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之江湖》断北删

2、【唐毒场合】唐无妄

　　乌云开始聚集，不消片刻就下起了大雨，被拍打的地面氤氲着一层水雾。天空暗沉沉的，叫人怎么也提不起心情。
　　唐门内堡一处宁静，有一间竹屋，不大，起居用房却一应俱全，屋外还有些杂乱的兵器，摆放随意，显然主人并不在意这些兵器。
　　屋内有人推开门，站在门前看着这一场大雨，他的目光看似柔和却藏着锋芒。
　　唐无妄，内堡之人，无字辈当中也算是佼佼者，按理来说他所居住之处不应该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但偏偏他居住在此处。
　　竹屋简陋，仔细瞧过去，能透过撑起的竹窗看到屋主人挂在墙上的面具，已经积了不少灰尘。
　　唐门是刺客世家，唐门弟子外出执行任务都会以面具来掩住面容，而挂在唐无妄屋中的面具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甚至都未曾打理过。
　　唐无妄突然转头看向了问道坡方向，眼中似有追忆，良久之后开口道，“雨停了。”
　　大雨来的快也去的快，唐无妄也无心站在门口，收回目光，转身进了屋。门轻轻被关上，这里一瞬间安静如画，仿佛根本不曾有人出现过。
　　空气里弥漫着雨后泥土的清新，坐落在宁静偏僻处的小竹屋迎来了它的客人。
　　那是唐门的机关小猪，憨厚的外表以及短小的四肢，跑起来的样子就显得非常滑稽，但身为唐门出品的机关兽，它的速度并不慢，远远就瞧见它奔跑过来，不消片刻就已经到了竹屋前。
　　它用自己的身体拱了拱门，屋里的人闻声便拉开了竹门。
　　唐无妄低眸看向机关小猪，那小猪发出机械运行的声音，背上打开了一扇小门，里头有一张被卷好用红绳绑着的纸。
　　唐无妄将那卷纸拿了出来，那小猪咕噜噜的在原地转了几圈又迈着它的小短腿跑走了。
　　纸卷被打开，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行字，唐无妄面无表情，看了好一会才转身打算进屋，手中内力聚集，毁掉了那张纸。
　　“无妄。”
　　身后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唐无妄瞳孔微不可查的一缩，又迅速恢复了过来，他扬手挥掉了手中残余的纸张灰烬。
　　转身看向了远从苗疆而来的故人。
　　与记忆中不同，来人没了往日里桀骜不驯聛睨一切的样子，他眉间带着愧疚，看着唐无妄的眼神复杂又带着挣扎。
　　唐无妄很想嘲讽一句，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万毒子竟然也会有这般表情。他想以此来表达他的痛苦与恨意。
　　但出乎意料的，他只有眼神越发冰冷，再无其他想说的和想表达的。
　　“无妄。”来人又喊了一句。
　　唐无妄未曾开口，等了许久不见眼前人说话，转身就要回屋。
　　“等等！”半川叫住了他，神情有些为难，似乎在犹豫些什么？
　　“有事？”唐无妄无心和半川耗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蓦然就想到初为刺客之时，教导他们的老前辈一再强调莫要交心，莫要动情，大概也只有动过情的唐门才明白这条规矩存在的意义。
　　只是人非草木，情难自控。
　　“我来，并无它意，只想物归原主。”半川轻声道，语气前所未有的柔和，世人大概永远想不到万毒子也会如此低姿态的和一个人说话吧。
　　唐无妄抿着嘴，冷冷地看着半川，等待着他的下文。
　　半川轻叹一声，从腰间取下虫笛，抵于嘴边，轻声吹响，不远处的树丛中一道黑影闪过，半川的身边便多出一人来。
　　看那人的衣着武器，分明就是一名唐门弟子，但却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明眼人一看便知这唐门弟子怕是被半川炼为了蛊人。
　　唐无妄心中惊雷闪过，看着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时复杂难明。
　　一瞬间他心头闪过诸多思绪，再次看到唐无言的心情难以言状，他花了不少时间来整理这些感情。
　　“何意？”他问半川，语气神情无半分波澜，让人看不清深浅。
　　“我说了，物归原主。”半川已经平复了心情，多少恢复了一丝万毒子该有的样子，可也不难看出，他依旧在唐无妄跟前放低了姿态。
　　唐无妄看着半川，试图从半川的表情与眼睛中看出些什么，很显然他一无所获，找不到任何阴谋和说谎的痕迹。
　　他垂眸良久，终是化为一声长叹，再开口时语气已好上不少，“想通了？”
　　半川眼神微微闪躲，“这具身体已经开始腐败，我无力回天，你若想将他入土为安那便埋了，你若不想，用你的血还能继续保他不腐。”
　　唐无妄突然嗤笑出声，眼神带着蔑视和厌恶，“你说什么物归原主？直接说来讨血的不就行了？何苦演这么一出戏？”
　　“我...”半川开口想要解释，却见唐无妄走到院子里的茶桌旁，将桌上的茶杯翻过来，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把小刀，一刀划在了自己的手掌之上。
　　鲜血从伤口流出，滴落在茶杯之中。唐无妄盯着流落的血，似乎嫌伤口不够大，又用刀子往原本的伤口上划去，顿时又有大量鲜血涌出。
　　半川动了动，似乎想要阻止，却最终没能做些什么。
　　直到茶杯将满，唐无妄才用止血药止住血，随便扯了一块布就包扎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半川，“拿着血，滚。”
　　唐无妄进屋了，半川站在原地，唐无妄看他的那一眼，看断了他内心深处最后一丝期待。
　　他走过去将唐无妄的血收好，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原地不曾动过的唐无言，无边的悔意涌上心头。
　　今日之行，只要唐无妄有哪怕一丝不舍和留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用尽一切办法将唐无妄留在自己身边。
　　半川离开了，这里再次安静了起来。
　　唐门内堡广场上，有一男一女两名并肩而行的唐门弟子，都覆着面具，千机匣也刚刚才收于腰后，显然是刚从外回来的。
　　“你告诉他了？”女子开口问道。
　　“嗯。”
　　“消息可靠吗？你就告诉他，万一有什么差错，说不定会变成门派之争。”女子颇为担忧。
　　“错不了。”男子非常笃定。
　　女子皱了皱眉头却也没再多说什么。
　　半川是在第二日才出发离开唐门的，他有诸多思绪，让他迟迟无法离开蜀中唐门这块地方，但他终究是五毒教的人，不宜久留。
　　他独自一人上路，多少有些萧瑟，有心让唐无言陪同，可这并非苗疆地界，带着一个蛊人上路，怕是麻烦不少，他只得作罢。
　　江湖之大，半川第一次有了不知去往何方的感觉，脚下的路是通往成都，那便去成都吧。
　　与半川一同离开的唐门的还有一人，唐无妄。
　　山脚下的竹屋里已然空空荡荡，墙上挂着的带着灰尘的面具也被带走了，还有一些机关暗器以及箭弩。
　　唐无妄依在一颗树杆上，跟前是刚生好的火和烤兔子，他从腰间拿出一个小罐子，里头装的是盐巴。他倒了些在兔子上，让兔子吃起来能有些味道。
　　蜀中之人口味多偏重，太清淡的东西食之无味，若不洒点盐巴，吃起来也无趣。
　　他一路从唐门赶路到此，沿途打听到了他想要的消息，那纸上所写之人已往长安方向去了。
　　长安...路途遥远呐，唐无妄仰头看着天空出神，不自觉抚上了脸上的面具，他已经有很久没有戴过这张面具了。
　　为什么？他心里很清楚。
　　唐门弟子的面具一旦摘下，就很难真正的戴回去了。
　　脑中突然浮现半川一人行走颓然的背影，那是他一早赶路偶然瞥见了一幕。唐无妄有些惆怅，无论他有多恨多痛苦，那个人始终在他心中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只是，他和他，终究缘分已尽，江湖再不相见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