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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第五十章 ...

  •   良久的沉默,容佩终是将落在窗外的目光收了回来,他往柳青门的面上扫了一圈,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带着几分说不出的难言滋味,竟叫青门看得一怔,微微侧过了脸去。
      “四年了。”容佩不许她逃避,轻轻勾过她的脸,“我们做了四年的假夫妻,终于是要到头了么?”

      柳青门轻叹一声,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四年了,我始终也不大明白。你当初为什么愿意答应我来做这一场戏。我不是傻人,看得出来,你不是个沉迷女/色的人,或者说,你根本不屑于此,那还为什么……”
      容佩说道:“很早之前,我就同你说过原因了。”

      柳青门轻笑一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是可怜我。”
      容佩收回自己的手,冷笑了一下,说道:“我是有些可怜你,但天下可怜之人太多了,我若一个个的帮过来,只怕早就累死了。我是想看看,你这样苦苦的支撑,顽强的往前走,到底能撑多久,走多远罢了!”

      “我现在走得很远了,是再也回不了头了。”柳青门的言语中不自觉地多了几分自嘲的味道,“所以你看,杨钦一出现,我就不得不去面对。这回,谁也帮不了我,谁也没法帮我。”
      容佩不接那话,反问道:“我心里有些疑惑,能否请你替我解惑?”

      柳青门颔首:“你说。”
      “虽然不知道杨钦的为人,但你们的恩怨,已经有如隔世,他又为什么非得盯着你不放?”

      柳青门叹息一笑,说道:“听你问这话,只觉得你在男女之情上天真得可怕——纵然如隔世,我仍旧是我,他仍旧是他,并无分毫的改变。他羞辱我未遂是事实,我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也是事实。君子报仇尚且十年不晚,更何况我和他都不是心宽的人。我再看见他,仍恨不得叫他死。他看见我,大约也是十二分的不甘心罢!”

      容佩啧啧两声,说道:“果然世间最烦,不过一个情字!”
      他起身走到外屋,在门槛站了一会儿,就听见里间悉悉索索的,一会儿柳青门也穿了鞋跟了过来,站在他的身侧问道:“你这么烦情,难道一生就从未对谁动过情么?”

      容佩不作声。
      柳青门只当他无以言对,淡淡一笑,说道:“你瞧,其实你也过不了情关,更何况我呢?我不过更是个俗人罢了!”

      容佩闻言,朗声大笑起来,他负手于身后,放声吟诵道:

      “凤兮凤兮凌九霄,
      洞庭水云雨潇潇。
      生来不知凡间苦,
      如何肯向情折腰!”

      他念罢,向青门舒朗一笑,说道:“你错了,我这一生,绝不会为谁伤情折腰的。不为你,更不为任何的其他人。”

      柳青门听了他的话,怔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他容佩出生高贵,洁身自好从不沾染凡俗之事,所以才有资格说出如此的言语来。而自己呢,为闺阁女儿时抑抑不得志,出了崔家,更是发现山长水阔,更多的事情难以面对。此生,她大概都不能像容佩这样,无所顾忌从,天生的一股高贵不可侵。

      “……直到今天,我才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你和我原是两个世界的人。”柳青门轻叹一声,亦有了些释然,“既然如此,你为什么又要帮我,污了自己的名声呢?”
      容佩傲然一笑,说道:“为什么?因为世人皆愚蠢!都可恶!我就是要让他们诧异,让他们不舒服。若是他们舒坦了,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自处了呢!”

      他缓步走下台阶,淡淡笑道:“要和我分手的话还是省省吧,我倒是要看看,有吃了熊心豹子胆哪个敢动我一下的。”
      柳青门啐他一口,暗骂他一声无耻,就又听到他摆一摆手说道:“宫里最近新册封了一位姓崔的娘娘,我想你大概愿意知道。”

      柳青门一听,愣了一下,急忙追过去要问,却见容佩讥笑她:“你想问什么?崔家的人关你什么事?你有功夫,还不如张罗张罗自己的事呢!”
      “你要么别说,要么说全了!”柳青门跺脚恼道,“这么说一半藏一半的,算什么呢?”

      容佩呵呵的一笑:“我乐意这么说,你也管不着。”
      青门无奈,看他往北面走去,急忙唤道:“你去哪儿呀?”

      容佩指一指北面厢房,说道:“我得去找那个姓吴的老头说道说道呀,他这么扯着嗓门的叫唤,我还要不要看书写字了?我手里还积着万岁交代的事儿呢!”
      柳青门奈他不住,只得由他去了。

      又是十日。
      那吴颐敦见她好欺,越发的变本加厉,索性搬了个竹椅坐到柳青门的屋子外,每日摇头晃脑的,把《女诫》、《女则》、《列女传》反反复复读了又读,叫人听了,烦的不行。董宛玉开始日日的来,慢慢的变成了几日一来,来了也坐不久。

      这一日董宛玉来了,闲话了几句,因受不了吴颐敦那故意拖腔弄调的语气,忍不住低低地啐了一口,说道:“你也太好性儿了!由得他在你这儿这么着!他变着法的念这些书,不是叫你我难堪呢?你就不恼?”

      “唉!他也就只能这样羞辱羞辱我罢了,还能拿我怎么着?”柳青门似乎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凑到董宛玉的耳边吃吃的笑,“你不知道,他有一日撞见我在河边脱了外衣要沐浴,羞得把那老得掉渣的面皮都给涨红了!一个劲儿的说什么有辱斯文,可笑死我了!”
      董宛玉怔一怔,掩唇一乐,笑道:“难道他还是个……”

      柳青门点一点头:“八九不离十了。所以我也不理他,随他去罢了。更可笑的是那个玄通和尚,镇日想要降服我、度化我,说我是妲己转世,狐狸精作孽。你说说,除了竟演,我连万岁的圣颜都瞧不见,还有比我更窝囊的妲己么?”
      董宛玉是信佛的,听她议论玄通和尚,到底有些不自在,便笑一笑也不言语。

      却见柳青门慢慢地往榻上的躺了,支起一只手撑着脸,神色有些阴沉晦暗。但听她说道:“我最恨和尚说法。若他能了悟也就算了,偏他不能了悟还要装模作样。那就可恨了。”
      董宛玉见她面色不对,试探着问道:“青门啊,你难道不信佛么?”

      柳青门见问,低头冷笑一声,半天不说话。
      如何信呢?她曾是个半出家的人,可佛祖又何曾保佑过她?可又如何不信呢?若不是天道轮回,那这一生的因果又都从何说起呢?

      她霍然坐起身,趿拉着鞋子往外走。
      董宛玉急忙放下膝上铺着的针线跟了过去。

      就见柳青门走到吴颐敦的身边,一手扶在吴颐敦的竹椅椅背上,一手灵巧地抽出了吴颐敦手中的书卷,以销魂缱绻的语调调笑道:“吴先生,你念的什么书啊?”
      董宛玉见她虽然笑着,眼中却有一抹戾色,知道她是恼了。

      吴颐敦果然哆嗦起来,竖起的一根手指跟芦苇似的不断摇晃着:“你、你有辱斯文!有、有碍观瞻!你、你恬不知耻!”
      柳青门唱戏似的轻叹一声道:“唉——,吴先生,你每天把这几个词来回的滚,有什么意思?”她俯下身去,几乎挨在吴颐敦的面上,笑道:“我知道你是心疼我孤独寂寞,不如你说些有意思的给我解闷?”

      她笑得实在妩媚妖娆,莫说吴颐敦之类了,就是久经风流的世家公子也未必招架得住。
      果然看见吴颐敦把那一双浑浊的老眼瞪得老大,结巴起来:“你、你、你——”

      柳青门缓缓将散落在身前的发别到耳后,露出半遮半掩的□□,她笑道:“吴先生怎么了?是突然想不起来了?”她指一指董宛玉,笑道:“你瞧我们姐妹二人,可比得师师艳冶,香香多情?”

      董宛玉会意亦笑道:“我倒也罢了。青门妹妹乃南曲花魁,万岁亲赐的御酒,寻常人等想见一面都得把银子花得流水一般。吴先生好福气,朝朝暮暮的和青门妹子对着,可千万要把握机会啊!”
      她把纤纤酥手往吴颐敦的肩上不轻不重一拍,向柳青门笑道:“你慢慢的招呼吴先生,我先走了,教坊里还有事呢!”

      柳青门颔首笑道:“好,过几日我请吴先生登山,宛玉你同来啊!”
      董宛玉抿嘴一笑:“你若能请得动吴先生,我是自然要奉陪的!”

      她说罢,手指尖尖又在吴颐敦的肩上点了一点,像柳絮飘过似的,弄得吴颐敦不自在极了。

      柳青门在廊下美人榻上坐了,她用抢来的书卷将榻上飘落的菊花花瓣拂了一拂,笑道:“吴先生,我可是在董姐姐面前夸下海口了,我已经请人算过了,后天是个宜出行的好日子。怎么样,吴先生肯不肯赏光,陪我去踏秋啊?”

      吴颐敦骂她道:“淫/妇!无耻至极!”
      柳青门展开手上的《女则》看了一看,笑道:“你说说,我都不曾拿出手段勾/引过你,你就说我是淫/妇,我不得冤死么?”

      吴颐敦涨红了脸浑身直哆嗦。
      “再者,我们也有个赌约呢,若是吴先生连陪我出去走一走都不肯,那我不是输得冤枉么?”柳青门倾过身去,轻轻点在吴颐敦的胸口,似是笑更似是讽,“吴先生,你可敢不敢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容九严肃脸:请不要擅自和我分手,要分手也得由我提出来,否则我的自尊心很受伤的。
    青门:......
    注:柳永《西江月》:师师生得艳冶,香香于我情多。
    感谢10瓶灌溉,感谢灯伎三郎的地雷一枚!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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