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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岸仔小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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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上就到一楼了。”王侯有些兴奋地说着。不仅是他,所有人都为从六楼走到一楼那段冗长的经历感到疲乏。
对应困难时候的紧张可以化解等待时候的恐惧,即使变作惊心动魄也比经久的感觉来的痛苦,——持续的恐惧是难以承受的。
刚刚接触一层的地面,想要松一口。“咕噜,咕噜。”奇奇发出不明意义的喊叫,大家以为发生了什么,却不料它只是神采奕奕地去角落里面刁了个乒乓球出来。
看着奇奇在前面把乒乓球吐出去又衔回来的热闹样子,杜雨洁的心蓦然有些触动,终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孩子气的人就是好,永远能那么快地恢复过来。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看了眼一边沉着脸的路家云,有些为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曾几何时,路家云也是个神经大条的家伙,他总在危险关头想尽办法让大家往好处想,现在却染上了那种惆怅的意味……
之前就说过一层楼梯的半平台高窗因为开得高,常常导致人误闯入地下一层。所以这次他们尤其得谨慎,绝不会因为一些幻觉或者粗枝大叶的失误而浑浑噩噩地跑到地下室去送死。
威廉很认真地确认过了,而杜雨洁也还连连确认了好几次没有走错才去推那扇楼梯门。她知道自己已经被上回的经历吓怕了,威廉为了救他们还受伤了。总的来说,她已经再也经不起一次又一次冒险:那张写满参与人ID的纸片还在她的口袋里,前一刻纸上的名字还是活蹦乱跳的,现在一半已经失却了性命,——不知不觉地纸上包含的名字的重量已经深深地压在自己的肩旁上。除了这些,还有笛子,杜雨洁忍不住去看路家云。
威廉顺着她的眼神看路家云,忽然貌似随口问起的样子说:“你说,我们以前认识吗?”他的话打断了杜雨洁的忏悔。
什么?杜雨洁差点要跳起来,她吃了一惊,抬起来怔怔看着威廉:那张脸依然微微带着笑。感觉就要有什么要从喉咙里面冲出来,杜雨洁哽咽着,眼眶里蓦地盈热迫使她把头低下来,沉默。
威廉被她的表现搞糊涂了,他难得露出迷惑的样子,——也许他只是想知道一个很简单的答案而已。
不再敢看威廉的眼神,杜雨洁低着头,突然脚步也快起来,走廊里面“噼哩啪啦”的鞋跟声,这个时候她发现她的前面没有人了。
她发傻地站在原地,两边的办公室墙像是猛兽要向她扑过来一样,惊得浑身一抖蜷缩起来。她抱住了自己的头,想大喊:“我错了,对不起!”但是感情如同是棉花胶带死死地堵住自己的嘴巴。为什么威廉会问这个问题,是他想起了什么吗?他心血来潮的一句问话犹如深水炸弹一般猛地把杜雨洁的心肝肺全部炸翻了个个儿,脑袋里面如同被咸涩的潮水席卷而过一样,各种怪异的滋味在泛滥。
她怎么会知道之前威廉遇到的奇怪事件里面有个不同于往日的“杜雨洁”?她只害怕突然之间威廉会恢复记忆,然后接受到威伯父口中所说的反噬……杜雨洁再也接受不了失去爱人的痛苦。
“喂,你怎么了?”追上来的是路家云,他拍拍杜雨洁的肩膀,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可惜,没有得到答复,于是路家云往威廉丢了个表示“厌恶”的眼神,像是在质疑威廉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威廉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沉默着,但是他们依然在前进。
不知道为什么杜雨洁觉得威廉还在等着她的答案,很令她紧张。就这么静静地靠着她走,给人种很舒服很安全的感觉,——以前他也会这样,并不拉她,只是肩并肩地走着。杜雨洁的脑海里飞闪过几个剪影,然后便是朋友的逝去,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没事吧。”威廉友善地问。
虽然知道自己会后悔,杜雨洁最终决定回答了威廉前面的那个问题:“我没事。我想我们以前不认识,因为我是袁心笛的同学,所以可能,可能她提起过我吧。”她忍耐了半天,终于耐住想询问威廉事由的冲动。
那把威廉记忆的钥匙就握在自己手上,杜雨洁不敢去触碰,害怕伤害到这个曾经一心救助自己的男人。她说着谎,心里面却一边一边地说对不起,也搞不清楚是对威廉说的,还是对自己的真心……
杜雨洁眼角一闪而过的疑惑并不能掩藏多少秘密,这令威廉明白这个女孩子在掩饰着什么。没理由地,他内心躁动起来,有个声音在说话:真不清楚这些人都在掩饰些什么……想着,威廉终于开口了:“也许的确是这样吧。”他略带敷衍的口气让杜雨洁冷静了许多,令她想起来威廉已经忘记她的这个事实。只见威廉说着,自己便走到了最前边,不再和别人说话。
也许他讨厌了自己。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徘徊在胸口,杜雨洁的心绪自笛子去世后一直乱着,总是觉得自己好累。威廉突如其来的问题让她意识到自己最近的状态:在事情发展的中心盘旋,不知道自己的方向。以往总是平淡的心态再也回不来了吗?原来失去笛子,就会这样像没头苍蝇一样乱撞……笛子总是和她在一起的,即使是现在她似乎也能感觉到笛子的存在。想着想着,杜雨洁莫名地觉得放松了起来,觉得哪里有股力量支撑着自己……
“拐过那个角,我们就能出去了。”路家云走了过来插嘴。他一直关注着威廉和杜雨洁的谈话,却没有刻意偷听内容,只见女生的脸色从惊讶变得从容,心里担心着。他能隐约猜出杜雨洁在担心威廉的记忆,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拍拍她的肩,——此刻能跑出去再想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事情吧。
他并不知道杜雨洁想通了件事情,只见她笑了笑,点点头,拉起他的手大步往前走:“我们就能出去了,以后不能再干这种傻事了。”
傻事?路家云没有反应过来杜雨洁说的什么,接着她跑起来,因为威廉的脚步也加快了。也许是因为头一次被女生主动握手,路家云觉得被拉着的手出了薄薄的一层汗。他心里也在怦怦乱跳,这个时候他却想起了袁心笛……
“那边。”跟在后面的墨言看到了什么,发出了一声提醒。
一片可怕的静默,大家这一刻都停住了脚步,也看清楚了那是什么东西。
“也是你们的同伴?”威廉大致猜出那是什么,随即他叹了口气,其他人颌首示意他没有猜错。
那的确是岸仔和小鱼,——如果说尸体仍然能够代表那个原有的名字。也许他们死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还会以这个样子出现在人面前。
大家还记得小鱼是在电梯垂落的时候大出血去世,而岸仔则是之后为了救墨言不慎被黑烟缠上……这对情侣跑到这里来冒险的理由与其他人都不同,却还是也因此丧命,——杜雨洁皱了皱眉。
“呕。”墨言又一次站到了墙边忍不住地呕吐起来,但是除了胃酸已经没有了任何东西。路家云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面翻出包餐巾纸递上去,她一下子扑进了他怀里,哭起来,喃喃地似乎在说对不起。
奇奇和月华身上也冒出了奇幻的火光,一银一金守祭在威廉身边,霎时把他两侧照得通亮。威廉手中的光剑也透露出丝丝红色光芒,大家知道他已把自己的鲜血涂抹在剑上法力,虽然知道这样极其亏损其身体却也无济于事。
只见威廉清澈无比的眼神,衬以修长身材,英气勃勃如同威武的战神,与那异物沉着相对,倒也压下了部分邪气。
他们已经看到柔和的月光在一侧闪烁,只要十几步就可以脱离这栋诡异莫名的楼了!玻璃窗干净利落地把外面的事物透射进来,也把那怪物的形状一丝不苟地笔笔照射出来,勾起所有人的恐慌,——这不会是他们最后一次看见月亮了吧?
那却是一张怪异的人皮在扭动着,里面是什么大家都知道。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岸仔和小鱼了……而是被怪物俯身的异类。
仿佛是个天才的裁缝师,又像是个恶作剧的孩子,把两张布匹天衣无缝地缝合在一起一个布偶,但是器官所在位置已经和真正的人不再一样。你说不清是一个人,还是一个赤裸的动物,原本该是手的地方现在光溜溜的,□□甚至是口腔里的舌头这些人类的器官像是一个大布袋子上的“插花”随便拼贴着。最可怕的是两张脸茫茫然地张开着嘴一张朝天一张朝地,要不是那奇异的组织方式,就活人发呆的样子差不多,——叫人那对情侣还在时候的情形。
离出口只有一点点距离了,但是中间却隔着那样的障碍。他们想起了陈天,想起了小胖……身上不断地冒着冷气。
也许命运就是这么安排的,该在一起的人,无论如何都会在一起。
路家云和王侯等人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均看出彼此心中的无奈。这个茫茫无尽的夜里,也许注定了许多不太平。
威廉确是一个令敌手畏敬的可怕人物。即使满身血污,也抵消不了他昂然冷静的气质。
其余人已经统统靠后站好,尚有余力地则护卫着伤者。只见一楼的大厅里面卷起几片灰烬,正是方才威廉闯入时烧的纸符。
有一股盘旋而气的凌厉怪风吹开,弥住了所有的人的眼睛。威廉面容也变得无比冷峻,淡然一抹从容的气势随其一剑划过那怪物的身旁。众人见其不知不觉便发动攻势,知其下了决心想要速战速决。
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岸仔与小鱼的合体物,只见它四肢四脚,竟也矫健异常,但听到“突突”地踱步声便飞速袭向威廉。杜雨洁只能看到一道肉白色的物体袭向威廉,只恐它伤了威廉。
只见威廉心无旁,众念皆空。方才他猛然一击,已察觉双方在气势相持中无隙可寻,只有另找它径。
果然,天佐楼一楼的入口大厅中,众人听到杂乱渐响的喧闹声,正要四处张望,却被威廉厉声喝止,嘱咐他们收敛心神。
那怪物两张嘴中发出高低的啸声,宛若合唱。
威廉露出个充满信心的笑容,以平定的声音淡淡道:“路家云你用我给你的符纸贴在四角,在我叫你们之前,不要走出来。”瞬时他已似成为那个冷酷的杀神,所有一切全付诸不闻,天地间仿佛只有自己和眼前的劲敌。
假如威廉尚未击败过小博,他还不会有这种强势自信的态度。这一路他们都见识到了这种怪东西的恐怖武力,完全丧失了人的特性,只是虚无披着人皮的妖气,同时却也知道其弱点,心里也便有了底,不容多作摇摆。
“镪!”光剑如离弦之箭。
那怪物四目之中无半点白色,瞪得滚圆,——有一刻众人错觉是那脸无限放大了。只见威廉的形象幻化万千,在那黑瞳中星星点点地跳动。怪物的动作依然不慢,但在其眼中威廉似乎突然变得高大威武,对其形成了压力。
高手相持之下,由于精神互相紧锁,致乎感官亦会受到影响。拔剑声像战鼓的鸣响般,在众人耳鼓内震回旋。
众人心知威廉在与怪物进行心神对抗,这些响声会影响自己的状态,连忙收摄心神,有些人甚至都闭上眼睛不看场上对抗。
威廉的功力修为全赖从小培养,其天赋之高素来是家中长辈颇为得意的地方,加之他对于各项法术的完美领悟,全然是一个灵能方面的高手,早超越同辈许多人。
在行道之间提升水平,首当以挑战他人,寻求变化用以克敌制胜,可是要超越自己的界限,其中的艰苦,可想而知。威廉本只是收身在城市中作一个普通的店铺老板,哪想会牵涉入这么诡异的事件。原本对能力的提升已经在潜移默化中进行,此次又遇到如此众多的怪物对他挑战和提高更是不一般。
“噗,噗,噗!”威廉连续往前踏进三步,每进一步,便在光泽的地面上震起沉重有力的德声音,大地也仿佛为之摇晃。
若是此战被这怪物拿下,那么余下几人也便没有了活路。威廉只惧怕这一身病累的身体会拖后腿,也只有趁现在气势蓄至满贯,信心臻达岛最高峰的时候,以雷霆万钧之势将其一举挫败。
若是以往,威廉尽管有悠然独坐三点聆屋的优雅,却绝无那种发自内心的信念来对抗怪物。
在经历了小博的战斗后,威廉有种怪异的感觉,那就是只有当初小博在袭击他的时候有人在一边观看,之后那个被偷窥的感觉就消失了。再联想起之前还有怪异压制其能力的白色烟雾放出,——那个地方正是一楼的楼梯间,往上走自然是越离开地面,而往下……那岂不就是黑暗怪物的老巢?
有一种被阴谋诡计包围的感觉!仿佛有人想要对他的能力一探究竟,而后了解到情报,又便派遣杂碎来打击他们省下的归途……威廉深呼一口气,已将招式发挥的淋漓尽致,再配上天衣无缝的法术,任对方再有神力也发挥不得。
此时不同往昔。威廉既已忘记了过去的尘世,也经历的诸多锻炼,早已没有原本的清涩和犹豫。
这怪物尽管披上了岸仔和小鱼的外皮,却并没有那种实力和豪气。它离地斜起,向十多步外的青年嗷嗷乱吼,蓦然出手。因为被联合改造的缘故,那手臂粗似树枝,节节盘起恐怖的块状肌肉,大有横扫千军的势头向威廉进攻。
威廉却在怪物跳跃离地的刹那,突然之间强自停住。
众人看了色变,皆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边的月华却看得明白,威廉顺畅的身姿和清晰的攻击策略早已有所小成,并不用它再指点一二。
威伯父之所以把月华留在侄子身边,必定是预料到会发生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没想到威廉却能够随机应变,早早成熟能够独立应战。此刻威廉停住,全部是因为他已能够准确把握怪物的运动准则,对其跳跃的时间把握得正好,早看破敌人的用心和手段。
恐怕在与小博的争斗中幕后黑手已看出威廉的这层实力,了解到仓促之间无法解决掉威廉,故意就此转移注意力。
威廉早已不是先前那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这似没有可能的事情,偏偏他就做到了。
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假如那怪物中途变招或者退却,只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情势紧逼,众人只看见那皮囊人飞临威廉的头顶,霍霍生出变异之态。整个“人体”蓦地变形,原本只是四手四脚,却徒地多出了许多来,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原本这招术只能是吓吓小孩的,但让这怪物使出来,就不同一般。力道凶悍凌厉,令人生出不敢硬碰的念头,更不要说是如此多的手脚齐齐袭向面门,仿佛是包含了各种搏击奥义的真劲,变化莫测,叫人难以防备。
杜雨洁刚待想喊小心,只见威廉双目炯炯有神,一声潇洒长笑,光剑突然随身形移动,堪堪便水平横移起来。他身姿灵活地躲过攻击,都无人看透是如何移动脚步的。
一连串的响声紧凑响起,如同被炸开的气球。原来在剑锋即将划破怪物皮肤的时候,它连续甩出几个黑色火焰,其中包含了各种奇妙精绝的手法,快得连肉眼都看不清楚的速度,与光剑相击发出了响亮的爆裂声。
威廉后退了一步,顺着原来动势晃了晃,吐出一口血水。而那怪物则突然也如鹫鹰般一个盘旋离开威廉的攻击圈,此时月华与奇奇默契地冲将前去阻拦它接下来对威廉的攻势。
路家云看得心中焦急不已,他一贯冲动,此时只怕威廉受伤吃了暗亏,若不是杜雨洁拉住了他,恐怕就要飞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