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女土匪追夫记（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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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晓正想得入神，却忽见顶上泻下一线刺目天光。她有些难受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见楚雁离提着食盒走过来。
“看来你适应得不错。”楚雁离朝她笑了笑。
白晓晓也笑，阴阳怪气地说道：“托您老的福。”
楚雁离笑笑，不与她争辩，接着打开食盒，露出里面的白粥小菜，再并上底下的八个包子——白晓晓觉得这至少是她一天的伙食。
白晓晓端起粥碗，粥还没完全凉下去。她在心里默默计算，连云寨是辰时准时开伙，那时候粥是刚熬出来的，烫得不能入口。这里到寨子里不到一个时辰的脚程，但眼前这个人武功高强，脚程应该快上不少。再加上一碗粥凉下来的时间……
所以现在大约是，辰时三刻？
“你在想什么？”楚雁离见她久久不动筷，不由问道。
“没什么。”白晓晓不动声色地放下粥碗，挑眉道，“这次的伙食，比上次差不少啊。”
楚雁离便道：“这些吃的和上次相比是差了些，但准备起来不用费多大功夫——从厨房拿就是了。主要是我近来不能时时顾及你。”顿了下，“过几日得闲，我再做与你吃。”
“等等……昨晚的饭菜，是你做的？”白晓晓有些不能接受。
楚雁离看向她：“我以为你猜到了。”
白晓晓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又想起上次他烤的兔肉，有些信了，嘀咕道：“真是块贤妻良母的好材料。”
不过白晓晓很快收敛心神，指着食盒里的包子，问道：“这点东西你打算让我捱多久啊？”
楚雁离“啧啧”两声：“八只包子呢，看来我还是低估了你的胃口。”看着白晓晓咬牙切齿的模样又道，“不过还是请你捱一天，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送吃的过来。最近几日都是如此。你若有什么想吃的，可以提前与我说。”
白晓晓斜睨着他：“那我的要求也不高，明天你给我带道佛跳墙过来就好了。”
楚雁离已明说不得闲，白晓晓偏偏点这道做法繁琐的菜，自然是为了呛他。谁知楚雁离竟点点头，说：“可以。”
白晓晓心头顿生不祥的预感，可也不愿收回前言让楚雁离得意，便一梗脖子：“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楚雁离笑笑，转身欲走，却又忽然顿住，从怀里摸出个纸袋丢给白晓晓：“差点忘了这个。”
白晓晓疑惑地打开，却见里面放着不少花生糖，也不知他从哪儿弄来的。
白晓晓皱眉：“这个太腻了，而且我不喜欢花生。”
楚雁离没多作解释，只道：“如果觉得难受，不妨吃一点。”
白晓晓却听明白了，幽闭的环境很容易催生并放大人心里的负面情绪，比如恐慌，比如悲伤；而摄入糖分有助于舒缓神经，这也是大多数人吃了甜食心情会变好的原因。白晓晓虽然有些疑惑楚雁离为何对这些东西了解得如此清楚，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些知识同样属于“经验”的范畴，只要细心观察，或者有人传授，一样能得知。
她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而且秉承着实用主义的原则，同样没有拒绝那袋花生糖，只道：“下次记得换成芝麻的。”
楚雁离也不置可否，只笑笑便转身走了。
白晓晓在原地又等了片刻，确定他不会再杀个回马枪，便连忙借着横梁、用棉芯将水囊吊起，调整到与她头顶平齐的高度。水囊是她提前做了手脚的，底部用簪子扎了个小孔。当时她弄得非常小心，控制孔洞大小只容一滴水缓慢进出。
这时候水已经在慢慢往下滴，她又赶忙用土垒了个简易的台子，将空水囊放在上面，正好接住水滴。
白晓晓观察了水滴下落的规律，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需要将时间计算得那么精确，便决定简化计算模型，取一种与现实情况相近但计算上更为简单的情况，即：假设上一滴水落地后，下一滴水才刚刚从水囊底部流出。
吕小念身高五尺，根据自由落体公式，可以推知一滴水落下的时间，即约为零点五八秒。一个水囊大约有一升水，一滴水大约为零点零五毫升。也就是说，一个水囊，有两万滴水，流尽大概要三个小时零十三分钟。
这个数据应该有不小的误差，因为不少必要的数值都是白晓晓估测来的。但没关系，白晓晓刚刚弄清楚一个重要的讯息，那就是楚雁离明早还会准时来送吃的。虽然楚雁离也不可能准时到分秒，但总归比她的估测要来的准。
她便可以用这二十四小时来修正数据——还可以修正好几次，取均值。如此，她便能得到一个相对准确的“时钟”。
因为在她的计划中，逃跑的最佳时间是第九日的子时。那时候不容易被发现；而且就算楚雁离发现她逃了，可次日便是婚礼，估计也就顾不上她……当然，于她本人也最有利。因此，有一个掌握时间的工具是必要的。
白晓晓接着摸出麻绳，借力攀到出口附近。地窖盖的结构很像一个横躺的门，门框的部分嵌入地底。就像挂锁和锁扣的关系，如果撬不开锁，那么用螺丝刀卸下锁扣，也同样可以打开门。
白晓晓打的便是这个主意。地窖盖弄不开，她便用簪子在地窖盖附近往外挖，只要将类似门框的部分挖出来，她一样可以逃出去。
白晓晓一边用簪子挖土，一边注意着水囊。感觉水要流尽了，便赶快下来，将地上那只水囊里的水倒回去。
不过地窖盖很小，这工程量也就不算大。白晓晓感觉自己没挖多久，便快把边框的部分挖出来了。不过那部分在地里卡得很死。白晓晓想了想，取了一碗灯油，沿着边框慢慢往土里灌。
灯油多少起了润滑的作用，边框渐渐开始松动。
白晓晓只做到这一步，甚至拿起话本子塞进她挖出的缝隙里，以加固边框。
现在还不是逃离的时机。她不想楚雁离生疑。
如今万事俱备，只剩“时间”这股东风。
于是白晓晓一边啃着包子，一边注视着水滴。重复不变的景象在她眼里慢慢生了重影，她忙掐了自己一把。
一袋水流尽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左右。她怕自己一旦睡着，就错过了续水的时机。
她决定给自己找点事干，便接着去看那本游记。
看着看着，她却忽然想起另外一个问题——她用了一碗灯油。
楚雁离给她留下的灯油差不多够她用十天，但在平白消耗了灯油的情况下，就不一定够了。何况，逃跑那天，恐怕还需要灯油再次润滑一下。
诚然，她可以找楚雁离要，她相信楚雁离也会给。但若是让他起了疑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白晓晓估算了一下灯油的用量，又算算时间，发现要省出这些灯油来，起码今日，一直到楚雁离再次过来，绝不能再点灯了。
白晓晓毫不犹豫地吹灭油灯，整个人便瞬间陷入黑暗里，只在耳边余下“滴答”水声。
人们总是向往光明，讨厌黑暗。各种神话中，黑夜也总与邪恶的东西相伴相随。有人说，神话是人类对自己远古时代的记忆。若从进化的角度，往回追溯，便会发现黑夜代表着未知——不知周遭的环境，不知是否有猛兽潜伏，更不知会不会在甜美的梦乡一睡不醒。这些都迫使人类在基因链中镌刻下对黑夜的恐惧，并代代相传，成为某种本能。
白晓晓很快便发现她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本能。
视觉被剥夺，其他的感官便格外敏锐。滴水声被放大，呼吸声被放大，连她轻轻动作、布料摩挲的声音也被放大，这些声音同她渐渐变响变快的心跳纠缠在一起，没有终止，没有尽头，仿佛一把钝刀子，一刀一刀，凌迟着她的神经。
她抱着膝弯，想起了孤儿院的禁闭室。
那些久远的记忆汹涌而来，几乎将她吞没。可在这汹涌的大潮里，依旧有一方她可以落脚的礁石，风吹雨打，岿然不动。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一个人。
“萧泽……”白晓晓喃喃出声。
白晓晓这才发现，有些事她很少想起，但不代表她已经忘了。
这时候她忽然听见纸袋摩挲的声音。她想起那袋花生糖，便摸出一块，慢慢放进嘴里。
浓郁的花生味伴着饴糖香气在口腔里弥散，而舌尖的甜美似乎真的能抚慰心头的伤痕。白晓晓渐渐平静下来，强迫自己去想些别的事。
想什么呢？
自然是无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的老冤家死对头。
如果白晓晓心头有个记仇的小本本，那关于楚雁离的条目绝对占了厚厚的一部分。
她将这些条目挨个温习了一遍，发现自己果然又燃起无名火。火起则惧去，在想象中给楚雁离反反复复扎了几百次小人之后，白晓晓便发现时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熬了。
一直到头顶上再度传出声响，她连忙将水囊收好，再次点燃油灯。
这个时候，她正好续了六次水。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女土匪追夫记（二十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