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千年》宝木庸人谷

5、chapter4

　　1
　　清晨，阳光透过窗棱洒向病房，在女孩白瓷般细腻的肌肤上铺展开淡淡的金黄色光晕。
　　微风吹动树叶，发出阵阵沙沙声，与晨时的宁静混在一起，格外静谧。

　　11楼走廊尽头的1101病房里，苏炀从梦中惊醒，冷汗淋漓。手下传来柔软的触感，是被自己紧握在手心里的苏辛的手。

　　从事发到现在，已经四天了，她还是没有醒过来。

　　主治医生童俊说术后她一切生命体征均显示正常，高处坠落导致的外伤也在逐渐愈合，按理来说转入ICU以后的24小时内就该从昏睡中清醒才对，不知为何却一直沉睡着毫无意识。任凭多方专家会诊，也找不出具体缘由。只能转入普通病房后再作观察。

　　其实说是毫无意识也不对，第一天的时候，苏辛曾出现过梦魇状态，虽然一直是阖眼状态，但是眼皮下的眼球快速转动着，额头冒着虚汗，手指死死的攥住被角。苏炀见状，按了呼叫装置，童医生匆忙赶来检查一番后告诉他，没关系，苏辛这是恢复意识了，她就快要醒了。

　　苏炀高兴的不得了，一整宿没闭眼，衣不解带伺候在苏辛身边，唯恐她醒来的时候第一眼看到的不是自己。

　　可是事情并没有像童医生说的那样，苏辛那天没有醒，而且自那以后直到现在她再也没有出现过眼球快速转动的梦魇状态。苍白清透的皮肤，若有若无的呼吸，她就像一个睡美人般躺在床上。

　　苏炀曾经试过在她沉睡的时候偷偷吻她。起初只是亲亲手背，后来胆子一点点增大，吻了眉心，吻了脸颊，又吻向唇角。一向冷静的苏炀很紧张，有着小孩做错事怕被责骂的惶恐，他怕她突然醒来，怕自己心中慌乱手足无措，不知该对她做出何种解释。

　　可是不论他如何得寸进尺，她都没有醒来。
　　他说，阿辛，你怎么不醒呢，你应该睁开眼，指着我的鼻子质问我，哥，你干啥呢！怎么还耍流氓了呢！你甚至可以给我两个耳光以示惩戒，我都愿意接受，可是你能不能不要闭着眼睛不理我…

　　2

　　走廊上，两个小护士正推着送药车一个病房一个病房的转。她们负责把这一楼层的病人的药分发到病人手中。转到门口时，长发的小护士轻轻的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短发小护士好奇的点起脚透过门上方的玻璃看向室内。

　　那个英俊沉默的男人牵着女星苏辛的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短发小护士忍不住将耳朵贴在门上。

　　长发小护士做护士的时间较长，知道偷听病人房门的行为是违法医护道德的，她扯了扯短发小护士的衣角，提醒道，“别闹，被护士长发现就惨了。”

　　短发小护士悻悻的缩回脑袋，有些不满，“都贴到门上了，也什么都没听到。哎你说这个没日没夜的陪着苏辛的神秘男人到底是谁啊？看着也不是苏辛的绯闻男友林易啊！从苏辛住进医院，林易一次面都没有露过，还不如媒体记者出现的次数多呢！”

　　长发护士一边低头配药，一边警告，“跟咱们没有关系，不要打听别人的八卦。”

　　“她们娱乐圈的明星可不就是供人消遣供人娱乐的嘛！怎么就不能八卦了呢～”短发小护士对同事的警告颇为不满，“话说，这男人得有1米8多吧？长得帅，身材好，对苏辛还这么深情，也不知道那个苏辛是积了几辈子的福气。”

　　“其实我觉得苏辛这小姑娘还是不错的，长相就不说了，每个混演艺圈的女演员都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可是她也挺有实力的，年纪轻轻，只通过一部作品就拿下了金鸡新人奖，创造了很多人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切，没准是黑幕，演艺圈那么乱，谁知道她身后有什么背景，没准被包养了呢？”
　　“应该不会吧？她本身挺有实力的啊……前年她从明南高中毕业，曾收到过哈佛大学的offer，但她放弃了，一心扎进了演艺圈。当然她本人从没承认过，但有好事者不知道从哪儿弄到哈佛大学那一年的offer清单亮了出来，那名字和生日，和她都对得上。”

　　短发的女护士显然很惊讶，“放弃世界顶级高校哈佛？为了当演员？”

　　“嗯，传说是这样。”

　　“这女人真是想红想疯了，为了当明星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脑子有病吧！”

　　“脑子有没有病跟你有毛线关系！有时间扫听别人的八卦，不如赶紧把手头的活忙完！”

　　随着低沉清亮的女中音响起，玉子身穿dior绿色休闲套装出现在两个小护士身后。手工制作的小西装细致的勾勒出了玉子高挑曼妙的身姿，一头栗色中长发随意的别在耳后。
　　她斜睨着两个小护士，“吃饱了没事儿干是么，跑这儿嚼舌根子”
　　小护士背后聊病人八卦被撞见，面面相觑，脸色羞得通红，低头推着发药车就走。

　　“回来。”玉子往那儿一站就已经气场满满，话一出口，更是不怒自威，气势凌人，“把药给我再走。”

　　3

　　玉子接过药，在门口迟疑片刻才敲响了房门。

　　苏炀抬起头，抹掉眼角的湿润，换上一如既往的冰冷表情。

　　待看到来人是玉子后面色略微缓和。

　　连日的忙碌让这个本身就清瘦高挑的女人又消瘦许多。

　　自苏辛出事，玉子一直在忙活着事故收尾的事情，陪公安机关调查取证，做笔录，同《故梦》的制片方沟通洽谈应对方案，同剧组协商赔偿事宜，以及应付娱乐新闻媒体等众多事情。玉子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个现代女超人。
　　当然，内裤外穿这种事她是做不到的，她是沉稳内敛的性格，不张扬不灼热，和苏辛互补的恰到好处。

　　和冰块脸的苏炀相比，玉子又多了身为女人特有的细致体贴宽容与善解人意。

　　这也是为什么苏辛和苏炀两兄妹都如此信赖玉子的原因。

　　“阿辛醒了吗？”玉子将保温桶轻放在桌子上，取过花瓶，将已经有些枯萎的雏菊扔掉，换上自己来的路上特地绕去花市买的新鲜雏菊。

　　苏炀凝视着新换上的雏菊，沉默着没有应答。

　　玉子看苏炀的反应就知道阿辛还是没有苏醒，苏炀这个人性情本就寡淡，少言少语，苏辛出事后，他更是沉默的厉害，每次过来都能看到他胡子拉碴一脸憔悴，那乌黑的眼圈，苍白的脸色无不暗示了他这几日的疲惫。

　　苏辛一日不醒，苏炀就一日无法解脱。她曾经试过替掉苏炀陪在苏辛身边，被苏炀拒绝了。他就这么忘却工作牺牲健康不修边幅的守护在苏辛身边，与以往冷静自持意气风发的那个青年才俊全不相同。

　　“我让小吴煲了参鸡汤，你多少喝点，苏辛还没醒来之前，你不能倒下。”

　　玉子知道苏辛目前是唯一能牵制苏炀的理由，除了苏辛，苏炀仿佛已经没有了其他在意的事情。

　　苏炀接过鸡汤，食不知味的机械的往嘴里灌。一勺接着一勺。完成任务后，利落的放下了碗筷，拿起毛巾，在洗漱池弄湿，拧干，细心的擦拭苏辛的脸颊。
　　苏辛的肌肤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紧致，清透，因为过于苍白，在太阳光线的照射下，隐约能够看到皮肤下的毛细血管。

　　玉子试图接过毛巾，但被婉拒，也不强求的，在病床旁的沙发上找了个舒适的姿势坐好。

　　11楼这一整层楼都是VIP病房，房间内配备宽大舒适的病床，干净整洁的品牌床品，正对房门处安置着一套棕色系列沙发和一张浅桃木色实木茶几，几个单色文件夹整齐的码放在茶几一角。

　　在最初的陪床日子里，苏炀陪累了就蜷缩在那个三联座的沙发中小憩。

　　一个1米87的大男人窝在挤迫的沙发中实在憋屈，玉子看不下去，便花钱要求住院部在病房里加了一张单人床。

　　“苏炀，这次的事故，我还是坚定的认为程茱莉是罪魁祸首。可……这几日警方勘查现场，并没有勘查出什么证据能够证实这次阿辛受伤并非意外事故。这件事，你怎么看？”

　　苏炀手中的动作一顿，“阿辛她…不是那么不小心的人，茱莉…她虽然和阿辛有竞争的敌对关系…但毕竟也是多年好友，相信她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伤害朋友的事……”

　　玉子可不这么觉得，女子特有的直觉告诉她，这次事故和程茱莉有脱不了的干系，玉子不希望苏炀袒护程茱莉，如果袒护，说明他们之间旧情未了，那苏辛醒来，旧伤未去，新伤又来，该如何承受。玉子想，就算是多嘴，为了阿辛，她也得问上一问，管他苏炀高兴不高兴，“苏炀我问你，这件事如果真的是程茱莉搞的鬼呢？你要怎么做？”

　　苏炀沉默下来，眼神有一秒钟飘忽，继而变的冷酷，一丝狠厉从瞳孔深处破土而出，“最好别让我查出来是她搞的鬼，否则阿辛今日所承受的一切，我一定会让她十倍百倍的偿还！”

　　玉子轻呼一口气，那就好，自己之前还在担心苏炀会念及与程茱莉之间的旧情，放程茱莉一马。可是从刚刚苏炀的反应可以清楚明白的断定，他不会。

　　或许，程茱莉在苏炀的心中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也或许，在苏炀的价值观里，爱人终究比不上亲人的分量。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这几天不知程茱莉使用了什么手段，《故梦》的投资方已经有意把阿辛替换成程茱莉，他们打算近期内把阿辛之前的戏份重拍一遍。阿辛才出事几天，他们就急着换主角，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苏炀神色镇定，话语讽刺，“呵，娱乐圈里本就利益至上，哪有什么道德情意可言。”

　　玉子站起身，走向茶几，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握于手中。已经是深秋时节，自己一路风尘仆仆，灌了不少冷风，此刻胃口隐隐作痛，像是多年的胃炎又犯了。
　　她将热水吞下，胃口变得舒服一些，又回身专注的看向苏炀，认真的听他讲话。
　　“可他们今天这个如意算盘还真是打错了。我问你，如果换成程茱莉，你觉得这部剧成为热播剧的概率大吗？”

　　她快速的整理了一下思路，回道，“基本没戏，从戏剧本身来讲，这部戏在女主的角色设置上简直可以说是为阿辛量身打造的，阿辛只需要本色出演就可以了，而程茱莉却要打破她演技上的瓶颈，以她的天资，短期内很难实现。但是阿辛不一样，她刚拿下金鸡新人奖，正是各类媒体关注炒作的焦点，这部戏有了阿辛也就有了关注的热度。再者，阿辛与男主林易的绯闻也能极大的提升《故梦》的知名度，可以说有了阿辛，这部戏不火都难。”

　　“分析的很好。你刚刚上楼的时候，媒体记者们还在楼下守着吗？”

　　“当然。”玉子回答，“这几天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一直是关于苏辛这次发生的片场事故，影迷们纷纷声讨剧组安全防范措施不到位才会致使自己的偶像受伤昏迷，至今未醒。阿辛的“辛心相映”粉丝团已经自发去西开教堂为阿辛祈福，希望她能早日康复重返片场，为大家带来好的影视作品。”

　　“新闻为大家展示的是大家想要关注的事情，关于阿辛的话题新闻热度始终高居不下是一件好事。所有影迷都会擦亮双眼盯紧《故梦》剧组的最新动态，以阿辛的粉丝基础和票房号召力，就算投资方有意更换主角，影迷们也会施加压力，没有投资方愿意冒着影迷集体抵触拒看的风险去做很有可能亏本的买卖。”

　　“这我自然知道，可阿辛这一出事，已经耽误了拍摄进程，每耗一天，都会带来巨大的经济损失。除非电影全面停拍，将损失降低到最小，然后等阿辛付出，扭转局面。但怕就怕程茱莉以此为理由，外借一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取代了阿辛的位置。你知道阿辛一向要强，又很执拗，我怕她醒来会不开心。”

　　“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我也不会让它发生。退一万步讲，万一真有这么一天，我就高价收了《故梦》送给阿辛，等她醒了我要她自己当老板，拍自己投资的戏。”
　　玉子听到苏炀的答复心里踏实了不少，但依然有些担忧，毕竟以苏炀目前的财力怕是也难以支撑，她说，“《故梦》上亿的投资会把你吃垮的。”

　　“怕什么，不过是从头再来一次。不管其他人怎么想，《故梦》的女主角我只认阿辛一个人。”

　　玉子叹口气，“观众……其实也是一样的。”

　　“玉子，有件事情想托你去处理一下。”

　　得到苏炀指令的玉子拿出手机按照苏炀的吩咐给助手打了个电话，然后收好饭盒准备离开。

　　临关门前，玉子突然回头。
　　苏炀正握着苏辛的手看向窗外，若有所思。

　　她敲敲门，成功的引来苏炀注意，她问苏炀，“你知道雏菊的花语是什么吗？”
　　苏炀摇摇头，玉子笑了笑，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床上，苏辛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苏炀伸出手温柔的抚平那眉间的褶皱，尾指掠过苏辛轻颤如蝶翼的浓密睫毛，轻声道，“阿辛，你放心，你热爱的东西，哥哥都会替你守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