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蛮》米魔青鹰

1、一． 送经书

　　秋分将过，寒露未至，天却渐凉了。芳薇早起添了昨夜翻出来的天青锦衫，临出门还是寒气清面。

　　“朝露，你去把那件紫藤褙子找来，再带着食盒去偏门马车上等着。”说罢，也不等朝露答应，便带着晚霞去西厢请安。

　　行到西厢外跨院处，见门口并无下人，芳薇停了下来，紧随其后的晚霞微顿了下，便提了脚迈进了门去。不一刻，晚霞随了二夫人的贴身人李姑姑走出来。

　　“请大小姐安。”李姑姑对着芳薇微福了福，便让到一旁，道，“二小姐和少爷正伺候老爷和夫人用早膳。大小姐请进。”

　　阖府上下眼中的二夫人，到了李姑姑嘴里却是夫人，不过多少年了，芳薇却也懒得跟一个称呼计较了。听了李姑姑的话，芳薇早料到如此，也不多说，便领头带着晚霞进去了。果不其然，还未进屋，就听到芳芸芳瑞咯咯地笑，好不开心。

　　“爹爹，娘亲，这个千层饼是孩儿昨日让人去三元楼定的，一早儿送过来，还热乎着呢！”芳芸叽叽喳喳说着，全没在意正迈进门的芳薇。

　　“父亲，二娘，”芳薇进门后目不斜视，行到屋中站定，对着正在用餐的林则全和二夫人陈美凤行礼请安。

　　“芳薇来了。”见丈夫林则全转头看芳薇，二夫人便先笑着开口道，“有没有用早膳？过来坐，你妹妹昨儿特特给你爹爹定的千层饼，你也尝尝。”

　　“大姐快来尝尝，可好吃了！”芳瑞嘴里塞满了饼子，笑眯眯对着芳薇道。

　　芳薇冲着芳瑞摇摇头，继而笑着对二夫人道，“多谢二娘，我用过早膳了。过来给父亲和二娘请个安，今日是十五，合该去普乐寺送佛经。”

　　芳薇自七岁开始，一直帮着普乐寺抄写佛经，到如今已经整整十年。普乐寺是京城最大的佛寺，坐落于京城外十里的大华山上。每月十五，芳薇都要去普乐寺奉送抄写好的佛经，顺道探望在大华山脚下的静慈庵隐居的母亲。

　　虽早已心中有数，可二夫人还是没有接话，只看了看丈夫，等着丈夫发话。一旁上座的林则全也早已知晓，正想对芳薇交待几句，转瞬看到一旁的二夫人和二女儿，便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倒是正在一盘小菜里挑挑拣拣的芳芸嘟了嘟嘴巴，道，“姐姐真好福气，每个月都能出门子。娘亲，你不然也去静慈庵修行算了，这样我就可以天天去看你了！”

　　“傻话！”二夫人宠溺道，“哪有你这样盼着出门子的大姑娘！再说，你姐姐出门是比你多些，却也不是去玩的。”

　　“难道我出门子就是去玩的？”芳芸撒娇道。

　　“二小姐小孩儿脾性！”站在下首的李姑姑也笑道，“夫人是劳苦命，原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面善心慈，也是天天儿吃斋念佛的，普乐寺的宁远法师还夸过夫人有悟性呢！只如今这一大家子人，这一大家子事，哪一个哪一桩能离得了夫人的。”

　　“你也忒多话！”二夫人看了李姑姑一眼，却无半点责怪，接着又转了过去看着林则全，道，“只要这一家子人都能平平安安舒舒服服的，我劳苦不劳苦的有什么打紧。”

　　芳薇一直低着头，并不接话。李则全看着二夫人，轻拍了下二夫人的手，道，“这些年，你辛苦了。你去吧，早去早回。”后面那句话却是对着芳薇说的。

　　芳薇听到，行了个礼，转身要出去，走了几步，还是回了头，对着芳芸道，“明月郡主邀我去赏菊，妹妹要不要去？”

　　芳芸一听便两眼放光，正想答应可又不甘心输了芳薇气势，便咬了唇，一副想去又不肯开口的模样。

　　芳薇自然知道她的那些小九九，却还是看着她，只等着她开口相求。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二夫人自然心疼自家女儿，接口道，“我等下派人去请了千仪坊的师傅来，给你们姐妹两做身衣裳。芳薇，二娘那边还有一块杭绸的料子，是今年时兴的花色，二娘让人给你做件秋衫。”

　　闻言，芳薇顿了顿，知道二夫人是护着自己女儿，自己却也不能再得便宜了，就翘了翘嘴角，说，“那就多谢二娘了。二十六，这个月末，二娘可要让千仪坊的师傅们赶一赶。”说完，就又朝着林则全福了福就出去了。

　　一路走到偏门，芳薇才觉得舒畅一些。朝露早早就等在了马车旁，见芳薇近了，就打了帘子，要扶芳薇上马车。

　　“大小姐！”

　　芳薇正要上马车，却听到后面有人喘着气喊她。芳薇回头，就看到父亲的长随孙伯拎了个包袱自门内出来。

　　“大小姐，这个是老爷给夫人准备的。”孙伯递上包袱，“老爷交待，如今天气凉了，这块狐狸皮子让夫人做个坎肩和护膝，夫人常年拜佛，膝盖要护好。还有两百两银票，一百两是给夫人的，五十两是给普乐寺的香油钱，五十两是给大小姐自个儿留着的。另外老爷说，下个月他要回趟康城，大小姐生辰，要怎么操办全凭大小姐意愿，生辰礼老爷回来了再补上。”

　　芳薇也未说话，只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包袱抱在了怀里，就着朝露的搀扶进了马车。

　　一时出了坊门，来到南市，外面渐渐热闹起来。芳薇坐在马车里，突然感觉到马车在往边上拐，又听到蹬蹬马蹄声不断。芳薇正要闭目不管，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便抬头看了一边的晚霞一眼。晚霞会意，麻利掀了帘子一角，和朝露一起朝外看去。

　　“小姐，是薛表少爷。”晚霞道。

　　芳薇早已听辨出是表哥，只是有些奇怪这个时候表哥在南市做什么，便又询问着看向朝露。
　　朝露得到芳薇的示意，就起身跪行到马车外，察看详情。

　　“小姐！”朝露在马车外兴奋地道，“是基乐奴，天胡山的基乐奴！”

　　芳薇了然。表哥如今在四译馆任职，下月底正是太后六十华诞，此次估计是领了差事带新进献的基乐奴进宫献礼的。

　　“小姐，要不要上前见礼？”晚霞问。

　　“表哥皇差在身，那便罢了。”说着示意晚霞招呼朝露进来。

　　一时朝露进了马车，放下帘子，脸上仍旧一副恋恋不舍的样子，坐立不安。

　　“几个基乐奴而已，值得你这样聒噪！”晚霞见芳薇未有任何神色，便也大胆玩笑起来。

　　“啧啧，你是没看见，那些基乐奴，一个两个，肤白体匀，跟画里的神仙一样，好看得不得了！”

　　“我呸，搔首弄人的基乐奴而已，达达子都不如呢，也配跟神仙一个样！我看你是脑子坏了，小心被大人们听到，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再说，就算再好看，还能好看过玉麒麟？”

　　“你又没有见过玉麒麟？”朝露不服气地回嘴。

　　“你还说！”晚霞瞪一眼朝露，显然不想再打嘴官司的样子。

　　朝露讪讪的，咬了咬嘴唇，隔了一会，终是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那玉麒麟不也是基乐奴？”

　　新坑先开起来，慢慢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