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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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丫头晓得什么，见锦绣如此也慌了，忙道：“好姐姐，青姑娘说讨了你去她们那里住几日，替姑奶奶完了庵里许愿的针线就回来，也无非耽搁几日，你却哭什么？敢是舍不得我们？”锦绣听了这才定了一定神，忙拭泪，又啐道：“却如何说话只说半截，听得人云间雾里的。”小丫头道：“姐姐你快些收拾几件衣服打了包袱上去，辞别了玉郎就好和青姑娘一道过去。”锦绣这才依言收拾了几件家常衣裳扎好包袱，便要上去辞别了柳逸。只是临上去前，多有忐忑之情，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小丫头早替了她打起湘帘，锦绣携了包袱入内，还未进屋就听得柳逸的声音“好姐姐，锦绣过去，你也好歹觑着些，二则姑姑那里母亲也常去——”那话尚未说完，有个脆捷的声音笑道：“我便担保了，若她回来，须少不得锦绣姑奶奶一根毫毛。”说罢大笑，锦绣听得，正是青箱声音。偏偏此刻两个人又在议论着自己，好不踌躇。
还未等锦绣踌躇完，那厢小丫环早笑吟吟进去回道：“锦绣姐姐来了。”柳逸听了，忙忙盯着门口处，突觉两人自上一回恼过竟也有小半月不曾见面说话，苦涩之意重泛回心，只是低低叹了一口气，青箱犹未不觉，兀自笑说：“桢绫，我只拉着你评评理，而今也是二十岁年纪的人了，还只顾着在你们丫头姑娘堆里混着，正经儿衙门里事情倒也不见他做。可又是的，也快要娶亲了，真真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受得了他这样的性子。”锦绣垂头进来，也不敢抬头，只先向柳逸行了个礼，又给青箱行礼，低声道：“青箱姐姐好。”那声音婉转娇柔，听在柳逸耳中倒比纶语佛音还美妙几分，他一时喉头梗住，却咳了几声，站起身来，却佯作往桌上取茶吃。锦绣大胆抬起脸来，却觑见他半侧着身子，不由粉面带红，又垂下脸去。柳逸刚转回身，装着吃茶，侧眼看锦绣举措，不由也面带微红，越性问道：“东西也带整齐了？”
未等锦绣回话，青箱啐道：“我说得如何，果然一个心就只顾着用在你们身上了，丫头们收拾东西，也许得经玉郎你问上一问麽？到明日我们少奶奶娶了进门，岂不要醋死了？”桢绫忍不住开口讥讽道：“你说他用心，也要看心用在谁身上，我们不入流的，可指望不上我们玉郎用心，不吃他排揎也就是了，他的心，也要用在知趣儿人身上呢。”柳逸一口茶呛着了，只顾咳了几声，恼道：“桢绫，只顾着在这里说这些没油盐的做什么。”桢绫也不等他骂，取了葡萄就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且取了井水湃了葡萄去，早早儿走开，可莫要惹了人嫌弃。”她出去，柳逸讪笑着道：“偏偏他磨牙，说这些。”说罢眼神儿大胆地瞟了锦绣一眼。
青箱拍了拍手，取笑道：“你赶紧儿叙旧，再抖搂抖搂肚肠，有什么衷情的言语都说尽了，说干了，我便好领了人走路。”说完一双眼睛滴溜溜瞟着两个人。锦绣顿时脸红透了，忙分解到：“可是青姑娘说笑了。”偏偏柳逸也是如此开口说了一遍，倒说到一块去了，两个人尴尬顿住，青箱笑起来，“这可是什么古人说的心有灵犀了”，站起身来，“锦绣，我们且去，姑奶奶等着我们呢，我替另还要上那边香盈阁去，吩咐些事情。”
见青箱要走，屋外伺候着的婆子媳妇忙站在屋外候着，柳逸亲自送了两人出来，又叮嘱道：“若是那边绣作多，却也不要勉强了图快，只是，好歹注意身子，有要什么的，不习惯的，只管打发了人来说来取。”锦绣听了，就小声儿嗯了一声，作辞而去。柳逸也不顾暑热，竟然站在门外，只看着她们过了桥往左拐，身影慢慢隐没在绿荫中这才回屋。
青箱素日与锦绣倒也交好，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闲聊，那太阳虽大，倒也有婆子过来替两人打着伞儿，青箱因携着锦绣的手，摩挲着问：“我看你近来倒似胖了些，我们姑奶奶过生日那日你受了委屈，病了这么一场，也好容易养了回来。”锦绣嗯了一声，道：“近来倒也是胖了些，”又问：“而今你也倒来得少了，平日不见你进园子来。”青箱道：“可是呢，如今我们也忙，自卿少爷回来，韩将军在这里暂住，事情越发多的了不得，我们也躲不得懒儿。”锦绣听得韩将军三字，忍不住问：“却如何听人说这位将军在我们这里常住了？”想了一想：“满园子现在传他病了，而今打发太医看了，正在调理呢。”说罢抿嘴笑道：“可是？”
青箱摇摇头，“连你们也知道了？”于是拉着她往一旁小亭里去，与众婆子说：“麻烦诸位了，你们略等等，这会子真热，我们且歇歇。”诸婆子仆妇笑着道：“这可不敢耽青姑娘一声麻烦。”两个人在亭子里坐着了，青箱这才解释说：“你不知道，我们府里虽则也荣耀够了，只是这位将军恰好是皇上近来顶顶看重的，他府邸尚未盖起来，故此在这里小住，若是有心人说，我们倒也如在巴结了他似的。说起来，他虽则是京都人氏，奈何老家离散了，家业全无，故此侯爷又特特关照了，说是要替他置备下家人仆妇，到时候府邸造好也好一屋子人搬进去，庶几不失了体面。可说道体面两字，我们姑奶奶倒是说，而今大家也是不顾体面了，前儿还议论了要打发亲眷家里谢公侯的二女儿说亲与这位韩将军呢。可这样巴结着算什么呢？没得失了我们大家风度，像上赶着高枝似的。”锦绣耳朵里只听进了京都人氏几字，又是家人离散，心内由不得又是一惊，面子上却故作淡淡的，问说：“怎么如何是京都人氏？又要与谢公侯家二女儿做亲？”
青箱一边就告诉她：“你是个老实人，锯了嘴儿的葫芦，我说与你也不打紧。真真可不是呢，若论这位将军的家事，倒也没有人说得准的，只听说是京都人，怕家里门楣也不高，或遭逢离乱也是有的。谁晓得？那谢家二女儿原小时候也来过府里，倒生得极其出色的，听说针黹女红通好，这两年年纪大了，也不来了，听人说容貌益发好了。”锦绣喃喃道：“怎么，倒说得这样神秘的一个人物，那谢家姑娘也不知道作这门亲事喜欢不喜欢。”青箱打趣说：“怎么样？你要有心，等谢家姑娘进了他家门，我安排了你去伺候去。”锦绣脸色一变，垂下头来：“青姐姐只顾拿我解闷儿。”青箱却端容道：“好妹子，我可有一句说一句，你到了我们屋子里，索性儿也和我们奶奶多攀谈攀谈，指不定明儿玉郎尚了公主，屋里丫头打发出去，太太、我们奶奶发发慈悲，也不要你在别人屋里伺候了，索性连你身价也不要，便送了你回去，岂不是好？”
锦绣听了这话，忽然身子一颤，脸色惨白，一双眼睛都有些酸疼似的，却心里只顾着不信，兀自摇头道：“却——如何说到——玉郎要成亲了？我们竟然一点儿也不知晓的。”青箱叹道：“你们屋子里的人我还不知道？哼，个个儿还做着好梦呢。玉郎，他——锦绣，说句真心的，你也别恼，他虽则好，却还做不得自己的主，你且看着吧。好不好你们都乘早儿脱身是正经。没得在他那里混着，白耽误了人。”
青箱觑见锦绣脸色不好，她且抚着锦绣肩膀，唯绝窄窄肩头略有起伏，劝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这阖府也指望着他了。我们奶奶只说老爷今儿也不得皇上的恩宠，这中间也又关系了九王爷的事情，只说他有件事情办的皇帝不高兴了，而今正闹哄哄的呢。我看着这府里，一日日也颓将起来了，我们府里向来和九王爷好的，这会子自然人心惶惶麽。而今、只靠着巴结八王爷了。”锦绣低着头慢慢道：“这却又与玉郎婚事有何关系？”说到这婚事两字，真如有千斤之重，硬生生砸在心上，仿也要将她一颗心也砸碎了砸空了才好。她忍不住想：果然，是不成的，亏得自己如此厚颜，前些日子做那样的想念，又岂是正经女孩儿的心思……
青箱道：“可不有关么？说亲的正是八王爷嫡嫡亲的妹妹——奉颀公主。”锦绣听了，手上全无气力，一时倚着阑干半转过身子，那眼睛里突然像是有泪水涌出来，只怕人看见了，可偏偏举不起手来，待要将手举起来时，纤手拭了眼睛，却干干的一滴泪水也无，她仰起面来，这暑热天气，金乌明晃晃悬挂天际，看上去一片白芒，刺进眼睛里什么都是空的，刺痛的，她仍不得笑起来：“真是好生复杂，我们小侯爷得了这样一位公主，必然，少不得飞黄腾达了。”说罢粲然微笑，笑容里却苦涩无比。青箱垂眉叹道：“你是个聪明人。锦绣，知道这其中关系就好，换做了旁人我也不开这个口说。我冷眼看你就知道你是立得定主意的孩子。”
锦绣心道，他这人太也狠了，分明有这样的姻缘，也并不透露丝毫的，整个屋子里人都被瞒着，可也是，自己算个什么东西，又以何等身份，却如何能得他说一句真心话。想到此处，锦绣咬着牙只笑着：“我自然是能拿得定自己主意的，若是我拿不定自己主意，可又还成个什么人呢？”
青箱笑着携了她手起来，微笑叮嘱说：“这桩事儿你只埋在自己心里就好，可别说了出去。”她附耳对锦绣道：“虽则这桩婚事也大抵定了七八成，可毕竟没十拿九稳，也别说出去才好。实则，便是玉郎也不知晓这其中关节的。不晓得也好，总之有侯爷、太太替他拿定了主意，谁还越的过他们呢？”说罢笑吟吟与锦绣走出亭子，站在石子路上，瞅了瞅天色：“赶紧儿去罢，这时辰也不早了。”
看官且说，这青箱本等第一流聪明之人，这样一桩婚事，这样一些内文，却又如何单单捡了与玉郎屋内的锦绣说来，她岂有不知玉郎与锦绣之间别有情愫的么，可这其间奥妙却不可说，正当下回分解。正是——大风刮倒梧桐树，自有旁人说短长。
作者有话说
第75章 1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