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收容所》山下兰芽

47、进展

　　这件事他们本身就是要上报的，如果人间有一个会用原形伤害其他妖怪的熊妖，是件很重大的事，因为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杀害过其他妖怪和人。

　　吉利现在完全不能提供线索，他醒了之后还是那样，把自己当作普通的八哥。硬要说不一样的话，那就是更呆了。

　　原先还要巧嘴学舌，现在经常呆呆地站在笼子里，半晌才突然叫一声。真逗他说话，反而没言语了。

　　苏毫心疼他，买了很多鸟食，他也没什么反应。

　　这事报上去，最后跟他们联系的还是江天旺。罗天还有点意外，一问，原来他这种警察出身妖怪本来就少，一被陆苗苗上报，上面就像挖到宝似的，把他调过去立刻就委以重任了。现在他就是负责人。

　　“我先问问，这吉利的来历是？”江天旺电话联系之后人也亲自来了，还像模像样地出示了证件，开始询问。

　　陆苗苗直接把苏毫写的文给他看：“喏，这里面都有。”

　　禀着标准流程的江天旺无奈地把纸笔都收了，开始看杂志。

　　杂志里写明了，吉利是百灵鸟从当地的花鸟市场发现，然后买回来的。

　　“那我不能多待了，我去问问那只百灵鸟，看他能不能认出卖八哥的贩子。”江天旺杂志也不还了，要了百灵鸟的地址就要离开。

　　陆苗苗挥手：“我们也没留你呀。”

　　江天旺有点郁闷地走了，罗天一点也没笑。

　　他在心里偷偷地笑。

　　胡宁那边戏拍得很顺利，但他个人似乎有点不顺利。

　　“孔导似乎眼睛老是粘着我。你们说，他是不是想潜我？”他神神秘秘地在电话里说。

　　罗天觉得他被害妄想，陆苗苗觉得他真是太自恋了。

　　孔鸣眼睛盯着他转那不是很正常的事么，谁美他盯着谁，这都是公开的事了。

　　这种不以为然一直持续到孔鸣给胡宁送花。

　　胡宁崩溃地打电话问陆苗苗：“我这算同性恋还是异性恋？”

　　“你这算骗婚。”陆苗苗涂着指甲说。罗天抢过手机：“我说胡宁，你关注的重点错了吧？怎么就跳到同性恋异性恋上来了？你不关心他是不是要潜你了？”

　　那边沉默了一会，才有很小很小的声音传过来：“我觉得，跟孔导很聊得来。”

　　夭寿，这只狐妖真的谈恋爱了，用女身，跟男导演，快七十岁的。

　　哦，最后一条可以无视，论年纪胡宁要用七十乘个三，这还是因为他是狐妖生的，生下来基础就好。

　　“你这真是骗婚了你好好想想啊。”罗天提醒他，“你是男狐狸不是女狐狸，你打算怎么跟他在一块？”

　　又沉默了一会，胡宁叹气，声音更小了：“我再想想。”

　　罗天放下手机，不知道是同情他好，还是同情单身一辈子没看上谁，临了跟男狐狸碰出火花的孔导好。

　　陆苗苗说：“随缘啊，我觉得他们挺好的。”

　　一个爱看美人，一个天赋就是美，绝配。

　　江天旺去调查鸟贩子也有了结果，卖吉利的那个小贩对他有印象，因为这是他没花钱白拿的，还卖出了挺高的价。

　　“那鸟是我小姨父的，自己飞她窗台上不走了。我姨父还问我这种飞来的鸟能不能养，怎么找失主。我还帮他在圈子里问了有没有人丢八哥。”小贩说。

　　江天旺问他：“那你怎么又把八哥拿来卖了？”

　　小贩露出了悲伤的神情：“我小姨父被人害死了，鸟笼破了，当时八哥也不在屋里。后来警察撤了封锁，我回去帮我表哥收拾东西，发现这鸟又飞回来了。我表哥不想养了，叫我帮他卖了。”

　　江天旺这时精神一振，又问她小姨父的名字，这一问就巧了。

　　正是他当初注意到的连环杀手案中的一个死者。

　　“当初我就怀疑凶手是妖怪，现在从吉利的反应来看，很可能是熊妖！”

　　罗天注意到他的耳朵都有点抖动，可能是兴奋的。罗天不禁走神了，他想如果是苗苗激动起来，原形的耳朵这么抖起来，那是多可爱啊。

　　好想捏。于是他伸出手去，然后被拍回来了。

　　陆苗苗不客气地揪他耳朵：“你干嘛呢？”

　　“没干嘛。”罗天迅速摆正态度，认真听江天旺介绍情况。

　　江天旺正从自己的电脑里调档案。因为跟妖有关，要取得各个收容所负责人的配合，所以这些他们是可以看的。

　　但是罗天和陆苗苗迅速把脸撇过去，拒绝看。

　　“能不能换文字版的来，这也太刺激了。”

　　打开第一个文件夹就是现场图，全是血腥。

　　这些死者太惨了。罗天虽然第一时间就转过脸去，但是那一眼的冲击就足以让那些血腥现场印在脑海里。

　　现场大面积的血泊，死者被开膛破肚，有的甚至碎尸。

　　江天旺看他俩都承受不了，便把图片关了，开文档给他们看。

　　但其实看到文字冰冷客观的描述，罗天觉得更惨了。

　　法医鉴定，这些死者身上很多伤是活着时就产生了，也就是说，他们是受尽了折磨才死去。

　　这还是鉴定的第一部分，是人类社会的法医鉴定。江天旺手里还有第二部分，是加入了对术法的检验鉴定。

　　陆苗苗别看是个经历了几个朝代更迭的老妖，她根本就受不了这个，直接缩到了罗天怀里不肯看了。罗天叹了口气，抱住她，自己慢慢地看。

　　这些不幸的死者，有老有少，有男有女，他们不但受尽折磨而死，甚至连人类法医判定的死后发生的开膛碎尸，其实也是发生在神志清醒的时候。

　　做出这种人的，不管是人是妖，都可谓是魔，心理变态的魔鬼。

　　江天旺神色也很沉重，他点着文件夹里第一份档案说：“这个案子跨度非常长，最早可以追溯到解放前，1921年的时候。这是注意到相似性之后才整合到一起的，中间很多缺失的年份不一定是没有犯案，可能只是那个年代没有被人注意，甚至毁于战火。只有四十到五十年的时间可以确定是确实完全没有作案，联系到凶手的身份，很可能是回山里想办法度雷劫去了。直到近十年再度出山作案。”

　　陆苗苗有些茫然地道：“为什么雷劫没劈死他。”

　　她没问，只是自言自语，罗天也想知道为什么。

　　江天旺把材料留给他们一份让他们慢慢看，罗天把它们打印出来带回去，但暂时没看，陆苗苗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的陆苗苗趴在床上发呆，罗天陪着她发呆，下意识地用手指梳她的头发，一遍，一遍，又一遍。直到陆苗苗翻了个身笑了出来：“再梳都要掉光了。”

　　“不梳了。”罗天轻声道，“你不要管这事了好不好？”

　　“那不行。”陆苗苗双手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出神，“我总得做点什么。不然明年扫墓时跟放翁说什么好呢？说我又跑了？”

　　她说得没头没脑的。不过罗天想了想也明白了。

　　要说陆游的抗金实迹，那自然是比不上岳爷爷的，跟写词闻名后世的辛弃疾也不好比。他一辈子真正走上前线的时间还不到一年。

　　但人家是报国无门，一腔悲愤寄托于诗词。陆苗苗这只文青猫一直视之为精神偶像。

　　但是南宋覆灭时她还没化形，什么也做不了。后来几番战乱，陆苗苗作为一个除了妖术和诗词之外别无所长的妖怪，最终都是回到深山老林里躲避战火。

　　其实这也没什么，只是陆苗苗心里总是不得劲，老觉得对不起陆放翁的教诲——尽管人家陆游眼里她就是只猫，根本没教她什么。

　　以前力有不逮，又是人妖殊途，战乱之中随便涉世说不定会被雷劈，也就罢了。现在抓个害人的妖怪都要逃避，陆苗苗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那也先休息，明天再看。”罗天也不勉强，只劝她先缓一缓。

　　陆苗苗不答应，性子上来了，一定要看。

　　罗天把打印的材料捞起来压在身下不给她：“我先看看，有什么可疑的就跟你讨论讨论。好吧？”

　　陆苗苗捶了他几下，到底没真抢，算是默认了。

　　罗天晚上就没怎么睡，快速看了一遍概述，把看着最悲惨的部分挑出来自己再细看，其余的给陆苗苗。

　　说真的也就是勉强不那么惨而已。罗天就这么粗粗地挑了一遍去睡觉，夜里做梦都是断手断脚肠子心肝胆。早上起来两个黑眼圈挂着，一点胃口都没有。

　　陆苗苗拿被子把他扑倒在床上：“你再睡会，吃饭我叫你。”

　　她只会用电饭锅煮粥，口感没罗天用高压锅煮出来的好，不过也将就了。又下楼买了蛋糕油条包子烧麦摆了一桌。

　　罗天果然又小睡了一会，起来看了这一桌笑了：“这是中西结合啊。”

　　“总有看了想吃的吧。”陆苗苗自己吃的是包子，咬了一口嫌烫，边吹边吃。

　　罗天也吃包子，陆苗苗哎呀哎呀地叫起来：“早知道我吃烧麦了，其他的都浪费了。”

　　“放冰箱，我晚上吃。”罗天说。

　　他没告诉陆苗苗，就是看她吃得香，他才想吃包子的。

　　上午两人默契地都没提案子的事，收拾收拾屋子，干脆来了个大扫除，然后出去吃饭，中午散步了一圈，这才回来。

　　“给我看看吧。”陆苗苗吸了口气，严肃地说。

　　罗天歇了这一会也缓过来了，现在觉得自己傻。

　　他把两摞子材料拿过来，板着脸整理，把现场和法医鉴定那部分一份份的全抽出来，然后才给陆苗苗。

　　陆苗苗怔怔地看了一会，忽然笑不可遏：“哈哈哈哈哈哈。”

　　“我是不是傻。哼？”罗天说。

　　“傻，我们都傻。”陆苗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