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以你姓名》苑执

2、第二章

　　三人面对面。

　　奚言虽然是一头热就急哄哄拉着慕时跑过来的，但是一站定，对上那双写着“请问找我有何贵干”的眼神，依旧是淡定笑笑就开始找话题搭讪。

　　慕时站在她侧后方自然是心虚得紧，一路被扯过来时都没敢抬头看对方是什么表情。

　　只是被拉了过来，又总不好东张西望或是目视他方，到最后也只好是将视线拘谨地放在他身上，好在都是奚言在跟他对话，所以对方并没有看过来。

　　奚言没有单刀直入，问的几个问题都是关于他家萨摩耶的，而对方也是有极有礼貌地简单回答。

　　慕时站在一旁一边努力减低自己的存在感不说话，一边听着，紧张之意很快也缓和了过来。

　　毕竟是第一次为了得到联系方式去主动跟一个陌生男人搭讪，虽然这样子的行为确实是大胆了些，但是对方的反应，确实让慕时心里头的尴尬消散了不少。

　　她在大学时期跟好友去便利店买东西时看到好看的男生，也常会开玩笑说要去拿联系方式，不过一般也是说说而已，否则被拒绝，会很丢脸。

　　所以刚才奚言那个建议一提出，她下意识的就以为她也是在开玩笑，倒是没想过，奚言居然就这么风风火火，说干就干。

　　慕时静静听着两人一问一答式的对话，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是放轻松地充当着陪衬的角色，直到眼前的男人突然将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才呼吸一窒，一颗心重新紧张得吊到嗓子眼。

　　江砚离看着她骤然微缩的瞳孔，怎么也没料到自己不过随意一眼，也能让她受此惊吓，不由得微挑起眉。

　　眼前两个小姑娘也不知道是真的看中了二姨太的美色，还是另有想法，开口第一句话也只是夸狗好看，然后问狗叫什么名字或是养了多久。

　　虽然他刚才从看到的那句“又高又帅的男生都是有女朋友”这句话中猜到的是另一个意思，但是她们问的都是很普通的问题，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漫不经心地回答着站在前头这个女生的问题，还能及时反应过来“二姨太”这个名字太鬼畜，临时改了一个“大白”应付过去。

　　之后终于听到对方以也想养一只萨摩耶，可否跟他交个朋友交流一下这种对他而言匪夷所思的理由加微信，却不知怎么联想到刚才自己被判定了有女朋友的那句话，便下意识看向那位站在稍后面的、一直不出声的短发女孩。

　　女孩长得清秀，一头齐肩短发发尾稍卷，空气刘海下是一双杏眼黑眸，眼珠子骨碌碌地定住。因为他的突然看过去，眉眼间陡然染上几丝慌乱，瞳眸里也因为局促泛起了点点波澜。

　　江砚离定睛了两秒就敛回了目光，抿抿唇正要说话，就听见有一人先他开口。

　　“那、那个……”是一直默不作声的慕时。

　　本来被他突然瞥过来就很惊慌失措，结果对方还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就收了目光，慕时一下子变得更加手足无措，又见他抿唇这个动作，仿佛处处都透着不豫。

　　慕时结结巴巴地往下说：“要、要是不方便也没关系，我们……打扰了，抱歉。”

　　说完还朝他微微曲了曲腰以示道歉。

　　-

　　这场闹剧最终结束在两人的落荒而逃中。

　　奚言跟慕时平时都是上班居多，鲜少出外到处走动，所以今天一大早出门，到晚上将近九点才吃完饭回酒店，有些吃不消，便匆匆洗完澡就去休息。

　　隔日早晨，阳光从没拉帘子的透明玻璃窗倾泻倒入，带来了一室的光和暖。

　　慕时醒来的时候奚言还在睡，她也没急着起，懒洋洋地窝在床上玩了好一阵的手机，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搬着笔记本电脑回到被窝里，开始码字。

　　慕时是某文学城里的签约作者，奚言一开始也是，两人就是因此而相识的，只不过后来奚言因为三次元里出了些事，无奈暂封笔，告别网文圈。

　　而两人的友情却幸运的没有断，一直到现在成为了现实里的好友。

　　慕时的写作是从大二开始的，到目前为止不偏不倚写了整整四年半，除了写作赚取稿费之外，她在G市一家颇有发展前景的企业内还有一份本职工作。

　　当初她考到老家邻省读大学，之后毕业就直接留在实习单位工作，虽说一开始的目标是全职写作，只是后来习惯了这种白天工作晚上码字休息日存稿的生活，除去某些特殊情况，倒也不觉多辛苦，尚在可接受范围之内，便干脆暂且这么过下去。

　　秒针一点一点在走动。

　　大早上，除去上班高峰期，其余时间都是静悄悄，电脑上放了键盘膜，所以打字的声音不算特别大。

　　慕时敲下句号，从剧情中脱离出来拢回思绪，瞟了眼右下角的时间，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写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她起得早，所以现在也不过是九点半过了一小会，奚言依旧在睡，慕时伸了个懒腰，将电脑扔到一旁，打算休息一下。

　　抓起床头旁柜子上的手机，才发现上头的呼吸灯闪烁着，按开屏幕，是音渡社的策划敛葵给她发的信息：

　　[敛葵：荔枝大大，很抱歉拖着这么久才来找您，《少年足风流》的广播剧正式开始制作啦~]

　　“咦？”慕时小声地惊诧了一声。

　　《少年足风流》是她上半年写的一篇古言，第一次涉及古代言情，写得不可谓不呕心沥血。

　　敛葵是在她完结后的一个月找上门的，慕时出版过几本书，广播剧还是第一次接触，上网查了查音渡社，也算是出过几部反响还不错的广播剧，最主要的是他们之前一部广播剧的ED（片尾曲）还跟予归合作过。

　　光是凭着后者，慕时就无条件地觉得这间社团很可靠，所以没过多考虑便将版权给了他们。

　　只是那边迟迟没给具体制作时间，到底不是商用，慕时也没好意思去催，没想到这么一拖就是好几个月，久而久之，她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回事。

　　她挠了挠头，不知道能回什么，苦恼了一会，才发了句不太显疏离的话过去：

　　[荔枝圆又大：好哒，辛苦啦=3=]

　　按下“发送”没几秒，对方就火速回了个击掌的表情包，慕时不了解广播剧的制作流程，也没什么疑问，只是又等了小会，对面的人没再发东西过来了，她才退出了Q.Q。

　　-

　　奚言睡醒，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

　　两个人都是从前一天晚上七点到现在滴水未进，奚言还好些，毕竟是无意识状态，只是慕时从醒来到起床几个小时间，早就肚子饿到咕咕叫，终于等到另一个人也醒，便赶紧催促着她起来，去吃迟来的早餐和提前的午饭。

　　两人去的是拉面店，去得早，店里都没什么人，即便是有稀稀零零几桌顾客，桌面上也不过只有茶杯两盏。

　　慕时估摸着那几桌客人也是刚来的状态，一边想着一边跟奚言在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下。

　　拉面店安装的是镀膜落地玻璃，从外头只能看见一大片的黑蓝色镜面玻璃，而在里面却能把外面看得一清二楚。

　　此时已经陆续有学生开始放假，三两成群的学生们玩闹着跑过，喧哗声被隔绝在外，无声动作像是在看默片一样。

　　拉面很快被呈上来，缈缈的雾气随着将面搅匀的动作越发浓厚，只不过仅一瞬又被散发开来，一丝一缕的融进空气里。

　　两人边吃面边闲聊，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写作这方面上。

　　是奚言主动提起的，问的是慕时全职的事情。

　　奚言大学的时候就比慕时要早签约一年，她既然后来没写了，自然也没续约。

　　不过这么一算，离慕时的合约到期也只剩半年了，当然这个不用想也知道她肯定会续约的，主要是一直看她好像都没有全职的打算，便好奇问问。

　　毕竟全职，大概是大多数写手都会去追求的一个目标。

　　慕时听到她问起，呲溜一下将面吸到口中。

　　她现阶段的生活虽忙碌，但也充沛得满足，况且她攒钱买房买车的目标还没达成，多一份收入就相当于多一份助力，因此暂时还没什么改变的心思。

　　只不过，公司那边前段时间有找慕时说过，有意把她从现在所在的G市分公司，调到J市的总公司。

　　公司每年的十月份都会有小部分的人事调动，招聘或是调任。

　　总公司那边的员工一般都是在分公司这边选择有工作经验的人然后往上调，或是本身有足够的能力可以直接招聘任用。

　　很显然，慕时这次的人事安排属于前者。

　　分公司的工作强度自然是比总公司的要轻松得多，倘若届时总公司的调令公布下来，慕时真的能成功调往J市，发展机会不可谓不提高一番，但是码字时间估计也会随之减少。

　　不全职是因为她现在的工作安排不影响写作，如果受影响了，她应该会偏向写作这方面，而着手考虑全职的事情。

　　“不过还是等调任真的确认了再说吧。”慕时想了想说，没给她确切的答案。

　　奚言点点头。

　　两人虽然认识得久，但毕竟G市到J市的距离不短，她们在三次元见面的次数其实屈指可数，大多数是在网上聊。

　　所以听到她以后可能会在J市这个消息时，虽然给的不是百分百肯定，但还是掩不住兴奋跟期待。

　　“诶，对了，”慕时想到了什么，问她，“那你打算重新写小说的事情，现在计划得怎么样了？”

　　奚言不同于她，与文学城签约的时候是个纯萌新，奚言从高中开始就有给杂志社投稿短篇并且赚得稿费，只是她父母属于思想比较保守那种，写小说不受到他们的支持。

　　后来大学成年了，与文学城签约不再需要有监护人的签字，奚言才瞒着父母偷偷摸摸签了约，开始长篇小说的创作。

　　只是这条路好景不长，奚言家里出了事，以致写作也被迫中断。就这么几年过去了，直到前一段时间慕时再问起的时候，才终于听到奚言松口，说想重新执笔。

　　两人说到底因为写作才认识的，所以慕时从认识伊始就对她们要一直写下去这件事有种情结，即便是她中途宣布要停下来，这个念头也没断过。

　　一听到她要重新开始，就别提有多激动了。

　　“还得过段时间，”奚言自己也拿不准，“这段时间有些忙，忙完了就准备。”

　　她反正是直接旧号重操，当初断之前的数据就不错，粉丝基础也还有，应该会轻松一点。

　　慕时了解完她的打算，眼下也不多担心，只是让她做好准备记得通知她一声。

　　-

　　面在不知不觉中被放凉，两人也早已吃饱喝足，买了单就打算离开。

　　走之前慕时去了趟洗手间，等她回来，奚言已经提前将两人的东西收拾好。

　　慕时走近，没再坐下，拎起侧包挎好，冲还在玩手机的人喊道：“走啦！”

　　也不知道奚言是太沉醉其中没听到还是怎么，充耳无闻，维持着埋头看手机的动作一动不动，慕时走到她旁边戳了戳她的手臂，“在看什么？”

　　奚言在她凑过来的一瞬间将屏幕背对她，眼底有几丝愣色还没缓过来。

　　“怎么了呀……”慕时看她这反应和神情，也有些愣住。

　　奚言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眨眨眼，推了推她，“出去再跟你说。”

　　慕时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压下好奇心，先出去。

　　直到离开拉面店又往前走了十几米，奚言才站定，转身郑重地将手机交到慕时手上，并且贴心地替她将屏幕划开，将没退出的页面曝光在她眼前。

　　“你要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