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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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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学校里,丘璋的大名永远环绕着万丈光芒,这是属于他的传奇。年级第一名、学生会主席、全校最帅的男生……这一串串的光环连在一起,就是丘璋。
小胖妞元宵和他是同桌,自然也沾了点小光。比如女生们时不时送来的巧克力蛋糕、爱心便当、还有水晶瓶中装着的千纸鹤、满天星什么的,因为丘璋无情的拒绝,这些东西向来便宜了吃白食的元宵小丫头。
吃的多,自然要长肉,原本就不瘦的胖丫头越发白胖起来。
丘璋不管那些礼物最后花落谁家,元宵有没有因为他丢给她的食物,进而横向发展成水桶身材。反正,别拿来烦他就好。
可元宵每次吃着女生们送来示好的蛋糕什么,心就软了,下意识在丘璋耳朵旁边嘟嘟嚷嚷地为MM们打抱不平。
“我说丘璋,那么多女孩,你就没一个中意的?”回答她的是“沙沙”一片写字声,男孩抿紧薄唇,只留给元宵一个线条坚毅流利的完美侧面。
元宵不干了,被忽视可是人生耻辱:“我说丘璋,你不要总是这么冷漠好不好,这样会伤人家女孩的心啊!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男孩头也不抬,继续做着本高中奥数,冷不丁抽了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递给她。
“啊?”元宵乍见阳光流泻在他完美的面孔,那么漂亮耀眼,不禁挡了挡眼睛想要遮住那片灿烂的阳光,她脑海空白成糨糊,迷迷糊糊。
男孩没发现她的失神,漠然道:“有空管我的事,你不如把这些题目做一做。”
“为什么要我做题目?”
他唇边挑亮一个浅浅的冷笑,那么漂亮的薄唇,吐出的话足以把人气死:“你已经连续三次数学开红灯,这么笨,到外面别说你是我同桌。”
“你!”
不等小胖妞火山爆发,丘璋“刷”的一下不知从哪儿变出一串糖葫芦,递到她手中。元宵一见着糖葫芦,拧紧的眉立时舒展开了。小妮子迫不及待地接过,吮着糖葫芦,她满眼都是幸福的肥皂泡泡。
“丘璋最好了,我好喜欢你啊!”听见这话,男孩白皙的面庞登时浮上两朵似有似无的红晕,“谗猫,你什么时候能改掉吃糖的恶习?”他白了她一眼,咕哝一声继续埋头做题。
被叫成谗猫,于元宵而言,这绝对是人生大耻!元宵不干了,瞪圆了清亮的水眸企图用目光致使对方丢盔弃甲,惹来丘璋头也不回的一声轻斥:“元宵同学,请收回你无神的目光。”
“你!”她怒,对方刷地回头,剔透如水的黑眸漂亮得惊人,他凝视她好半晌,忽地伸手用力扯起她粉嫩的双颊,喃喃自语,“真搞不懂这张脸怎么会这么圆……”
元宵瞠目,咬牙切齿,化做颓然无语。
从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开始,她就该想到——丘璋同学,这家伙绝对是上天派来折磨她的第一人。
和丘璋初次见面,意外颇颇发生。
所有的尴尬都在开学报道的第一天,被她经历了彻头彻尾。如果说打扰到校花同学对某帅哥的表白,已经很倒霉了,那么她这个圈外人士忽地被话题男主角拧了出来,逼问姓名,这是不是意味着帅哥在逼她挖洞把自己埋了,以免丢人?
夏末的天气,晴朗无云。
“元宵?你果然叫元宵。”
那时,全校女生公认的“南极冰块”听到她的名字,乍亮的眼眸如闪烁的繁星,灿烂得让她禁不住有窒息的感觉,“是啊,我认识你吗?”她茫然看着眼前俊秀的男孩,实在不懂他为什么看起来那么兴奋。
“我是丘璋,你不记得我了?”男孩面色微变,他看着茫然的她,所有的兴奋在短短刹那,倏地变成晨曦草叶凝结的薄霜,冰寒逼人。
元宵冷不丁一个寒颤,“同学,你认错人了。”她挣开他的手,落荒而逃,压根不知道校草丘璋站在那儿,黑水晶似的粲然冷眸,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逃跑的背影。
隔日,全校的新闻炒翻了天。内容无非是A班的丘璋同学主动要求调到H班。A班的导师极度愤怒,两相大闹。不知道那件事最后怎样平息了,等到班级班导名单公布——
众人惊讶地发现A班的导师竟然变成了F班的导师,而丘璋,如愿以偿地到了F班。
好吧,就当是往事不堪回首。
日子一天天的过,眨眼之间就是两年。元宵的学生时代清汤挂白面,单纯如白纸。不过遇上丘璋,谁说得准是福是祸。
二、
“听说过Toks吗?”
“没有?你也太逊了点吧!B市那么有名的画家,推出了无数个震动全市艺术界画展的Toks你居然没听说过?”
“孤陋寡闻!”
诸如以上的对话,B市现在天天讨论得热火朝天。就连学校的学生,都无一例外热烈讨论起其人其事,可见Toks风头正劲,风靡全市。
不过,元宵埋头苦翻丘璋收到的礼物,脱口而出,她有不同的见解——
“B市来了个卖画的……”
一听这话,丘璋喝着的一口水“BIU”地下全喷了出来。
刚刚放学,除了这一对同桌,班上除了值日生,所有学生都走得七七八八。
丘璋放下矿泉水,指尖重重弹上小胖妞粉润的额头:“我说你是小白啊!Toks是Tone of keeping silent的缩写,画虽无言,却可以借由色彩予人震撼和感动。怎么到你嘴里搞艺术也能变成买大饼的?”
元宵猛地抬头,用力揉揉被他弹疼的地方,不甘嘀咕:“搞艺术哪里有卖大饼好……”艺术就艺术,炒作那么嚣张,根本失了原味!
男孩面色青白一阵,嘴角轻轻抽搐了一下,似笑非笑忽地一张俊脸逼近元宵,他吐气如兰:“是!我的错,和你说这些简直在侮辱艺术。”说着,他蓦然起身拉紧书包往肩上一丢,转身出了教室。
看他决然而去的背影,不知怎的,元宵心里最柔软的地方,竟泛出淡淡的涩意。恍然惊觉自己对丘璋的一举一动似乎越来越在意,她心下猛地一紧,下意识伸出俩小胖爪子埋头拼命苦翻丘璋收到的礼物,是为了掩饰心里的迷惑?
傍晚的阳光从窗外照来,旁边有值日生探出枚脑袋好笑地打趣:“元宵,你再吃就不叫元宵,而是粽子了!体积面积绝对无限扩大!”
“不用你管!”
“元宵,我们去看Toks的画展,你要去吗?”
她犹豫了下,决然拒绝:“不去!”
话是这么说,晚点的时候,丘璋却接到了一个让他非常意外的电话——是元宵打来的:“你想去看Toks的画展?”“切!少来。”“不帮。”“没空,我有事。”“我为什么要帮你?”“……”
男孩不知道听到哪一句,两汪清水似的乌眸倏地一亮。他放下手中“沙沙”写字的钢笔,把夹在脖子上的电话取下拿在手里,细微的动作让男孩额前细碎的刘海柔柔垂下,那双原本淡漠却分外晶莹的瞳仁此时闪烁着明亮的笑意,连着唇角也禁不住上扬起来。
话筒那边的小胖妞,就是有本事一句话让他从天堂跌到地狱:“是啊!情侣票。你不是说我是你女朋友,害我帮你顶了那么多骂名,这次你不帮我的话,就太不够义气了!”
听到这句,男孩笑容戛然僵在俊秀的脸蛋,他嘴角抽搐一下,冷声道:“画展推出情侣票和团购票,你错过了团购票,是不是?”
听他咄咄逼人,语气蓦地一厉,元宵头脑一懵,好半天才干笑道:“你怎么知道?”瞅瞅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了,丘璋似乎不大高兴啊,真的要他陪自己去吗?或者……还是睡觉好了。
她正犹豫,“嘟嘟嘟嘟……”电话那头传来急促的忙音,元宵对着电话只觉莫名其妙。不帮就不帮,有必要挂她电话吗?
真过分!
十分钟后,随着“嘶”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雪亮的车灯照亮半个楼道,一辆嚣张至极的莲花跑车毫无预兆停在元宵家楼下,惹得晚班回家的路人们惊叹纷纷。
话题男主角是一个面色白皙而俊秀的男孩,此时他抿紧薄唇,面色冷峻地锁了车,“蹬蹬蹬”疾步上楼,直闯小胖妞元宵家。
明明那么淡漠的家伙,和元宵妈妈说话时却那么礼数齐全、象个乖宝宝——
“很抱歉打扰伯母了,元宵约我去看画展,我来接她。”他敲开门,开门的是个笑眉笑眼,个子矮矮的胖阿姨,一见着这么俊秀的男孩找女儿,当下绽出朵大大的笑容,一回头,扯了嗓子就把元宵吆喝出来了。
“你不是说不去吗?”元宵被妈妈喊醒,揉着惺忪的睡眼,抬头迷迷糊糊地瞅着眼前修长挺秀的男孩,二话没说,就被妈妈一巴掌拍在脑门,“臭丫头!怎么和人家说话的!”
被妈妈拍得一个机灵,元宵慌忙立正站好,一张小圆脸精神了八分,“报告老妈!我很有礼貌!”丘璋嘴角浮上浅浅的笑意。
元宵妈妈尴尬地对丘璋笑笑,一转脸,凑到女儿耳边开始碎碎念,“女儿啊!他是不是你男朋友?”
“你想多了啦!”元宵心下一跳,偷偷觑见丘璋没有不悦的表情,松口气。她翻了个白眼,暗自喃喃:自家的妈妈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见着男孩子找自己,就想牵线当红娘,拜托,她才十六岁呢。人家妈妈大力反对早恋,碰上了她妈,怎么世界都颠倒了?
何况,丘璋那么帅,追他的女生数也数不完,怎么也轮不到自己。
“不是?那你为啥约他去看画展?”元宵妈妈瞪大了眼,双手一叉腰,“你啊!那么胖,还不趁着年轻找个顺眼的男孩,以后谁要你啊!我看这小子挺不错的,你考虑啊……是不是人家不要你?其实我女儿五官还是不错的,就是胖了点啦……”
“知道知道知道啦!我们去看画展!”一听这个,元宵头就疼,来不及多想,她慌忙拉上丘璋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直都到了楼下,元宵还能听见妈妈极具口音特色的碎碎念——
“元宵啊!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妈妈还没说完……”
夜半阑珊,元宵拉着丘璋靠着墙背,“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抹额头,密密的一层汗。回头,借着走道的灯光,男孩清水似的明眸掠过抹颇含兴味的目光,他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但笑不语。
元宵脸蛋一红,慌忙松开拉紧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辩解,“我……我妈妈说的话,你不要听。”
“哦?”男孩尾音一挑,清俊的眉眼中挑出浓烈的粲然与明媚,看样子心情非常好。
“我们去看画展吧!你不是说陪我去。”元宵的心“扑通扑通”跳得剧烈,她懊恼地挠了挠一头乱乱的短发,两手用力往裤兜一叉,转身就走。
丘璋忍着笑,“请问,你带钱了吗?”
“……”
逃的太匆忙,她好象忘记带了。小妮子偷偷觑见身边男孩淡若自定,他身上好闻的熏衣草清香丝丝入鼻,小胖妞鬼使神差的昏了头,“要不,咱们在门口逛一圈?”男孩笑笑,也不知是同意还是反对。
三、
夜色旖旎,路灯荧荧。
元宵瞅了瞅丘璋开来的跑车,心里微微叹息。丘璋家里有钱,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早有领教。一般纨绔子弟的恶习在他身上竟然是分毫不见,这样一个男孩,优秀到让她禁不住有些小小的自卑。
一直到画展门口,元宵还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有钱人就可以直闯Toks的画展,拉着她的手,态度淡漠而疏离地跑Toks的休息室吗?小妮子满脑袋问号,歉然看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丘璋推开厚实的沉木大门,迎面打来的光线是柔和的橘黄色,古色古香的画室里,元宵一时间疑似错遇时空。
“你确定我们不会被打出去?”元宵心里惴惴不安,拉着男孩的衣角,很奇怪,仿佛是站在他身后,一切的不安都能平静下来。
“你觉得呢?”男孩白了她一眼,好象她问的是一个蠢到非常糟糕的问题。
她摇头,丘璋头脑撞到豆腐了!这么高深的问题,她怎么知道答案。
休息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光影迷离,浅绿色的房间布局,橘黄色的暖光打下,这样的景致,依稀间时空逆流。元宵懵懵懂懂,丘璋回眸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那笑容带着孩子气似的顽皮,却偏偏完美地让元宵呼吸猛地一窒。
男生长的那么漂亮,真是浪费资源。她和他很熟吗?干嘛总是做出这种容易让人误会的举动?她忿忿想,心里居然开始冒出扑扑的酸水。
丘璋走到休息室的角落,那里是一个铺上软布的画架,男孩修长有力的指尖轻轻抚过暗红色的软布,唇畔翘起丝明朗笑意。
“这副画,从来没有被展出过。想看吗?”话说是询问句,但他的动作却毫无预兆,他猛地拉开了画架上的软绒布,并不是惊世骇俗的画作,画的真幼稚。元宵一见就忍不住想笑,好歹忍住了。
“我小时候,并不喜欢画画。那时候的我,是一个任性自私的家伙。很难想象,我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运动、尤其讨厌娇滴滴的女生。那么个冷酷叛逆的孩子,连父母对不喜欢我。
“直到有一天,我遇见一个很个性的女孩子,她比我大四岁,是我母亲为我找的美术老师。她不聪明、也不漂亮,更惨的是她有一张圆如满月的脸,我真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要找这样一个讨厌的家伙给我当家庭教师。
“我讨厌她……”
丘璋的声音低沉而略微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听起来却非常的好听。
时光逆流,男孩想起少年时的自己,线条流利而坚毅的完美侧面上竟浮现缅怀与淡淡的红晕,“或许,我一直以为自己是讨厌她的。”他忽地自嘲一笑,继续道:“可我似乎错得离谱。我们相处也许并不融洽,直到失去的瞬间,我才知道原来喜欢只是一种感觉,时日长久时将会深深铭刻在心。我真是个笨蛋啊!从当初的厌恶到如今的迷恋,我用了整整五年才理清自己的感情……”他懊恼地自责。
那天晚上,男孩背对着元宵,目不转睛看着眼前的画作,说着自己的故事。那都是元宵不知道的事情,明明是听别人的故事,但是听到丘璋说他好喜欢好喜欢自己的美术老师时,元宵心里猛地一阵绞痛。
原来他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原因,只是因为她和她喜欢的少女有同样一张圆脸。她才是那个笨蛋!为什么那么迟钝,到这时,忽然间才发现自己喜欢上他,已经不是一天两天。
他说,她就听。听到眼眶儿微红,早已不知道自己该离去还是留下。
也许,幸福只是手心里的一掬清水,纵然是小心翼翼、心心念念,也无法长久维持。到最终,水干涸,人不知,茫然四望,曾经的温暖也会变成铭心的伤痛。
从Toks的休息室离开以后,元宵整整三天提不起精神。
“喂,丘璋,你到底有没有和小胖妞告白啊?”丘璋的那点心事儿,元宵看不明白,全班倒有百分之九十九的人看明白了。
“她好象没反应。”男孩轻蹙眉峰,百思不得其解,他明明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说了出来。那天元宵看起来为什么那么伤心,而不是高兴?难道,真的是自己那么逊,元宵不喜欢自己?
一想到这种可能,丘璋心里忍不住犯堵。
就在这时,教室的大门“PIA”地一下被人撞开了,门外奔出个气喘吁吁的女孩——
“不好了!不好了!元宵出车祸了!”
此语一出,轰然间天昏地暗,丘璋手中的书,PIA地一声掉落在地……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四、
“我小时候,并不喜欢画画。那时候的我,是一个任性自私的家伙。很难想象,我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不喜欢学习、不喜欢运动、尤其讨厌娇滴滴的女生。那么个冷酷叛逆的孩子,连父母对不喜欢我。”
元宵从噩梦中猛地惊醒,丘璋的声音犹在耳畔,她头脑如捻碎一般的疼痛。
“妈……我口好喝!”她低声呢喃,一见她醒,床边坐着中年妇人慌忙站起,拉动了床头的铃铛,不一会儿,楼道传来密密的脚步声,一个长相特漂亮的美妇快步而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个眉目异常俊秀的小小少年。
“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你管她干什么!”人未到,语先闻。那么清冷的声音,淡漠而略显稚嫩的男嗓,让元宵有一刹那的熟悉感。
“丘璋!不可以对姐姐这么说话!”美妇轻斥一声,她猛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头脑冷不丁一个机灵,当下就傻了眼。
“喂,笨女人,不要用那么无神的目光看着我!喏,擦擦你的口水,真恶心!姨妈怎么会把你这样的笨蛋带回家……哎呦,妈!你又打我暴栗?”男孩收回幸灾乐祸的恶毒目光,忽地吃痛出声,悲愤的清眸瞪着自家妈妈。
“臭小子,谁准你乱说话!”
“本来就是嘛!我坚决不要她当我的美术老师!”
“由不得你,这是你姨妈专门为你介绍的。人家老师那么远的来这里了,你姨妈不放心她一个人来,特地和我们打的招呼,你居然还敢乱说话,还不给我Get out!”
男孩骂骂咧咧地狠狠剜了元宵一眼,不甘不愿地被自家妈妈丢了出去,离着老远,还能听见他悲愤的稚嗓:“什么嘛,我才是你家儿子好不好。为了一个来历不名的女人,居然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了,你怎么当人妈妈的!”
美妇抱歉地朝元宵笑笑,PIA地一下重重关门,把男孩所有不甘的诅咒声通通隔绝在一墙之外,谢天谢地,世界终于清净下来。
元宵心惊胆战地看完了这出戏,终于在大门关上的时候,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也扑通一声归位,她擦擦额上的汗,真是好一场混乱啊。
她一抬眼,男孩的妈妈一把拉着自己的手,柔声安抚,“乖,刚才没吓到你吧。”她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心里的疑惑如浮云一般积聚不散,这是个什么情况,她她她,她好象和这位大姐姐似的阿姨并不熟吧。
“你也看到了吧,就是刚才的那个男孩,是我的儿子。你呢,从今天开始就是她的美术老师了,别看我儿子看起来那么顽皮啊,其实他心不坏的……”在自己面前,夸得是他,可是为什么不让丘璋知道呢?
她清楚地看见丘璋在被丢出门时,眸中掠过的是一抹受伤的情绪。
丘璋妈妈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元宵已经完全忘记了,只记得三天后,自己不得不哀怨地接受自己的新身份——她元宵居然华丽丽地从二零零八年穿越到二零零三年,O—M—G!《公*志》上的穿越故事居然真的存在。
她忍不住想放声尖叫,也许只是做梦。她点点头,决定接受自己只是做梦这个华丽的想法。
就算是梦吧,她这个梦会不会做的真实了点?不管是真实和是虚伪,元宵决定再也不隐瞒自己喜欢他的事实,是不是只有在梦中,这样的情况下,她才能好整以暇地托着圆圆的下颔,笑眯眯地一遍遍和他说——
“我就是元宵,你一定要喜欢我哦。”初秋的天气分外舒爽,丝丝凉风贴着肌肤如水底的小鱼儿般吻着她细致的面颊。
告白之后是一阵长久的沉默,随后一阵轰然大笑中,好几个和丘璋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女孩笑得满地儿打滚,元宵当场石化。有……有没有搞错?刚才还只有丘璋一个人,现在怎么那么多人在院里?
轰隆!
晴天一声霹雳,天雷来袭,她华丽地渡劫了。
十二岁的丘璋被那些少男少女簇拥在中间,双手怀胸冷冷睇着她,他眼底有淡漠的薄冰,残忍而疏离。当风吹过时,男孩削薄的短发倏忽飞扬,连着他雪白的衬衫也如同白鸽子的翅膀般扑簌欲飞,元宵一时看傻了眼。
一个有着精致眉眼的漂亮小女生围着她转了好大一个圈,抬头“天真无邪”地对她说:“姐姐,你长的那么胖,为什么有勇气和丘璋告白,你比他大四岁呢!”
话音落地,所有的少男少女轰然再次暴笑出声,元宵粉粉的圆颊刷地一下红透了半边天。
“我是丘璋的美术老师,要热爱美术,必须要先热爱自己的老师。我要求丘璋喜欢我,好象轮不到你们这群小鬼多说什么吧。”她强词夺理。
咱元宵同学啥都没有,脸皮好歹混出了钢筋铁石的厚度,这点小小的打击,她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人生没什么大不了的,诡辩论就是这么得到伟大的发展。虽然第一次告白惨遭滑铁卢事变,但元宵分毫没有因此而气馁,反而愈挫愈勇。
哈哈,了不起是个梦嘛,不过这梦还是太残酷了点。
小妮子苦哈哈地想。
五、
丘璋毕竟不是啥好惹的主儿,纵然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他嚣张叛逆地已经到了天怒人怨的地步:“喂!你别以为当了我的美术老师,你就安稳了,我对画画没兴趣!少拿这些来烦我!”
“臭小子!不准出去!”
“我听你的啊,你是我什么人?”丘璋回眸,诡秘地一笑,那唇间粲然的笑,让元宵再次闪了闪神,“我是元宵啊,你一定一定要喜欢我。”话一说出来,她就忍不住把自己的舌头咬掉。哎呀,就算要虏获“王子”心,她怎么可以在这么没情调的时机说。
怪笑一声,丘璋瞅着她的目光,让她忍不住浑身一个寒颤,“好吧,算我说错了……”
好一阵沉默,半大的男孩没有说话,只是拿起了手中的画笔,默默在三色板上调起了颜料,“喂,画什么啊?”他问。
“啊?”她一愣,支支吾吾,“随你吧。”
又过了好长一阵儿,男孩忽地抬起头,他清润的眸中有一点歇斯底里似的认真与追究:“你真的喜欢我吗?只因为我是丘璋?不是因为我家很有钱,我长的很帅……哎呦,臭丫头,你敢打我!”
“去死吧!”竟然敢怀疑她是因为他家有钱,他长的帅才喜欢他。那些糖葫芦她干脆吐出来还给他算了,她不要喜欢他了!
他看着她气冲冲跑出去的背影,唇边不由扯出抹嘲讽似的冷笑,“就说了,连自己的妈妈都不喜欢的孩子,怎么会有人真正喜欢。”
接着的接着,然后的然后,相处的时间越长,元宵的缺点也就越来越多地曝光在人民的眼中,大众的目光里。
这天,在樱花路公主南街,经过人民大众赤裸裸的目光审视与考验,丘璋隐忍的怒意终于忍不住爆发。
“拜托,请问你真的已经满十六岁了吗?居然连那么恶心的东西也吃。”
“吧唧吧唧!”某人吮着糖葫芦上晶莹的糖衣,用力咬下颗红山楂,吃得津津有味,压根不把她身边的半大小男生当一回事。
人生得意需尽欢,有糖葫芦不吃是傻瓜。
丘璋被她“吧唧吧唧”吃东西的声音打败,耳朵一堵,扭头就走人:他不认识那女人!他不认识那女人!
他走在街上,很没义气的想着,忽地,他雪白衬衫的衣角忽然被人扯住了——
“丘璋,你喜欢吃糖葫芦吗?尝一尝好不好?”眼前的女孩,脸蛋儿粉圆桃喜,献宝似地伸出手,递过糖葫芦。
那么张圆圆的脸蛋,挂着那么灿烂的笑容……不知怎的,他心里忽然间涌上一种类似于温暖的感觉,不是明明很讨厌她吗?为什么他的右手却下意识接糖葫芦,在她吃了一半的地方轻轻咬走那枚山楂。
好甜!
快乐的时间似乎特别的少,永远也不够体味。元宵固执地认为这是一场梦,一遍遍地向丘璋告白,再一遍遍地被他无情的拒绝。
你说,现在半大的男孩怎么就这么固执啊?明明是她的梦,为什么她要那么的郁闷?
美丽的肥皂泡终于在一天的午后,被无情刺眼的阳光给扎破。
那天下午,元宵在给丘璋上课,小妮子也实在是没话说了。居然和他讲起Toks的含义。这时,丘璋妈妈忽然把她叫出来了。
元宵一直记得丘璋妈妈那时的脸色,阴沉沉的!
她们来到一个空白的屋子里,在屋里的,同时还坐着个面容清秀的女孩子和一个看上去很严厉的中年妇人。
“你说你叫元宵?”中年妇人的嗓音异常严厉,元宵冷不丁一个寒颤,点了点头,还没等反应,就听见一道严厉的女嗓尖锐划破空气,“骗子!这时候你还敢撒谎。说,接近我们家丘璋你有什么企图?”
“丘璋妈妈,我……我是叫元宵啊。”她面对此情此景,已经吓到完全不知所措。
“阿叶,你不要着急。她不是还没对丘璋做出什么不利的事情嘛,这下好了,真正的元绡在这里。”中年妇人拉过那个清秀的女孩,冷漠的目光滑过元宵的脸,元宵冷不丁又是一个寒颤,丝丝的委屈在心里弥漫。
她没说她是丘璋的美术老师啊,而且还极力地辩解,是她们自己认为她是教美术的,为什么出了事,所有的过错全部在她身上?
元宵的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只听丘璋妈妈冷冷道:“我算是知道你明明是美术老师,为什么连副画都画不出来了。你给我滚!滚出去,我们家不能有来历不明的女人。”一副画得无比幼稚的画作被掷在元宵的脚下。
如果元宵再仔细一点,就会发现这副画与Toks的画展上,丘璋给她看的那副画是一模一样。她不够仔细,所以并没有看出这一切的巧合。
“啪”地一声门打开了,半大的男孩眉目凛冽,冷冷环胸站在门口,“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可以把我的美术老师还给我了吗?”
“她不是你的美术老师!她是个骗子!”
丘璋妈妈在尖叫,元宵的眼泪潸然滑落,她的世界在一瞬间通通坍塌不复,他看见了最狼狈的她,他会以为她是个骗子,她真的……真的什么都没有做。
她抬头,对上丘璋漠然的目光。那男孩,那么狠心,竟然一句话也不曾为她辩解。她所有的信仰在那一刻霍然间倒塌不复,元宵哭着跑了出去,就在这时,楼阁之上一个青花瓷的花盆居然从楼上轰然砸下,砸在了她的头上。
所有的巧合不可思议地进行着,命运只是喜欢作弄人。
再然后……她什么也记不清了。只记得丘璋抱着她,声嘶力竭地叫着她的名字,可是她听不清了,丘璋清俊的面容在一晕晕刺眼的白光中,倏地变成了她最后那一个悲沧的记忆——
恍如隔世。
尾声
二零零八年某医院
“哗!”大门倏地被人打开,夹带着外间闷热的暑意猛地窜进医院中,所有的病人连着白大褂的医生惊讶地看着眼前气喘吁吁跑来的男孩。
他身材挺秀如竹,雪白的衬衫后被汗湿透了大片,却不掩男孩俊秀的姿容。不知道他在询医台问了些什么,然后整个人发力狂奔上五楼的急诊室。
“二零八号房的病人到底怎么样了?”他一到楼上,看着医生从某病房出来,一把抓住医生的领子,迫切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焦虑。
“只是轻微的脑震荡,并没有太大的问题。你可以进去看一看她,但是一定要轻声。”可怜的医生被他吓着,心里估算着再不让这个男孩进去,这男孩就会拆了这家医院,于是点头应允,看着男孩风风火火跑进急救室的影子,他重重松了口气。
医生插好笔,摇头离去。
六月的阳光从素净的百叶窗后柔软如鸽子的羽毛般停泊在女孩的脸上,病床上的元宵这时已经醒了,回想起那个冗长的梦,女孩有恍然一梦的感觉,眼泪在不知不觉中潸然流满粉嫩的圆颊。
“笨蛋,哭起来脸就越发的圆不可耐,真难看!”一个清雅的男嗓幽幽响起,明明那么紧张,他还有心情调笑。
她抬头茫然看着他,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传说,每一个人都是一个不完整的半圆,只有找到自己命定的那一半,才会成为一个完整的圆,从此无憾。你愿意让我,也让你自己的生命从此变成完美一个圆吗?”
听着丘璋的告白,元宵如着雷击。
她忽然间明白了丘璋说的那个故事,原来故事中的女主角正是她自己。而自己居然伤心地分不清他的告白与欢喜。
命运最爱玩笑,让十六岁的她,遇见了十二岁嚣张叛逆的他。他们绕了好大一个圈,终于明白了原来彼此的喜怒哀乐早已是紧紧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