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瓶邪｜横剑》白刃里

4、真假

　　小哥手指直接拈向蜡烛火焰，我抬手抓住他的手腕：“干嘛？”
　　他的手腕皮肤平滑而微凉，腕骨的凹凸很漂亮，此刻手上放松，不是预想中那样带着刚硬力道。
　　那蜡烛火光的亮度很高，且光线里带着温度，直接碰火焰肯定烧伤。
　　小哥看了我一眼，说：“没事。”
　　我狐疑地看看他，这才松手，他伸手直接用手指拈灭了烛火，随后打开了光源。我凑过去，没有皮肉烧焦的味道，手指也完好。
　　不由有点不好意思，他又不是不懂事的，他最懂事不过，怎么可能玩火烧自己。

　　胖子也开了手电，借着手电光又去看那块播放投影的地方，但石壁上什么都没有。
　　“那小电影是怎么回事？”他盯着小哥手里的蜡烛问道。
　　“跟犀照差不多，烛光下才能看见壁画。”小哥把蜡烛收进包里说道。

　　“壁画？那叫壁画？”胖子无法接受。
　　“给你一帧帧截图下来不就是普通壁画，只不过动起来了，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无法接受新事物？”我笑着说。

　　我又有些奇怪的问小哥：“那蜡烛哪来的？没见卖装备的地方有这玩意儿啊？”
　　小哥淡淡看了我一眼，说：“进这里拿的。”
　　我一瞬间觉得自己恍若智障，肯定是刚才摸黑进来的时候从这儿找到的，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胖子说：“那小电影里就两样东西最主要，一个是术士让人长生不老的法术，一个是解除魔咒的巴拉拉小仙女之剑，小哥，你是来找哪样的？”
　　他的话很粗糙，但总是能抓住重点。

　　“剑。”他平静地说。
　　胖子过去揽着他肩膀说：“小哥，你是不是也觉得你们家基因带来的长生不老太寂寞了？”
　　我心里涌动出一些情绪，这里如果真是壁画中显示的皇帝的陵寝，那么长生和破除长生的法门确实都有可能在里面，他来找那柄剑，是真的厌倦了漫长的生命？

　　他沉默片刻，我和胖子都觉得他不会回答这种问题，因为他从来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本身流露任何态度，他是一贯地接受一切，永远平静，永远对自己的生活没有任何怨言或留恋，如同一棵树，生长就是生长，枝叶如何蔓延，年轮如何刻画，树是从不开口的。

　　但他轻轻点了点头。
　　我和胖子一下子愣住了。
　　这是他的表态？他的想法？
　　他真的厌倦了漫长的生命和寂寞？

　　他表露了想法，我俩反而说不出话，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脑海里回荡着他点头的模样。
　　但他并没有在这种人生观问题上多留意，径直走到山壁前，在那出播放小电影的石壁周围摸索起来。
　　我和胖子就跟木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看他。

　　他摸到一处石壁，突然以那两根齐长的手指按了某处，随后侧身以肘猛击，看似坚硬一体的石壁一下碎裂，发出蔓延开的脆响。
　　我和胖子这才回过神，上前一起把石壁上那一层石壳敲掉。

　　这山壁表面的一层的确也是石头，约两厘米厚，质地却很脆，仿佛被覆在墙上，一裂开缝隙就能大块剥离，剥掉的范围大致有三扇门板那么大，旁边就是一体的了，明明外观质地一样，但此外的范围里石头不再是一层壳。
　　胖子一直跟那小电影过不去，留意着，最后从地上一堆石壳里捡出一块，正是刚才播放壁画的那部分石壳。

　　那块石壳也奇怪，剥下来后没有碎裂成不规则的形状，而是十分规整的长方形，一部手机那么大，胖子拿在手里翻来覆去看。
　　“这是蛊？会不会活过来？”他拿手电照着石壳背面，我凑过去看，石壳表面是普通石头纹路，背后是细细密密的仿佛咒文一般，中间还嵌着一只虫，那只虫形状奇特，身子是甲虫的身子，两指节长，尾巴像是接上了一只蚯蚓，弯曲着嵌在石壳里，如果伸直了大概能有小臂那么长。

　　挺像蛊术的，但这虫子应该是活不过来了，已经成化石标本了。

　　小哥说：“活不了，这不是对人用的蛊。”
　　胖子打算把这石壳收进包里，我有些无奈：“不至于吧，连门都没摸着就开始收东西。”
　　胖子啧了一下：”天真，咱们这千年等一回的，不能太挑，谁知道这儿有没有好东西？况且那壁画里讲的皇帝根本数不出是哪位，说不定里面空荡荡呢。”

　　我这才想起来：“这壁画里的事情和场景倒是真看不出朝代，小国诸侯的家底有时候比得上国库，你乐观点。”
　　胖子把嵌蛊的石壳塞进包里：“乐观是要乐观的，把握眼前的美好也很重要。”

　　那片石壳敲掉的地方，背后是非常平整的石壁，有很细的缝隙显示这是几块石条封起来的一道门，厚度和重量绝对是推不开的，胖子直接上炸药。

　　我们贴在安全距离之外的墙壁上，捂紧耳朵，引线点燃，山洞里回响着闷声，头顶有簌簌的石屑掉下来，山体结构稳固，石门炸开了洞，但并没有其他地方塌陷。

　　因为有石条门和石壳的封闭，这里面的空间不可能从这里交流气体，所幸里面的空气质量是可以的，无毒无害无雾霾，看来是有其他位置通往外界，里面空气流动正常。

　　我们把背包扔进去，排队从炸出的洞口爬了进去。

　　进来之前我并不确定这里是墓葬，因为一没有办法观察风水，二没有下洛阳铲看土，直接从山洞里炸开，即便有石条封门，也未必就是墓葬，也可能是个密室或藏宝洞之类的，不过要是后者，我会更开心，胖子也会很开心，因为藏宝洞听起来单纯又省事，有宝贝没粽子。

　　爬进去后，笔直规整的甬道打消了我丰富美好的猜想——典型的主墓道。
　　坟就是坟，不可能变成藏宝洞的，我的生命里爬进去或摔进去的每个洞都注定通往墓葬。

　　胖子听见我叹气声，回头问：“怎么喘了？虚成这样了，回去好好补补。”

　　甬道很长，四壁光滑干净，但没有任何纹饰壁画，我们打着手电一路走，里面很安静，有种安详的感觉，仿佛不会有任何奇怪东西或危险。
　　走了一阵子，甬道突然分成三个岔路口，每个甬道内都出现了石刻壁画。

　　我和胖子都看向小哥，这次算是他带我们来，自然是小哥主场，怎么走也该看他的意思。
　　他却看也没看左右两个岔开的甬道，盯着笔直延伸过去的那条路，又看看我们。

　　胖子一摆手：“可别说我俩不用跟进去了，这种话别再说了，咱们中国人到哪都讲究一个‘来都来了’，对不对？”
　　小哥没说什么，看了我一眼又继续往前走，眼神里似乎有些不同的意思，我还没问他就转开了视线，我和胖子跟在他后面，打着手电边走边看甬道内的石刻壁画。

　　壁画是唐代风格，但之前小电影里显示的故事不属于任何一个唐朝帝王，他们也不可能葬在这里，难道真的是某个西南小王？

　　但仔细看了壁画内容后，我立刻否定了这个猜想。
　　壁画内描述的就是墓主人生前主要事迹，这人显然是帝王或王侯，征战南北，统一天下，其作为跟秦始皇或每个朝代开国帝王是一个水准的，这样昭著的事迹，不会属于什么小诸侯国之主。
　　但这个历史时段里没有任何一个帝王是葬在这一带的，仿佛这里描述的历史属于另一个时空。

　　墓葬壁画在歌功颂德的时候，往往会有夸张加工，但大体事实不会偏离太多，如果是吞并了两个村子，不会被描述成踏平一方诸侯。
　　而如果是征服了一州一郡，也不会被描述成统一天下，所以这壁画内容可以说是找不到同朝代的任何契合对象。

　　历史架空型墓葬？意识流派壁画脚本？

　　胖子也发现了，问道：“墓里这位，千秋万代一统江湖的，我怎么对不上号呢？是不是我历史太差了？天真，你翻翻脑海里的历代帝王手册，看看是哪位？”
　　我答道：“翻了，没翻着合适的，可能是历史书里缺失的一页，咱们很可能要填补中华五千年的空白，以后就是中华六千年了。”

　　小哥却开口道：“这里的人不是真的。”

　　我愣了一下，这句话很模糊，可以有很多种理解，壁画里说得不是真的、这里葬的人不是壁画描述的那位、墓主人不存在……
　　“具体点？”我追问道。
　　他指着壁画一角说：“上面刻画的疆土根本不是现实里的，你找不到任何帝王来对应这段历史，也找不到任何地方来对应这里的国土。”

　　我看过去，那幅壁画描绘的是这个帝王麾下王朝的疆土，地貌河流和疆域形状，确实没有一样符合现实，古人地图绘制与现代不同，但不会偏差到这个地步。

　　真•架空？
　　“所以这墓主人怎么回事？死了在自己墓里编故事？”胖子一脸蒙逼。

　　小哥摇摇头：“这里是真的，咱们才是假的。”
　　我竟然似乎理解他的意思：“你是说这里的历史是存在的，这座墓也没有作假，那是咱们穿越到平行时空了？”

　　小哥沉默片刻，说道：“这么理解也没错。”
　　我和胖子彻底凌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