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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伤疤之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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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礼原有个弟弟,若不是十二岁上不小心掉进了池子里,现在,也有景云殊这么大了。
她比景云殊长几岁,景云殊原也想要给她说的好人家,她自知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早已没了这样的心思,只想要简简单单的伴着郎君,承蒙郎君不嫌弃,她想伺候他一辈子。
她这样的身世,去别家,也是害人家。
景云殊总是能从细微处体察人的心思,顾自体贴,没有再提这件事情。
知礼给景云殊理好袍服,低头掩下眸中思绪,只觉得跟着郎君的日子是越来越好了,她向来惜福,往日里去庙里上香,也只盼着郎君安体康健,能长久伴在他身边,如此就知足了,别无奢望。
钟义虽是个练家子,但到底是人,也是知道冷的,他知道景云殊出去,他悠闲的性子是入了骨,走路也不快,半日是回不来的,这永安城虽在西南,但因着地势高,冬日苦寒,钟义知道要跟着他晾在这寒冬里,他又需要保持自己的体温,不能危急时刻身子僵硬不过来,所以当即便拿出景云殊着人给他制得方便他活动的短袖仿胡服翻领大氅,用的是上好的棉花,夹着鹿皮,轻便保暖。
景云殊不喜他的煞气,毕竟惯常见得都是平头百姓,所以平日里出去他的刀外面裹着布,只露出剑柄方便行动,由他背在身后,那大刀也是景云殊为他改制过的。
这个时代的大刀还是唐朝横刀,直式,只适合砍,不方便戳,而且容易折断,后来朝代根据波斯弯刀的形状改良了刀具,才有了头微曲的大刀,简单的说,便是古装剧里常出现的砍头的大刀,头端便是上翘的。
不光如此,景云殊结合了各时代冷兵器的优缺点,刀身通体暗色,不易反光,还给它增加了一小段背齿,放血槽,防止因插入身体的负压不易拔刀,也增加了死亡率,虽然只是个小改动,若是放在历史长河中,却是需要几百年的时光,大大增加了这柄刀的杀伤力。
这柄刀,景云殊描述的时候,钟义便喜欢,毕竟兵器是他的另一只手,他很看重,也懂得这其中的奥妙。
景云殊做了好几柄,不同的长度,不同的重量,让钟义挑了最顺手的,剩下了两个作为奖励送给了桑谢和张启,还有一柄挂在他卧室内,让防身用。
景云殊向来考虑周全,这毕竟是凶器,搞不好将来会犯事儿,所以上面没有任何可识别的东西,只有钟义这一柄手柄上刻着他起得名字:暗月。
当然,他没有求助于别人,是让钟义自己刻上去的。
他掼会使唤别人还送给别人,忒的不要脸。
大曌国民族混杂,来国众多,又继承了前朝,穿着也多变。
时下流行圆领窄袖,便于行事,但他到底还是更喜欢魏晋南北朝的广袖长袍,松松大大,平日里穿着也舒适。
此刻出行,他便穿着天蓝底银缕绣云锻长袍,袖子到没有那么广,毕竟大冬天的蹿风,只是比他人的袍子要广一点,平头百姓自然是穿不得这锦缎的,就算有钱也不能穿,但他有个当官儿的便宜爹,便有了诸多好处。
景云殊总结一下,任何时候靠爹都是最便捷的。
时下都是束着头发,他一根缀白玉缎带梳起个马尾,路人看见,只道这谁家的俊俏郎君,又精致又慵散。
景云殊两只手笼在袖筒里,握着他最喜欢的白玉兽耳手炉,踩着瑞雪走出宅子。
也不知是不是童心未泯,扫出来的小路他不走,偏爱走有雪的地方。
钟义皱眉“郎君小心摔倒。”
景云殊辩驳道“又不是个傻子,我自会小心”说着脚下就是一晃,钟义忙伸手扶住他,景云殊低头看,那积雪之下不知是谁扔在地上的菜叶子。
景云殊撇撇嘴,到底不想真的摔倒贻笑大方,自己便改了走在没雪的小道上,他还看了看钟义,见他没有取笑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往前走,不过钟义惯常是没有表情的。
钟义到底是看见了他的眼神,道“郎君若不想被人取笑,便好好走路。”
景云殊挑眉,挣扎着找回自己的场子“我如何没有好好走路,我走的那不是路吗?”
钟义自然是说不过他,沉默以对。
二人穿过集市,路旁的小货车热气腾腾的卖着一碗又一碗的面片儿汤。
这地处西南,波斯商人大食商人倒是不多见,南边来的皮肤要深一点的倒是稍微多一点,玉牂国人不少,但地势高,还是中原人居多。
偶尔有个商人牵着骆驼走过,小孩子们好奇的跟在后面,想要摸一摸。
‘糖葫芦哦……新蘸的糖葫芦~’
景云殊脚步一顿,循着声音扭过头一看,不远处正有一短打卖货郎推着他的小车,上面有草编的小玩物,还有一根根插在草棒子上的糖葫芦,一根也不多,四五个红果的样子。
景云殊疑惑道“这不是……”这是他提前带到这个世界上的糖葫芦,最早是放在西京东京的饭庄,点心铺子里卖的,没想到被人偷学了还传到了这里,这些小玩意儿景云殊倒无意去征讨,只是觉得有趣。
小贩们头脑就是灵活,他显然卖的不贵,早有好几个孩童趴在他的小车上,流着口水看着,更多的小孩子央着耶娘买。
景云殊朝钟义要了几个铜板也过去买了一串,他张嘴咬了一口,酸甜生津,还有些冰牙,味道还不错,他点评道“火候不对,糖粘牙”说着糖葫芦横到钟义嘴边“你吃不吃?”
钟义躲开,先一步掀开帘子进了医馆。
景云殊看他逃难似得,嘴里噙着笑也走了进去。
说起这‘望记医馆’,原筹划定匾额的时候,景云殊便问秦永望,医馆叫什么名字?秦记医馆?
秦永望想了想,也不知道想了个啥,说,叫望记医馆。
景云殊一听,觉得,秦永望还挺有点小资艺术情调,忘记医馆。
后来一看,原来是这个望记,也不知其实想望记,还是想旺季。
走进医馆,一旁是药材柜,还有四个客人在买药材,一旁是低矮栅栏分出的席榻,上面摆着坐垫和小几,坐诊用的。
前面没瞧见人,景云殊便要穿过大堂往里走。
正在忙的医馆管事瞧见景云殊,知道这是东家,忙上前拱手行礼,道“郎君。”
景云殊道“秦先生在里面?”得到管事的肯定,他便让管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去,绕过屏风,看到钟义站在那里,显然是在等他。
景云殊眼含笑意。
这样的时候多了,景云殊便也习惯了,二人什么都不用说,他继续往里走,钟义便稍落一步跟在身后。
景云殊不死心的又打趣向来正经的钟义,糖葫芦放他面前,嘴里噙着笑,道“真不吃?好吃的紧。”
钟义冷着一张脸,看着景云殊不依不饶的样子,无奈道“郎君。”
景云殊也不能仗着自己身份把人欺负狠了,见好就收,院子并不大,秦永望的两个徒弟正在那里整理药材,大约是看着天气好,摆出来晾晒一下。
对方瞧见他,放下竹篮,拱手行礼,道“郎君。”
景云殊点了点头。
那正屋大约是为了方便拿药材,掀着帘子,景云殊正找着秦永望,谁知打里面走出来一个拿着扫帚的身材颀长的伟岸男子,穿着利索的短打,原本是剑眉星目五官立体的面庞却被一道蜈蚣般似是灼烧又像是利器划伤的疤痕分成了两部分,从眉心划向右耳,很是狰狞恐怖,白天看着都觉得瘆人。
他目光炯炯有神,像是深潭不可测。
景云殊乍看到还真是吓了一跳,反射性的后退一步,直直的撞在了钟义身上。
钟义忙扶住他。
对面的人也没想到门口有人,也是意外,但他却是直直的望着园中长身玉立裹着白锦的景云殊,衬的长发如墨,肤白似雪,五官俊俏,明眸如水波潋滟中折光的黑宝石,嘴唇殷红似梅瓣儿,生生让人移不开眼。
待看到景云殊诧异的眼神,他反应过来,忙偏了偏头,似乎要掩饰自己脸上的伤疤。
景云殊觉得自己失态了,面前的这个人被毁容可能还被歧视,其实是最可怜的,他轻咳一声,忙收回视线,忙让开门口,拱手道“对不住,实在没想到里面还有人。”
对面的人也连忙弯腰拱手,却没有开口说话,拿着笤帚便去了院子扫雪,唯一双红了的耳尖醒目。
秦永望的学生解释道“那是师傅前些日子救下来的人,暂无去处便先住在这里,先生说他养伤也可以稍微活动活动,他便打扫起院子。”
景云殊了然,他收回目光,偏头看了看屋子里,道“你师父人呢?他孤寡老人一个,我带他回扬州过年。”
“……”孤寡老人·秦永望冷着一张‘死人’脸,瞪着金鱼眼从一旁的月亮门走了进来,嘲讽道“小人孤寡老人一个,在哪里过年都是一样,既如此,就不打扰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