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啼月间（一）——不速之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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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锦阳府，四周却是空空荡荡，一片沉寂，只有那未曾停歇的雪花还在不知疲倦地漫天飞舞。
这世间，是雪的天下，却可知那人心，可否也是一片冰雪？
这偌大的锦阳府，自那顾家二老离世后，便一日日地清静了下去，只有方伯和惠姑偶会抽出些空暇时间，回到这儿帮着清理屋子，照料顾盼笙的起居。
顾盼笙慢慢踱步至房内，内心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酸楚。
房内的案几上，零零散散地摆放着几个素瓶，插着几枝顾盼笙从那茶园折回的江南无所。那一抹红，是如此令人着迷。这素瓶，近来细看，竟是隐约有丝丝裂痕。在这雪夜的月光下，那花，那瓶，竟是散发着一种迷人的光泽。
……
“笙儿，快回来吧……你爹他的病又犯了……”
“盼笙，以后啊，这茶园便交给你了，我们顾家世世代代的任务便要交给你完成了……”
“孩儿，这以后的路啊，就靠你一个人了，娘啊，随你爹去了……”
“笙儿啊，你可千万别怨爹娘，这是命，这一切都是你的命啊……”
……
“爹爹！娘亲！别走！求你们别走！啊！爹！娘……”
一道闪电忽地划破天际，将大地照得雪亮，惊醒了那正栖息在高树上的鸟儿。不一会儿，便蒙雷阵阵，惊醒了正做着噩梦的顾盼笙。
他一脸惊慌错愕，望着窗外的雪。细长的眉梢紧蹙成一团，额头早已满是汗滴，眼角竟还残余着几分湿意。
“怎么，这竟又是一场梦……最近，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整日做这些奇怪的梦……”顾盼笙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双手抚着额头，头微微低垂，如瀑般的青丝垂在两侧，更显出那人儿的俊美。
忽地，一阵寒风猛地吹开了窗子，发出“吱嘎”一声，烈风从窗口涌入室内，发出阵阵呼啸，烛台上的灯芯忽地灭了，就连案几上的素瓶也动摇不停，险些吹落。顾盼笙却无动于衷，任那飒飒寒风吹过他衣襟，任那乌丝随风飘摇……
是有多久了，爹娘离开自己是有多久了，是有多久没做这样的梦了，是有多久没有这般好好哭过了，又是有多久了，发现自己的心竟还是如往日一般难以平息……
十年如一梦，莫非，此时竟真是梦醒时分？
似是那年冬日，青鸾笑着和自己挥手告别，说着待她归来，便与自己共着红袍。
也似是那日雪花飞舞的夜，方伯踏遍千水万山来寻自己，却带来的是双亲已故的消息……
“你们啊，是何故对我如此狠心……”顾盼笙喃喃叹息道，内心不禁又是阵阵酸苦。
时光，是真的能磨平那一个人的棱角；岁月，是真的能令那一个人无所适从。忘不了的回忆，到不了的往日，兑不了的诺言，进不去的人心。
泪儿不听使唤地一滴接一滴从那墨眸中滑落。那未解人情的雪也随寒风飘进了屋内，一片又一片，落在顾盼笙的眼角，化开了那泪的温柔，却化不开那泪人的心愁。
……
翌日中午，顾盼笙来到那茶园门口，茶园却早已乱成了一团乱麻。雪已有近一尺厚，在这寒冬，竟有这一副热闹的景象，真是奇哉。街上的人如鱼贯般涌入了这间四合院，纷纷指指点点，说着一些不着调的话，内容仿佛是关于一幅奇异的画儿。
“画？什么画？为何竟连我这个掌柜的都不曾听说园内有这样一幅异画？”
“莫非真是那梦……”顾盼笙暗暗想道，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昨夜又是一夜未眠。
他吃力地挤开人群，踏进了前厅。此刻，这院内院外早已满是人儿。
“掌柜的，您怎么才来啊？嘘，来，您随我过来……”
这时顾盼笙发觉自己手腕一紧，身子便被那人扯了过去，来到了一处相对清净的地方。
“啊，是小九啊，这会子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这些人都是为何而来？”顾盼笙眉头紧蹙，一脸不解和担心。
“掌柜的，掌柜的，不好了……出事了！……”
“小九，来，慢慢说，你先喘口气。”
“掌柜的，今儿一大早，小的在清理茶室的时候，不知怎么的就看见啼月间挂了一幅画。当时我也没放在心上，以为，以为是您又花大价钱去林公子那儿买来的。后来，后来我便随口对方伯说了这画，却不曾料到他竟然脸色大变，满脸惊恐，说着什么‘该来的总还是来了’，还让小的千万不能将此事传出去。”
“后来呢？这些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后来，后来小的觉得此画一定有奇异之处。您看，这金陵城内谁不知那方伯是个处万事而不惊之人，此画竟让他如此坐立难安。小的，小的就将这画之事说漏了口……谁知不到半日便传得满城风雨，西城的林公子听说了，硬是要一睹这画的异处，一大早便包下了啼月间。方伯实在阻止不了他，吩咐了几句，便由了他去。
“后来又有一位面目清秀的公子兴冲冲地赶到这儿，说也是要一睹这异画。小的感到万分为难，林公子的脾气您也是知道的，若是此时有人打扰他赏画，定会将这茶园闹得不安宁。可谁知这位公子也是个不好惹的主，小的拗不过他，便只好硬着头皮带他去了啼月间。
“可，可方才进去了一会，这位公子便冲了出来，脸色苍白，慌慌张张，满口说着‘人，人不见了！’方伯见状，脸色也大变，冲进房内，只见得一把雕骨折扇落在桌旁，正是在那幅画下。有些眼尖的茶客大声喊道‘你们看！这林公子不就在画里吗！’众人一片唏嘘，有害怕万分的，有惊奇的，更有人要出大价钱买下这幅画……这不，林公子的事，一下就传了出去，我就怕那林家娘子前来要人，我们，我们茶园该如何是好啊……”
一瞬间，顾盼笙也觉大事不好，脸色一变。
“小九，走，去啼月间，我倒要瞧瞧这画到底有什么稀奇的。”
……
来到啼月间，只见那儿人是里三层外三层。方伯被人团团围住，众人皆想将此画摘下一探究竟，唯有方伯在拼着命护着这张画。可他哪敌得过众人的推搡，眼看着方伯就要倒下，顾盼笙匆忙挤入了那人群，一把拉住了方伯的手臂。
“你们！都是想干什么！”顾盼笙突然目光一沉，对着众人喊道。
“方伯，是我来晚了。”
“少爷，您，您来了，这儿场面已经失控，您来的正好啊。”
“大家看啊！这就是那素芳先生，今儿我们就要听他好好解释一下这画，也要好好解释一下这林公子的去向，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啊！没有一个交代，这以后大家怎敢来茶园？大家说对不对啊！”一个面色黝黑，身强力壮，看似管家模样的男人面朝着众人吼道。
“对啊对啊！素芳先生，您今天要给我们好好解释解释！”
“您说说，这看画都能看丢一个人，我们以后怎敢来这儿喝茶啊？”
众人七嘴八舌分分应和。
顾盼笙却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像那幅画看去。“这画，好生眼熟！这，这莫非竟是昨日梦中那人赠予自己的？那人究竟是谁……这画究竟有何故事……这究竟有何魔力……”
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却又仿佛那么的陌生。此刻，太阳穴竟又是突突地跳了起来，顾盼笙顾不得揉，便又被门外一阵吵闹声拉回了思绪。
“顾盼笙！你还我相公！顾盼笙！你若今儿不给老娘一个交代，你就休想再开这间茶园！顾盼笙！你给我滚出来！……”一阵泼妇骂街般的声音响起。
顾盼笙顾不上那疼痛，便来到了门口。只见门外是一位衣着华丽的妇女，带着一帮家丁，恶狠狠地朝着啼月间走来。此刻，原本不大的啼月间便更是拥挤了。
“在下便是顾盼笙，这位想必便是林夫人了吧，请进来坐。”顾盼笙对着眼前的妇女淡淡一笑，不紧不慢地说道，又吩咐着方伯将众人散去。
起初还有好些不愿离去的，霎时间顾盼笙的眼眸忽地变得严厉，”不想死的，赶紧从给我这儿出去！“话音刚落，众人皆愣在了原地，就连一直跟在他身旁的方伯也吓了一跳，赶紧驱散了众人。
此刻，啼月间只剩下了顾盼笙与林夫人二人。
“顾盼笙，你若是今日不交出我的相公，你从此就休想在这金陵城内落脚！”
“林夫人，您先别急，喝口茶。您看，这只是大家的传言。或许这只是一个误会呢，林公子或许只是一时无聊，想去别处走走，正好又落下了这把骨扇……”
“不可能，我相公绝不可能一大早出门，到了此刻却还不回来！一定是你们将他，将他藏起来了！”
“林夫人，您听我说……”
“顾盼笙！我念在你和我家相公常有生意上的往来，也算是有些交情，是半个朋友，我便姑且给你三日！三日之内，你若不将我相公交出来，你就等着关门吧！”
闻言，顾盼笙面露难色，“三、三日！？”在这金陵城内找如此一人，简直如同海底捞针。
只见那林夫人眉间一挑，“怎么？不够？对于顾先生这般人，或许一日便够了吧？”
“三日，三日足矣。”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内间传来。
林夫人吓了一跳，身子往后倒去，手中的茶杯险些掉落于地。
“是何人在此窃听，出来！”顾盼笙厉声说道，又赶忙扶住了那受了惊的林夫人。方才方伯将众人散去，此刻不应有人于此，是何人如此大胆，又是何人能如此信誓旦旦答应林夫人的无理要求？
不一会儿，便从内间出来了一位白衣公子，摇着一把雪白的羽毛扇，发色乌黑，皮肤似雪，一双细长的凤眼更显出他的妖媚。
“这世间竟真有如此不食人间烟火之人……”一瞬间，顾盼笙竟是看呆了……
只见来人魅惑的唇勾起一抹笑，“怎么，顾兄是不认得我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啼月间（一）——不速之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