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给你们幸福(转)》闲意

53、第二十六章

　　白色的残垣断壁点缀在荒芜的旷野上，在夕阳的照射下反射浅粉和微橙色的光晕。开始笼罩上浅浅黄褐色的草丛中，雪白或淡粉色的花朵轻轻摇曳着。
　　就在我脚边那块倒塌的雪白柱子的缝隙间，一枝野生的波斯菊静静矗立着。绯红的花瓣骄傲地仰面迎接着风的吹拂，微微颤抖，却绝不垂首。坚强得可爱。
　　时间已经完全穿过了秋之门。虽还不能明显感觉到，但秋意也确实得在加深了。正如蚕食叶一般，一点点吞食着夏的气息。
　　“没想到圣域中会有这样的地方呢。”
　　弯腰，让手指抚过波斯菊的花瓣，感受着那种细腻的触感，我轻声说道。
　　“这里是雅典娜在初建圣域时，为传达示对奥林匹斯神山上诸神的敬意而刻意仿照修葺的。和圣域一样，是蕴涵着自神话时代以来数千年历史的地方。”
　　从身后传来的声音比风还要轻，似乎害怕打破这份静。
　　“原来是这样……疼。”
　　“怎么了？”
　　“头发卡住了。”
　　我苦笑地指了指被卡在石柱破碎支离的缝隙间的发，“刚才只顾着看花，没注意到。”
　　“我来帮你吧。”
　　我点点头，穆走近了过来，探出手在石逢与我的发间摸索着。动作那么小心翼翼，似乎他正触摸着什么易碎品。
　　心，有些徘徊，却不敢太过放纵。
　　咀嚼着心中的怅然，我安静下来。穆也没有开口，只是静静专注着手上的动作。
　　这一刻，时间似乎静止了。
　　脚边的波斯菊花瓣停止了摇摆，萦绕着希腊的风静了下来，连漂浮的云朵都止住了流散的脚步……一切就这样停了下来，连时光的齿轮不再转动。天地间的万物如一副出色的静物画般被镶嵌在了画框中，被命名为永恒的画卷。
　　依旧只是错觉。如此而已。
　　我听见一个声音这样说着，那是我自己的声音。
　　但即使是错觉，也依旧会让人想沉溺其中。
　　站在旁边的穆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茶香。跟以往一样，淡雅迷人。
　　突然之间，只觉得那个怀抱竟如此的诱惑。
　　现在，还是能随心所欲的时间。
　　所以，我很自然地将自己的身子投进那散发着茶香的怀抱中。穆的肩膀似乎稍微震了一下，却没有拒绝。
　　温暖的感觉，自包围着我的怀抱中传递过来，又从我这里传递到穆身上。
　　旷野中，我们就这样静静依偎着，谁都不想开口。
　　不愿去思索因，不敢去触及果，只是一味忘情享受。因为现在的时光，已是我们仅存的权力。
　　这这三日中，这念头一直固执占据着我的心头，怎么都挥之不去。想逃，却发现根本没有退路。结果，只能选择默默接受。
　　不知穆是否也有过相同的念头？应该有吧。否则我不会偶尔在那双祖母绿的眼中捕捉到来不及收回的绝望。
　　即使绝望，也只能这样。
　　现在的我们，与其说是在享受这片刻温馨的错觉，不如说是想要暂时沉溺在那似乎能够永远持续下去的气氛中。
　　不过，这个气氛也依旧是错觉。只要是梦，就终会有醒来的时候。
　　“……解开了。”
　　逃离束缚的发，从穆那白皙修长手指上滑落。
　　脚边的波斯菊轻摇一下。天边的云彩又开始浸染绯红。
　　风乍起，时间再次流动；梦以过，真实挡在眼前。
　　“……谢谢。”
　　摇摇头，将思绪自错觉中拔出，我望着旷野上缓缓流淌着的色彩。黄色、橙色、浅粉、绯红、绛紫……天与地间，触目所及的除了斑斓，还是斑斓。
　　无数色彩会在这个时间融合在一起，即绚丽，又充满梦幻。古今皆然。只是至今也叫人思不透，到底哪块色彩出自有秋的琢磨，哪块色彩又暮的铸造。唯一能准确意识到的，仅是黄昏的时间正飞速流逝的事实。
　　“……奥林匹斯上的黄昏，应该也是这相仿的光景吧？”
　　看着远处不断吞噬着白昼的暮色，穆在我耳畔轻声说道。意识到这句话的含义，我摇摇头。不希望往后的黄昏中，这旷野上会出现一抹紫色的身影独自品尝着流离伤感。
　　“……连睹物思人也不可以？”
　　“……别这样。”
　　我又摇了摇头。
　　穆没有再说话，只是用双手环过我的腰。风将他流紫的发吹到我的脸上，好痒。
　　像这样拥抱着，总觉得似乎渐渐被某种甜美的感觉缠住了。一不小心，就会让自己沉沦在这种倦怠似的永恒感中。
　　不可以的。
　　不能再这样眷恋。
　　一切终究仅是假象。
　　这样想着，我觉得自己必须开口说点什么。否则在最后，放不开的可能会是我自己。
　　“穆……”
　　说出的话好象投进海洋的一块石头般没有受到回音。我又轻轻动了动肩，穆才低低应了一声。
　　“……恩？”
　　“等会，你先离开好么？”
　　视线投向远处开始下沉的夕阳。暮色流淌在云间，将云丝丝浸染，透出满天的橙色和绯红。让人沉醉的景色，却同样使人感伤。一个不小心，便可能会被这份感伤给拽住手脚。
　　不能在这样的云，这样的景下，将离去的背影留给穆。那会很难受的。
　　穆没有作声。他也有同样的想法么？
　　我不会承应的。
　　我又开口了。
　　“答应我。”
　　“……你这样不公平。”
　　“答应我。”
　　“……伊芙。”
　　“答应我。”
　　“……”
　　“答应我。”
　　“……知道了。”
　　叹息般的声音，让人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但我还是能听见自己的笑。
　　“约定了？”
　　“……约定了。”
　　“那……我们约好了。”
　　微笑着，我动了动，想从穆怀抱中抽出身子。但穆没有放手。我又试着欠欠身，环在腰上那双手却又抱得更紧了。
　　“穆？”
　　说出的话再次没能得到答案。
　　我只感到腰上的双手越来越紧。好紧。几乎压出了我肺部所有的空气。我没有呼疼，因为那纤细的肩膀正颤抖着。
　　是不舍得么？
　　好狡猾，穆。你这算犯规了。
　　“说好了不是么？将一切当作回忆的。”
　　“……只能有回忆？”
　　“……我会站在奥林匹斯山上，注视着你，看你如何获得幸福的。”
　　“……幸福么？”
　　“恩，属于你的真正幸福……连同我的份。”
　　“……我不知道会不会有那时候。”
　　“……会有的。”
　　“真的……么？”
　　“我这样许诺。以雅典娜之名。”
　　“……以你的名义可以么？”
　　“……以我伊芙之名。”
　　穆的手又微微一抖，却终于松了开来，将我放离了他的怀抱。突然间只觉得身体好冷。冷得痛彻心扉……为什么？难道我竟已如此眷恋那个怀抱了么？
　　不可以的，不能继续纵情了。这对双方都不好。
　　突然觉得有些想要哭泣，却只能对这个想法摇头。
　　不能允许，也作不到。早已决定，至少在最后，要留给穆一个不需伤感的笑。
　　所以，请别颤抖，我的肩；别流下，我的泪。
　　忽视心中的苍凉，我让自己脸上绽出一个轻笑。
　　“你会为了这个许诺努力么？”
　　“……我会尽力的。”
　　穆给了我一个笑。似云般飘渺。有些无奈呢。
　　“那就好。”
　　我再次回给他一抹笑。不知在穆的眼底，这会是怎样的一个笑。可能的话，希望那是一抹不需要牵挂的舒心的笑颜。我如此祈望。
　　“暮色快下去了呢。”
　　望着穆背后那片渐暗的天际，不理会心中的揪疼，我让自己露出一个笑，“是时候了。需要说再见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