巴。萝恰把他顺手一捞，挂围脖儿似的把它挂在颈窝。小家伙刚醒还迷迷瞪瞪的，轻得像一朵云。
闹铃响的时候两个室友就都醒了，玛姬很快起来，梅塔却还在床上放空。萝恰进盥洗间的时候看了一眼，忍不住笑。
梅塔的表情跟花有的一拼呢！
都是这样儿的→(●へ●)
等到把自己和花收拾好之后，萝恰开始给花泡蛋奶粉。她也没经验，不知道放多少量合适，但肉疼地瞅了瞅那个不太丰满的奶罐，萝恰跟食堂阿姨似的抖了抖勺，给他放少了一咪咪。
而花抱着个小水壶吸里面的蛋奶的时候，好像也没对清淡了一点的口感表示不满意，照样喝得津津有味。
萝恰摸着它软趴趴的螺旋角，欣慰地想：果然是穷人家的孩子好养活啊！
她给他泡了一水壶奶挂脖子上，问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出门。
花听得懂“一起”，事实上他最喜欢的词就是“一起”，一听到就欢喜得摇头晃脑的。
萝恰就把昨天装备的【妖精弩】换下来，把他装进游乐场里带出门了。一起同行的还有两个室友。
她们今天早晨要上启示课！
启示课的老师是个梳着圆圆发髻、露出修长脖颈的漂亮老师，看起来不像教启示倒像教芭蕾的，只不过一些小细节可以看出她非常严肃——她的头发扎得很高，额边一丝碎发也无。
这位气质出众的、名叫休玛的女教师出乎萝恰意料之外——要知道上辈子教她的是个走路都颤巍巍的小老头儿。不过很快她就知道普天所有
教授启示课的老师都一样——
超级无聊！
“如果你的身体和心一样敬畏自然，大地势必回报予你。你的躯壳可以全部死亡，但地母不会留你在腌臜的坟墓里，你若诚心呼唤，她必报应，使你一尝甜头……”
听起来很像传销用语，但这样狂热的赞美辞被休玛用古板无波的语调诉出的时候，它就立马丧失了让人想要“一尝甜头”的这种希冀。
孩子们之中甚至有一小半已经贴着课桌沉沉入睡，肉肉的脸颊被挤得鼓起。
萝恰注意到坐在第二排的梅塔——她曼妙的肤色实在让人很难不去注意——她正在用一种小学生听课的姿势聚精会神地做着笔记。
十分钟之后，萝恰痛苦地把脑袋撞到了桌子上。
(ㄒoㄒ) ……
曾经她也有好好听课的梦想，但在启示老师棒读一般的语调里已经彻底化为了齑粉。
梦想一去不返，昨日噩梦重现。
好在棒读只是半节，后半节课还有实践。一听到有这环节所有孩子都来了精神，每个人领到了一盆花，是很常见的星星花，森林小丘遍地都是这个。它们开出来的花朵像星星一样聚集，颜色素淡。
孩子们需要听出自己的花心底的声音。
萝恰满怀热情地试了试，十分钟后开始怀疑自己是个聋子。
这可比和“月光”交流难多了！神奇生物里不论动物或植物，能开智到和人顺利交谈的寥寥无几，几乎可以说是万分之一。但他们也同样有自己的想法，他们无法直接表达，只能靠别人聆听。
结果一节课过去，孩子们还扒在星星花毛茸茸的叶片上，魔怔似的侧着耳朵，拼命想获取一点信息。
有比较靠谱的聪明孩子明显听到了一些东西，他们在报告上有条不紊地写下“星星花说她很渴，需要喝水”之类的东西;有的完全不知所云，一会说“我的花觉得她身材不好”，一会说“她可能想要换个盆透气”。
萝恰是属于不知所云派里的一个。本来她也很想猜“需要浇水”，但她的花看上去状态尚佳，就是叶片有些过于肥厚了。
她就一笔一画地把“身材不好”给填上了。
……
如果说启示课让人心力交瘁，音乐课就是一阵清风。
甚至连老师雪斋都是一阵清风。他一走进屋子，整间教室都变得亮堂起来。
他的头发没有像第一次见到他时扎成马尾，只全部披散下来，整整齐齐地拢在耳后。他的皮肤也很白，少有见到男子有这样好的皮肤，羊脂瓷器一样闪着莹润的光。
而他的歌声也是那样悦耳，溪涧里的水流一样泠泠地、娓娓地流淌到你的心里去了，余韵散去，剩下的只有寂静和空旷。
孩子们打心眼里喜欢雪斋老师。
这是他们学起来最不费力的一门，妖精们对音乐的天赋是天生的，但这次萝恰也不落人后。
当他们的合唱响起的时候，就像初春进入夏天，留下被过滤后遥远而单纯的蝉鸣声。
春天的末梢逃逸而去，萝恰的生活也逐渐开始变得繁忙了。
她和玛姬一同递交了兼职申请，现在还在等待消息——审核需要漫长工夫。萝恰还试探性地问过梅塔“要不要一起”，那时候的梅塔坐在自己铺有红格纹和蕾丝花边的茶桌上(没错她把宿舍课桌布置成了茶桌)，手一松，银勺重新落回杯盏，“叮”的一声轻响。
公主殿下喝着下午茶优雅地拒绝了。
不得不说意料之中。
最近天气越变越暖，花赖床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它本性是个淘气的家伙，喜欢活蹦乱跳，但腿脚实在羸弱，跑也跑不了多远，在萝恰上课的日子，他除了待在卡里就是在宿舍房间。
萝恰怕他发闷，是以这两天都在用晚上的闲暇时间缝起玩具来了。
今天晚上，这只玩具熊就可以彻底缝好了。
萝恰在做手工的时候，花在趴在枕头上“看”得很专心，明明什么也看不见，头还固执地朝着她的方向。自从知道这只熊是缝给自己的，他就像每个知道妈妈有了小妹妹的哥哥一样来劲，一天到晚惦记着自己未成形的玩具。
熊的头和身体已经被塞进填充物缝在了一起，两个圆圆的棕黄耳朵，肚皮也是圆滚滚的，黑色纽扣做眼睛，颈上系着浆过一般的正经小领结。
小领结是花要求加的。上个礼拜日，萝恰闲着没事给花用缎带做了个小领结戴在身上，他对这种小装饰喜欢极了，这回小蹄子扒拉她半天，终于让她理解了意思，遂给他新的小伙伴也做了一个。
小领结和小熊身上的毛衣实在不很相配。萝恰又把小毛衣拆了，上面绣成暗色的菱形纹，这下套上去就没什么违和感，更像只英国绅士小熊。
毛衣中间是字母“J”，“JOKER”的打头字母，也是“桀德”的妖精文起笔。
萝恰只是偶然起兴给它绣了最好的朋友的名字，绣着绣着倒真激起了怀念之情，索性又给小熊做了个圆圆的红鼻子安上去。
不伦不类的英国绅士风“小丑熊”就诞生了。
萝恰把它第一时间送给了花。
花看不见，他全靠摸，小蹄子一动一动地上下摩挲，嘴里一个劲地发出“呼——”“呼——”的声音。
萝恰就知道了：他非常满意。
晚上睡觉的时候，花也坚持把这只小丑熊带在身边。
两个蹄子把它抱住了，谁也别想分开。
萝恰没办法。所以导致被窝里又多了一只成员。
现在是三个“人”睡一张床啦。
鲛珠的光一熄，萝恰把一熊一兽揽进怀里全部抱住。
就这么沉沉地睡去了。
睡着的萝恰没有发现，花几乎是陷入睡梦的那一刻就显出了不对劲。
他不安极了，身体颤抖，想要叫唤一声却没气力，如果他能看见，也许在这一刻能立刻发现——从自己的脊背、鬃毛、尾巴上钻出了一群黑黢黢的光点，它们在空中漂浮着，糅成一团球形雾气。
那团黑色雾气浮在小床的上方，默不作声，居高临下似的俯瞰着一大两小、挨在一起的几个脑袋。
片刻，它变成一条黑色细线，越拉越长……然后把自己灵巧地挤进了小丑鼻子的玩具熊的身体里。
四周空气重新恢复平静。萝恰一无所知地沉睡。
花也平静下来。
他不再无意识地抽搐身体，相反他好极了，每一根鬃毛在黑暗里都闪烁着月光一般皎洁流丽的光泽。
也是在这个万籁俱寂的时刻，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双没有感情可言的、纯然冷峻的黑色眼睛，看不见瞳孔和眼白的存在，这种黑无边无际、毫无道理。
但任何人都不能否认它的美丽。
权以纯粹的黑当做幕布，大大小小的星子就像碎钻一样随意排列，在眼睛里一闪一闪，粒粒分明。流动的银线把它们不着痕迹地连接起来。
这双眼睛是一片星空。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眼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