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后果 ...
-
赵姨娘狐疑的瞧着他，见他不想说，也就丢开了手，命他自己好生呆着，自己自去寻人不提。
且不说赵姨娘母子这般密语，正院儿那头却又出了两桩不大不小的事来。头一个是王夫人院儿里的小丫头金钏儿，夜里出门也不知怎的迷了眼没看清，竟一头栽进了路旁的小水潭里，幸而那水并不深，她自己挣扎着倒也起来了。
许是她落水时不小心，额角碰伤了一块儿，且又受了惊吓，半夜就有些不好。第二日天明时分下头的管事婆子就禀了王夫人，把她暂且挪出去了，上头还发了话，若是不见好，立时就要补人的。
王夫人院儿里，那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谁都想进来当差。金钏儿乍然挪了出来，自然有那起子小人拍手称快，巴不得她好不了，把那位置让出来呢。这些人既有这个想头，过来探望金钏儿时难免面上就带了出来。
白婆子又气又急，生怕因为这事儿女儿的差事没了。没奈何，她只得舍下老脸来去求人，又不知许了多少好处，总算让人家松了口，说多宽限几日，等金钏儿好了，照旧上来当差。
白婆子送两个女儿进去，原就是因为在王夫人处当差，既体面又尊贵，且吃穿用度都不差，若再往上争一争，只怕更大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哪晓得女儿才进去一年不到，银钱没拿回来多少，又白填了些进去，且外头又受了些闲气，白婆子自然不高兴，在家里头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的，排揎的金钏儿又羞又气，蒙着被子哭了好几回。
等到午后她妹妹玉钏儿下了差过来看时，就瞧见姐姐金钏儿穿着小衣，披着家常袄儿，眼皮子肿肿的倚在枕上，恹恹的没甚精神。
玉钏儿与金钏儿姐妹情深，姐姐不小心跌了脚磕破了头就让她暗暗有些纳罕。要知她姐姐金钏儿年纪虽不大，却向来仔细稳妥，不然也不能被选上来在太太这里当差了。这样一个人，又怎会不小心跌了脚磕破头呢？
她心中实在是纳罕，就有些疑心是不是有人在暗中下蛆，下了差午饭也来不及吃，先就回家来细问她姐姐。
哪知道金钏儿被贾环一吓，本就害怕，再加上这半日来又受了自己妈的排揎，心里头越发的不自在，整个人都蔫蔫儿的，凭玉钏儿怎么问，她都一口咬定是自己不小心跌了脚，再不关其他人的事。
玉钏儿问不出什么来，心中越发的疑心了，可金钏儿咬定是自己的错，她也没甚办法，且时辰又不早了，只得说自己先回去当差了。
等她说要回去时，金钏儿才来了精神，一把拉住玉钏儿的手：“好妹妹，你回去以后背着人，悄悄的寻个小丫头子，让她上东小院儿里送个信去。”
玉钏儿一听，先愣了下：“东小院儿里？”等她反应过来，面色一白，忙摁住她姐姐的手，压低声音：“姐姐你糊涂了？那边可是赵姨娘！若是太太知道，你我的差事还要不要了？”在太太上房里当差的丫头们，谁不知道太太素日最厌的便是赵姨娘母子，她们这些人避开还来不及，怎么她姐姐竟还要她帮着寻人送信去。
金钏儿低着头，想了一会子，抬起头来：“好妹妹，你不用管，你只帮我寻人传个信儿就是，就这一回，往后我再不烦你的。”
玉钏儿皱着眉看了她半晌，才不情不愿的应了：“我知道了，姐姐，就这一回想来也不妨事。”她说着就往外走，走到半截，尤不放心的回头，再三叮嘱：“姐姐好生养着，千万别再多想。”
金钏儿答应了，眼见着玉钏儿走了，便肩膀一垮，整个人都缩到了被子里，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玉钏儿得了姐姐的吩咐，急急的回了王夫人院里，一进去，就瞧见三姑娘跟前的大丫头侍书手里捧着两样东西脚步匆匆的迎面走来，她忙迎上去打了个招呼：“侍书姐姐好。”
侍书原本满腹心事的模样，见她迎上前来，白白的鸭蛋脸儿上不免露出个笑影儿来：“妹妹好，我今儿个不得闲，三姑娘那头还立等着我回话呢，等明儿闲了，我再来寻妹妹说话。”说话间她冲着侍书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一径去了。
玉钏儿讨了个没脸，顿觉好没意思，只得讪讪的回了房，自去寻小姐妹说话。这一说话，她才知道，原来是三姑娘身子不适，太太叫了侍书来问话的。
好端端的，怎么三姑娘身子也不适了。玉钏儿心里顿时纳罕起来，因又细问。但她的小姐妹们都是小丫头子们，谁都没能进的了太太的正房，因而胡乱猜测起来，都说是昨日环哥儿挨了打，三姑娘受了惊吓身子才不适的。
玉钏儿想想也是，又想起自己姐姐挪出去，起因也是因为上东小院儿里传话的缘故，她心里不由的更厌了贾环母子三分不提。
且不论金玉钏儿姐妹如何，侍书急匆匆的回了探春处。
探春穿着家常豆绿花卉折枝袄儿，外面随意披了件滚边缎面背心，站在大案后头，挥毫泼墨，也不知在写什么。
见侍书进来，她方抬起头来问：“回来了，太太怎么说。”
侍书忙将王夫人所言说了：“太太说，姑娘受委屈了。又说今日是林姑娘来的好日子，吩咐奴婢送了两样东西过来给姑娘，请姑娘到时好好的陪林姑娘说话。”说完，便将东西捧给探春看。
“姑娘瞧，这是用玫瑰花儿拧了汁子添进去做的脂膏，太太说只需挑一点子放在手心里搓热了再细细的抹到脸上，既香又白，最是润泽肌肤的。”侍书拧开其中一个瓶盖，里头装着的玫红色脂膏散发着幽幽的玫瑰香气，霎是好闻。
探春听了，忙命侍书依言来细细的用了，再临镜一照，见果然把方才红肿的地方给遮盖过去了，不免赞了一句：“果然好用！”
侍书在一旁捧着镜子笑：“太太赐下来的东西，必然是好的。奴婢瞧着另外一样也极好的，姑娘瞧瞧。”说着，便取捧了另外一个匣子来。
探春低头一看，见里头是一副做工极精巧的攒珠累丝金凤并一只烤蓝风衔珠钗，凤嘴下面衔着的珍珠虽小，却颗颗圆润如一，极其精巧。
侍书还在一旁道：“太太说，姑娘同二姑娘，四姑娘一样，每人本就有一副头面，这件是太太额外给姑娘的，又说回头再做两身衣裳，正好配它呢。”
探春看着，眼眶一红：“还是太太疼我。”说着，指着那攒珠累丝金凤说：“今儿林姑娘来，我就戴它了，你再让翠墨去把那套玫红辛夷花折枝刺绣衣裳拿出来我换了，我估摸着，一会子老太太那里就该来人叫了。”
侍书应了一声，一边吩咐翠墨去取衣裳，一边打量着探春的神色劝道：“姑娘竟不必为今日的事难受了，太太这般疼姑娘，姑娘何必再因那些个没头没脑的话生气，没得气坏了身子才不好呢。”
探春叹了口气：“我又何尝不知道太太疼我的心呢，环儿也罢了，年纪小没人教管，他那些话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我只担心……太太因这些话寒心，我竟不知如何是好了。”
侍书一笑：“姑娘是身在其中，难免这么想，但我瞧着，太太也没说什么，姑娘竟不必自乱阵脚的好。”
探春听了，沉吟了一会：“果真太太没说什么，神色也还好？”
侍书点点头：“果真。姑娘想，太太这些年什么没见过什么没听过的，且那边是谁，姑娘又是谁，姑娘打小一落地就养在太太跟前儿，姑娘心里怎么想，太太最清楚不过，太太怎会因为这事疑了姑娘呢。”
探春听了侍书所言，仰头想了会，叹气：“我竟自误了，太太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疑心呢，从今往后，我只孝顺太太就是了。”说着，她一气儿走到案前，将自己方才写的东西拿起来，刷刷刷撕成数片揉成团，吩咐侍书将炭盆移来，自己亲自瞧着那些纸化了灰才作罢。
贾环却不知道自己几句话造成了这样的后果，他正等着自己舅舅来呢，结果舅舅还没未来，一个没留头的小丫头子先就哒哒哒的跑过来：“姐姐们说，过了残冬就要送三爷上学去。”说完就要跑。
贾环一愣，忙拦住她：“等等！姐姐们说，哪个姐姐说的？”
小丫头子年纪太小，眨了眨眼，咬着嘴唇说：“嗯，是，是金钏儿姐姐。”
“金钏儿？”贾环略一皱眉。
那小丫头子一看贾环皱眉，还以为他生气了，又摇着头：“不，不是，是玉钏儿姐姐说金钏儿姐姐说的。”她说完，小心翼翼的望着贾环：“三，三爷，奴婢能走了吗？”
贾环挥了挥手，那小丫头欢呼一声，便要往外跑，哪知刚跑了两三步又被他叫住了：“回来，不拘哪里，你去给我寻些笔墨来。”贾环叫住她，又撑起身子，顺手抓了一把果子给她拿着：“记着，别叫旁人知道。”
那小丫头懵懵懂懂的点点头，撒丫子就跑。
贾环瞧着她的模样一阵担心，这丫头刚才还在吃手指呢，真能把东西给他带回来吗？
贾环等了不知多久，忽然听到外头一阵熟悉的哒哒哒的脚步声，原来是那小丫头子回来了。
她年纪小小的，哒哒哒的跑进来，肉呼呼的小手里还抓着找来的东西，她跑到贾环跟前，将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又眼巴巴的望着贾环。
贾环又抓了一把果子给她：“回去后也别叫人知道。”
她捧着果子高兴的不得了：“谢三爷的赏。奴婢知道了。”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跑了。
贾环摇摇头，方检视她拿来的东西。
这一看，贾环不免有些啼笑皆非，这小丫头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笔，笔头都秃了，纸倒是不错，贾环拿起来看了下，见上头乌漆墨黑的写了的什么“壹贰”，后头又画了个大叉，想来是不知是谁用过的纸，被她给捡来了。
这笔秃的，可没法用。贾环有些发愁，若是能寻到代替的东西就好了。他目光在室内巡视了一圈儿，忽然眼前一亮，挪到他娘的妆奁里，寻了一只画眉用的笔来。
他捏着那支笔，比划了一下，虽不怎么顺手，但却能将就着使。
贾环便捏着笔，伏案将从前主子交予他娘做小生意的一张方子给写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后果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