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自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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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正，西边的天空不见一丝云霞，黑沉沉的压抑非常。终于，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巨雷声震彻天地，大雨噼里啪啦地从天而降，将整片天地笼罩在雨雾迷茫之中。
黄氏静玉去世的消息也伴着这声势浩大的雷雨的到来，传进了荆州的高门大户之中。
且不说黄家人的反应，只说陆蓁从碧穹口中听到这消息时，正站在廊下看着屋檐下流下的一串串水柱子。闻此消息，不过挑了下长眉，轻轻叹息了一声。倒引得碧穹心里不是滋味了。
“姑娘如今半分也不内疚吗？黄氏之死，说起来姑娘也有两分责任呢。”碧穹直接道。
陆蓁却是奇怪地看了下碧穹，“怎么我就有两分责任了？下手的是高赞，惹得她心结难解病重在床的，也是高赞。而将她嫁给高赞这个人面兽心的，是黄家的长辈。说起来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将一些本就不该隐瞒的真相摊开了一些罢了。我如今直只是觉得，这女人啊当真是怕嫁错郎。”
听了这些话，碧穹都觉得有理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是在找不出言语分说出来。
陆蓁心里正如她所说的，并不觉得自己该为黄氏之死摊上几分责任。她想这次的事情这么顺利，碧穹是帮了大忙的，便多了几句话，“这次的事情我记你一个人情，现在就还给你。不出意外，高府会很快出动人马，清理在荆南一带的各方势力埋线的暗人。碧穹，你可要小心了。”
碧穹心中一震，这些时日她跟着陆蓁身边，早就看出陆蓁所言从无落空。这番提醒，对比自己帮忙做的，可算是个大大的人情了。当即弯腰向陆蓁行了大礼，“还请姑娘准奴婢一日家，回家看看母亲和幼弟。”
陆蓁自没有不准的，这个碧穹，现在虽是晋王的人，将来却说不准是谁的人了。
待碧穹走了，陆蓁想起彩兰暗地里过来说的话，再看看廊外的瓢泼大雨，若真是如何欣珞所言的这雨一下半个月，还真可能发生洪灾了。荆南一地含起州十五县，境内大部分属于古楚国之地，河道纵横不说，更有长江、汉水纵穿全境，便是一千多年后的现代社会，洪灾也是很要命的事情，更别提这什么都看天时的古代了。
天下本就不太平，天灾再一生，动乱就不可以避免了。她和弟弟妹妹的生活肯定会受到波及的，就是最基本的衣食怕也会成问题的。
想到这里，陆蓁头次对何欣珞生出了厌恶之情来，她们姐弟倒也罢了，何家生她养她，待她不薄。开口提醒一下何家多存些粮食药材等不是难事，可她却半分也没有想过何家人，只想着拿此当做筹码好换取高赞的信任。
摇了摇头，陆蓁喊了闻秋取了蓑衣雨伞并木屐穿上，就往鹤鸣堂去了。
何欣珞听得黄氏去世和高赞脱不了干系后，手里头的画笔一松，掉落在画纸之上，大团的墨迹滴在了娇艳欲滴的海棠花上。
“嬷嬷，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黄氏之死当真是高二公子失手所致？”何欣珞不敢置信地问道。
成嬷嬷是许氏的乳娘，这几年跟着许氏也是养尊处优惯了，若非此事事关重大，许氏也不会遣了她冒雨来何家给女儿送信的。
成嬷嬷紧了紧湿透了大半的衣衫，点头道：“自然是真的。太太就是怕姑娘您这边晚得了消息出了岔子就糟糕了。”
何欣珞恨得不行，高赞怎么会这般不济事？黄氏病成那样子，不过是在拖日子罢了，就爽是想她死，只要多等几天不就成了？现在下手，除了和黄家结仇没有半点好处呀。
难道当真是天命难违？照这样子看，高赞是不可能扭改前世的败局的。难不成她还是得去讨好亲近高赟？
何欣珞的审美和时下的大家闺秀没什么分别，喜欢的良人家世、才干、相貌缺一不可。而家世，高赟乃是高雄圭的外室子，比庶子都不如；再论才干，也不见他有什么才干被人称道。至于相貌，更是谈不上了。时下以白皙修长为美，高赟长得肤黑粗狂；以言辞文雅为美，高赟沉默少言，难得听到他开口。
无论怎么想，何欣珞对高赟都喜欢不起来，可是想要翻身就得紧紧地抓着高赟。何欣珞心里委屈极了，自己这般委曲求全，若是高赟才不领情，那可真是负心薄义至极了。
对了，前世之时，陆蓁是怎么和高赟订下的亲事呢？何欣珞想了好一会儿就没有印象。那个时候她闹着要嫁给许跃，使出了百般手段甚至是自己的名节，终于得偿所愿。却让老太太生气极了，她罚自己在嫁前都得在庄子里头。自然也就错过了陆蓁是如何订亲的了。
都怪许跃那无情之人！何欣珞想起前世的冤家，牙齿都磨得咔咔响了。
她这般诡异的神色变来变去的，丝毫没想到说让成嬷嬷去换身干净的衣衫喝碗姜汤什么的，自是让成嬷嬷心寒得很。成嬷嬷本就觉得许氏是个自私的性子，只为自己打算，便是儿女父母也是靠后的。可许氏终归是她从小照顾大的，还是有些感情在的。对着何欣珞，这感情也就更浅了一层。成嬷嬷想起高府里头那让人透不过气来的气氛，再看没心没肺的何欣珞，她想回乡之意不由得又增加了两分。
彩兰和彩云不敢打扰何欣珞，扶起成嬷嬷悄悄出了屋。出门前回头看了一眼，见何欣珞的神色狰狞可怖，她的脸色吓得刷地白了，唇上也是血色全无。直到晚上了回到屋里，还迟迟都不敢入睡。
鹤鸣堂里，老太太正听着大半衣裳都被雨水打湿的何昭和高杏云夫妻俩送来的黄氏去世的消息，有些困倦的身子倏地坐直了，一双老眼也瞬间变得光芒熠熠，“这消息可当真？”
何昭道：“千真万确。我和东华苑里两个护院交好，他们前后送来的消息。如今黄家人已经去了节度府了。”
老太太顿时就笃定高赞再也翻身无望了，哪怕高雄翟从前最偏爱的就是这个次子也没有用了，因为无人会支持高赞接替高雄翟之位的。
“虽有些震惊，与我们家不是全无益处……”老太太觉得自己的一颗老心肝快快跳着——高家兄弟内斗将至，若是再生出什么变故来，老二在渝州那边又事事顺利，何家未必没有丝毫机会的。“对了，一定要使人看好欣珞那丫头，高赞如今可是丝毫沾惹不得的。她虽然有那样一个生母，注定嫁不了好人家，但是也不能生生废掉了。”
高杏云点头应了，还是忍不住问道：“赞二哥并不是愚笨之人，白日之事一出，他的处境本就不太好。弄死黄氏，与黄家结仇，肯定是翻身无望的。他不会看不出啊？怎么会去动手呢？”
老太太道：“自然是高赞的兄弟们在推波助澜了，只是不知到底是哪一个敢下手，真是胆大心黑。我那大侄儿要头痛罗。”
何昭并不知老太太心里藏着的野心，他哀叹道：“老太太，如今不止使君大人要头痛，便是咱们家和我也要头痛啊！虽说从前打着高家兄弟争斗时两不相帮的幌子，但其实还是偏向高赞的。如今高赞无翻身之望，何家从前做的一切都是白费了力气。”
老太太阖了阖眼，有点儿恨铁不成钢地道道：“想让何家再上一层楼，这点儿挫折也承受不起吗？难怪你父亲来信说，让我多提点你一些。”
何昭颇觉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心里却只觉得父亲何殷对他这个儿子存有偏见。
高杏云很是机敏地笑道：“父亲真是一片慈父之心，二爷都是做父亲在外头当差的人了，还被父亲这般惦记。难怪二爷也总是念着父亲，让我都些吃醋了。”高杏云捂嘴轻笑，她这一说，何殷何昭父子立刻就是父慈子孝的最佳写照了。
老太太最是想要儿孙和睦，一家子都为了何家好而使劲。听了这话，顿时就乐呵起来了。恰在此时，陆蓁被丫鬟迎着进了屋。
何昭和高杏云只当是陆蓁来奉承老太太的，待彼此见过礼后要告辞了，才被陆蓁出言留下了。
陆蓁请老太太摒退了左右，才一脸忧愁地道：“事关三表姐，我左思右想了好些时日，今日又恰逢大雨，心里着实挂心何家和外祖母，还是决定实言告知外祖母、二表哥和表嫂。只是此事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了，外祖母见多识广，二表哥和表嫂也是经过许多事的人，也许能透其中的玄机呢。”
陆蓁一副不得不说的纠结样儿，那杠杠的演技，让老太太、何昭和高杏云都将心给替了起来。
老太太示意陆蓁直说无妨，心里却在猜测着是不是何欣珞做了什么丢何家颜面之事而让陆蓁发现了。哪知才听了几句，果真被陆蓁的话语给惊到了，“你说欣珞那丫头和高赞说荆州自今日起会下半个月的暴雨，然后会引发洪灾？”
陆蓁露出一脸匪夷所思的神色，开口道：“是啊，表姐笃定这雨会连下半个月才停下。我打听过了表姐并不好周易等书，也不曾同道士道姑等人接触过，怎么会这般笃定呢？再说了，若是此事是真的，她为何瞒着家里人，反而和高赞去说？”
老太太冷笑一声，“不过是她心里没有咱们这些血脉亲人罢了。”
高杏云何昭夫妻俩也只以为这是何欣珞为接近高赞寻到的借口，谁知再听陆蓁说的几件小事后，都变了脸色。
“蓁表妹的意思是，三丫头突然有了预知未来的能力？”
陆蓁咬了咬唇，点了点头，“我知这猜测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些。只是不说别的，只说这暴雨若真的连降半个月，只怕荆南诸多靠近河道湖边的地儿都会变成一片泽国，咱们何府若是没有存够粮食和菜蔬，只怕也会受到影响的。外祖母，你不如将三表姐身边的大丫鬟彩兰彩云等喊来问话。三表姐一夜之间性格大变，最清楚的莫过于她身边伺候的人了。”
高杏云坐不住了，立刻起身道：“老太太，我这就使人去喊彩兰彩云问话。”
老太太却是老谋成算，她甚至生出了一个诡异而可怕的念头——三丫头若是真的预知将来之事，那么只要控制住了三丫头，那么何家岂不是比其他人家有更多的际遇和筹码吗？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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