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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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孙翔颇为委屈。
因为他真的没有做什么不对的事，他们两个人也就只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说过话，后面根本就没有交集。虽说他有心想和叶疏疏搭话，但是她真的是一看到他就跑，仿佛他们此前一起去游戏厅时所建立的交情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比如，他留意到叶疏疏居然来看自己的篮球比赛了，于是更卖力地进行表现，好不容易等到比赛结束，他正想着过去和她打个招呼，结果转眼间就被女生们围起来了。
隔着一群人，孙翔看到她旁若无人地背起书包，毫不犹豫地走开了。
……简直像是路过一样。
徐景熙疑惑道：“你完全可以喊她的名字让她停下来啊？”
孙翔对他的提议嗤之以鼻：“一看你就是个没情商的。”
徐景熙：？
孙翔觉得，他要是直接喊她的名字，别人肯定会误会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特别的关系，周围那么多人，人多嘴杂，会影响到叶疏疏的名誉的。
“有道理，没想到翔哥你还挺体贴的。”徐景熙感叹道，然后又意识到了不对，“等等，我居然沦落到被翔哥嘲笑情商的地步了？！”
“不要学你们那个话痨副队搞噪音污染。” 袁柏清吐槽过徐景熙，然后也跟着感慨起来，“不过确实没想到翔哥你还会保护人啊。”
刘小别接过话来：“嗯，这让我们很欣慰。”
……这群人一副“吾家有子初长成”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没等孙翔质疑他们，刘小别就做了进一步的分析：“她看见你就跑，可能就是因为她不想由于你和她说话，导致自己被误解吧？”
孙翔皱了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她不想理我？”
这个答案未免太让人受伤了。
“真是无药可救的白痴。”唐昊实在看不下去了，插话道，“虽然搞不清楚为什么你那么受女生欢迎，但看你现在这样，只怕以前上学时也总是被围着的那种吧？”
虽然被唐昊阴阳怪气了一番，但孙翔还是实话实说道：“是啊，我人气一直很高，跟某些人可不一样。”
这话遭到了众人的鄙视。
唐昊鄙视过之后，解释道：“所以啊，你只担心‘名誉’实在是太天真了。你要是和她说话，引来的误会可能会导致她被别人针对，如果上升到校园欺凌什么的，会相当麻烦。”
……啊？
孙翔思索起来，他见到叶疏疏的第一面时就在想，她是很容易被欺负的类型。如果是这样，她有心低调倒很合理，毕竟谁也不想被莫名其妙地影响正常生活。
原来如此，难怪周围没有别人的时候，她愿意跟他说话。
恍然大悟之后，孙翔又陷入思考。
但是讲道理，他确实觉得叶疏疏笑起来很好看，就跟卓女士在家里养的那盆向日葵一样，看了会让人有好心情。虽然他那时候还完全没对异性抱有过什么想象，但他本能地觉得，同龄的女孩子笑起来就应该如此。
一些高中生已经开始学着扮演大人的模样了，但也有些人是像那样真把自己当成个少年人所以享受青春的。因此，孙翔每次看到那些已经学会了假笑的同学，心中就有所厌烦，因为他不喜欢那种虚伪的感觉。
徐景熙又叫了起来：“震惊，孙翔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虽然孙翔对自己充满了自信，但他偶尔也会疑惑于自己的熟人们到底都对自己抱有什么样的印象。在他看来，他又不是什么也不懂的笨蛋，他有这种想法很正常啊，有些人是不是把他想的太傻了？
又或者说，整个七期其实只有他一个正常人。
哦，合理了。
孙翔本身对花花草草没什么研究，家里的绿植都是卓女士在打理。他的生物学得很一般，走在路上不一定能够认出街道两侧的树木、花卉是什么品种，但他多少也有几种认识的鲜花，比如向日葵，比如……他突然犹豫起来，因为他发现他并不能分清月季和玫瑰，也分不清玫瑰饼和牡丹饼。
不是他讨厌花卉，其实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在他眼里都差不多。他主要是觉得，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风格，如果有些人本来只是路边好看的无名小花，却非要把自己伪装成牡丹、芍药之类的存在，以此来获得关注度，那还不如保持最基本的模样，那样至少能够让人感觉到赤忱。
叶疏疏是后者。
一番混乱的闹腾之后，孙翔忽然说道：“说起来，我有个哥们跟我说过，他说他觉得那个女孩没准是在追我。”
语音频道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你好自信，相亲一定会被别人挂在网上吐槽。”这是唐昊。
孙翔无语，他用得着相亲？
“懂了，一些自我攻略。”这是刘小别。
孙翔再次无语，因为这听起来像是他剃头挑子一头热一样。
“我不信，除非你告诉我具体过程。”这是徐景熙。
于是孙翔开始罗列证据。
还是篮球比赛，在他们认识之后，叶疏疏经常会去看打篮球，不只是比赛，还有平时的练习什么的。一般她都是混在人群里围观，有时候会说两句加油，偶尔会等到其他人都散尽之后，过来塞给他一瓶水，然后转头就跑。
又有一次，他逃了课外活动溜出去上网，没想到老师突袭了周围的几个网吧，还好她专门跑过来给他送了消息，让他幸免于难——当然，她依旧是说完就跑。
“瞧你那如数家珍的模样。”袁柏清刺了一句，“那最多也只能看出来人家心地善良，被你美色迷惑，对你有一定的好感而已，哪里就是在追你啊！”
“这顶多是‘追随’，又不是‘追求’。”刘小别附议道，旋即他又意识到了不对，“等一下，你不会因为自我攻略成功，接下来自以为是地做了些什么吧？”
“按照孙翔的性格……”唐昊想了想，说道，“他大概会直接问人家，你是不是喜欢我？”
“没救了，抬走吧！”刘小别说道。
和刘小别这句话同时说出口的，是孙翔充满震惊的话语：“唐昊你怎么知道？！”
“我去，凉透了。”徐景熙的感叹代表了频道里所有人此刻的心情。
只有刚加入对话的李华还算冷静，他提问道：“后续呢？你问过之后，有没有被人家说你自恋狂，或者是想太多？”
“……喂，你们能不能盼我点好。”孙翔忿忿地说道，“你们就没想过肯定的回答吗？”
在少女时期，叶疏疏做人的原则是，低调、低调再低调。因此即使她偏爱少年那充满锐气的模样，她基本上也只是选择默默旁观，然后能跑就跑。
但饶是如此，她已经感觉到了满足。
她想，暗恋大概如此。
然而每天回到家之后，她要面对由于生病而怨声载道的母亲，因为酗酒而开始胡言乱语的父亲，这些过于现实的存在宛如一盆冷水，直接浇在了少女心中那刚刚萌发出的朦胧的情感之上。幼芽没有办法直接承受如此冰冷的刺激，所以它开始生病，后来干脆死掉了。
——她不敢去喜欢孙翔。
一方面，叶疏疏确实惧怕其他喜欢孙翔的女孩会来找她麻烦，因为她有听同学提起过，学校里似乎有一些不好惹的不良少女对他颇为在意。另一方面，也是更主要的原因——彼时的她即使因为孙翔而产生了一点想要坚持画画的想法，但仍旧不够自信。
虽然优秀的成绩能够带给她来自老师的肯定，但家庭长年累月的打压只会让她感觉自己过于糟糕。像她这样半个身体都陷在泥淖里的人，如何与那种天生就充满炽热的少年有所交集？
她一定会被灼伤。
在这样的情况下，叶疏疏的心情变得非常矛盾。
她会忍不住去注视孙翔，还会用自己的办法去帮助他，但又不求任何回报，能躲就躲，能跑就跑。把位置放得过于卑微的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反而忽略了孙翔的看法——这样的举动会让孙翔多想，会让他感觉有所亏欠，再加上他是个没什么耐心的人，所以他迟早会主动过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何况孙翔原本对她就抱有好感。
作业做完的闲暇时间，叶疏疏会拿着铅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她想到什么就画什么，什么类型的涂鸦都有。比如篮球场那个身穿8号球衣的少年扣篮时的身姿，再比如少年戴着耳机在电脑前专注地操纵着游戏，仿佛睥睨天下的姿态，还有在游戏厅里玩游戏的模样，以及坐在课桌前，一手托着脸一只手转笔，皱着眉头看试题的苦恼神情……
她很擅长抓人身上那些非常生动的特点，经常寥寥几笔就能够画出惟妙惟肖的感觉。
偶尔她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脑洞。例如，如果大家都生活在古代，会是什么模样呢？
她想，孙翔大约是单纯直率，武功高强的侠客，一口一个“小爷我如何如何”，平日里嚣张得很。和他不熟的人会觉得他张牙舞爪、目中无人，但实际上在和他熟悉起来之后才会发现，这个少年在被人帮助后不会毫不领情，而是会进行别别扭扭的道谢。
因为她有想到，于是她画下来。
在读大学之后，叶疏疏在整理自己的回忆时，把这些脑洞一个又一个画了出来。此时的她在画工上精进了很多，对作品的诠释也更到位，于是收获了一批粉丝。而她的作品之中最受欢迎的，其实就是这个以荣耀职业选手做参考所绘制的武侠同人漫画，标题名为《少年游》。
在叶疏疏眼底，她的本子具有魔法，里面装满了少女的心事。
“小爷我——啧，这个自称真的很不错。”孙翔满意地说道，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慕名阅读了《少年游》这个漫画，然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对此唐昊和善地表示，既然孙翔你还那么中二，不如去叶某人面前说一个。
孙翔：……
他们绝对都是在嫉妒。
孙翔那边的事情，叶疏疏自然无从得知。她只是安安静静地窝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如既往地画画。现在的她不用再为了买不起工具而发愁，她画商稿，也画私人稿件和摸鱼，她画少年时期的他，也画成长之后的他，一张又一张，一日复一日。
中学时期，由于之前的画具都被父亲弄坏了，为了攒钱买新工具，她省吃俭用已经很久都没有吃早餐了。好在有时候就算人非常饿，但在过了那个饿的劲头之后，伴随着时间的推移，兴奋的大脑所接收到的反馈消息就只会是“胃里空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感觉了。
她本来早已习惯如此。
但是某天举行升旗仪式时，可能是因为领导的废话连篇花了过久的时间，她一直站在那里，思绪和力气一起从身上开始抽离。再加上没吃早餐，在结束仪式后她没走上几步，直接眼前一黑，朝着一旁倒过去了。
在晕倒之前，叶疏疏脑海里冒出来的最后一个想法是——
救命，她不是被饿晕的吧？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是躺在校医室的床上了。医生不在，但是眼前却有个不应该在这里的人，这导致叶疏疏有些惊讶地喊出了少年的名字：“孙翔？”
他怎么在这里？
“太好了，只过去了二十分钟。”孙翔看起来很明显地松了口气，因为少年此前的眉头一直是紧锁着的，是在看到她醒过来之后，才有所松动。
他把在手里握了有一会的杯子塞到她手里：“喝点东西暖一下胃吧。”
叶疏疏本来想摇头，因为她不想欠别人人情。但是在看到孙翔不容拒绝的、十分强硬的眼神之后，她默默地接过了那杯热粥：“……是你送我过来的吗？谢谢你。”
“嗯，是我。”孙翔解释道，“你当时就在我前面没几步——还好我腿长步子大，反应也快，冲过去扶了你一下，不然你肯定要直接磕在地上了。”
原来如此……
“然后我就跟你们班主任说了一声，直接把你背过来了。”他说。
虽然是回忆，但还不忘夸自己腿长和反应快，果然很有孙翔的风格。想到这里，叶疏疏忍不住笑了笑：“太好了，多亏有你。”
“那是，我喊了好几个人跟我一起过来的，这样应该就不会有人乱猜我们俩什么关系了，只会以为是巧合。”孙翔说道，“其他人先回去上课了，医生在隔壁。说你是有点低血糖，可能是没吃早饭的原因，休息一会就行了。”
叶疏疏“哦”了一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孙翔考虑如此周到再度道谢，她咬着吸管，感受到热乎乎的粥品逐渐温暖了自己的胃，感觉自己的血条在逐渐上升。
孙翔看了一眼她被长袖校服盖住的手臂，然后挪开了视线：“对了，你怎么不吃早饭啊，难怪这么瘦，病病殃殃的。”
“只是今天早晨没吃。”叶疏疏垂眸，下意识地就说了谎话。
几秒钟之后，她忽然从孙翔的话里察觉到了一件事——也就是说，现在整个校医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她和孙翔，独处。
突如其来的，叶疏疏有点心虚。部分原因是她刚才说了谎话，还有部分原因是她心中涌上来的些许不安——有些飞蛾会毫不犹豫地扑向火焰，但连灯光的热度都会惧怕。在这样独处的场合，如果孙翔问出一些让她感觉难以回答的话，她岂不是逃都没法逃？
只能选择面对吗……
“刚才，”沉默了一会，孙翔抿了抿唇，开口说道，“我不小心把你袖子扯上去了。”
“……”
啊，他问了。
叶疏疏继续低头，听到他说：“我看到——你的手臂上有伤。现在天气逐渐热起来了，穿短袖的人有很多，但你却一直坚持穿长袖，是因为这个吗？”
“……嗯。”少女应了一声，当做是回答。
孙翔深吸了一口气。
他能看出来，那是被打出来伤痕，从痕迹判断，可能是拿晒衣服的衣架之类的东西抽的。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那狼狈不堪的模样，当时她没有拿书包，显然不是从学校里跑出来的，所以大概率不是校园欺凌事件，既然如此，那就是家庭？
他试探地问道：“你家里……”
“不要再说了。”少女忽然开口说道，“既然你看见了——孙翔，我希望你不要将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包括老师。”
不用她叮嘱，孙翔本来就没打算告诉其他同学，虽然他因为她的提醒而感到些许微妙，但他更不明白的是，她为什么要连老师都瞒着。
可是这是她的意愿，他即使不赞同，也不想让她再多几分辛苦：“……好。”
“我爸……他很喜欢喝酒，有时候喝多了就会打人。”她说，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别人的事情一样。
没来由的，孙翔突然有些生气。
“如果连你自己都不看重自己，那还怎么——”他说，然后对上了她惊诧、慌乱的眼神。这让孙翔清醒了一瞬，意识到他居然在对自己有好感的女孩发火。
她并没有错。
“对不起。”孙翔咬了咬牙，解释道：“我只是想说，会感到疼痛的人是你，你不要那么……”
不要那么简单地、轻描淡写地说出自己的苦难。
不要如此，好像就这么认栽了一样，这不是她应该遭遇的事情。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她理应哭着告诉他吗？
少年截断了自己的话语，改口问道：“这是家暴，你试过报警吗？”
“……我们这边的民俗，你应该是知道的。”她轻声说道，“棍棒底下出孝子。”
懂了，看来是报过警，但最后以“清官难断家务事”之类的理由敷衍过去了。仿若被点通了六脉一样，孙翔恍然，意识到为什么叶疏疏不愿意告诉老师——因为这些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她的困境，反而会让她遭遇变本加厉的惩罚。
察觉到少年的沉默，叶疏疏想了想，说道：“别担心，只是当时会痛。”
她已经做好了决定，她要在升入大学的时候，考得远远的，然后留在外面工作，尽量少回这个家——她讲出了自己的打算：“其实不瞒你说，以前我连这个勇气都没有。”
是的，叶疏疏承认，她以前就是那么逆来顺受，她连脱离困境的勇气都是没有，更不用说是去追求自己的梦想了。如果不是因为她遇到了孙翔，和他进行对话，被他影响到，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大概率会顺从于家庭的决定。
大学留在本地，毕业后找个在相亲市场上受欢迎的工作，然后在家长的安排下结婚生子，看着自己未来的丈夫像父亲那样重蹈覆辙，而自己选择沉默。
——因为她以前所受到的教育，就是这样的。
没人告诉她，你可以跳出去。
“但是现在才高一……”孙翔犹豫道。
还有两年，在两年后的夏天，她才能够开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不过——孙翔突然笑了，这莫名的笑容让叶疏疏怔了怔。只见少年伸出手，她原本以为他是要摸摸她的头，或者握握她的手腕，这让她有些紧张，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人，意外的非常有分寸感。
“我觉得很好。”他说，“这才是我孙翔喜欢的呃……朋友。”
像是差点咬到舌头一样，孙翔咳嗽了两声，又鼓励她道：“那你未来就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我相信你能够做到。”
而在那时候的未来，他会出现——少年在心底暗自承诺。
“嗯……好。”叶疏疏展颜一笑。
为了拥有可以不再惧怕生活的勇气，她会努力的，不只是自己的绘画梦想，还有关于面前的他——她希望自己也能够成为那种会发光的、能够带给他人力量的人。
“说起来……呃，叶、叶疏……疏疏。”面前的少年忽然忸怩了起来，“我能不能问你一件事？”
诶，他知道她的名字啊。
叶疏疏眨了眨眼，表示可以。
于是她接下来听到了一句险些让她跳下床落荒而逃的话，因为少年问她——
“你是不是，喜欢我？”
TBC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Chapter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