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王冠》西湖香市

3、没眼力劲儿的队长

　　不久之后，明晏就发现更大的恐惧在前面等待着。

　　历史课本里的沙漠是轻描淡写的一笔“雨水稀少、空气干燥”，而在现实中的明晏简直要被热晕过去。

　　星系里所有星球的统一标准温度为25摄氏度，明晏不禁要怀疑黑暗时代灭绝的未知原因之一就是温度太高，此时她的大脑还在运转，继续晒了一会儿，明晏连动脑的力气都没有了，拖着沉重的步伐、迎着满头满脸的黄沙，她竭力躲在艾瑞克身后的阴影处。

　　另一边艾瑞克倒是正常，他自从为钻石大人提供专属服务以来，也算开阔了眼界，这点高温算不得什么。他回头看了蔫头蔫脑的明晏一眼，觉得钻石大人让这么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和自己一起回到归零时代，其后的意义绝非他表面宣扬的那么简单。钻石虽然是星际首富，但花钱极其吝啬，他这次许诺给明晏如此大的一张饼，不知道要她拿什么去换。

　　这样想着，艾瑞克仿佛看到了明晏被钻石大人剥削到老的悲惨情景，他有心想拉她一把，但是艾瑞克已经有十几年没碰触过真实人类了，犹犹豫豫有点抵触情绪，于是便放慢了脚步，让磨磨蹭蹭的明晏可以跟上。

　　明晏很快就发现，酷热之后的饥渴才真要人命。她走了不知多久，嗓子里热得冒烟，脸皮晒得刺痛，她抬起头去看艾瑞克，发现他神情自然毫无痛苦，生平第一次动摇了身为旧地人的原则——拒绝人体机械化。明晏十分怀疑，艾瑞克体内可能有温度调节装置，否则他怎么能如此悠闲自如的走在沙漠之中啊！

　　“等……等一下，”明晏有气无力地说，“我受不了了，要歇会儿。”

　　艾瑞克此时已经走到一处沙丘之上，他睁大了眼睛眺望远方：“前面有树。”

　　明晏揉着腿，从嗓子眼里挤出几个字来：“我实在走不动了。”

　　艾瑞克返回到她面前站定，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两只眼睛盯着明晏上下打量，好像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这一叹气倒把明晏吓了够呛，以为这位淘金者脾气太糟看不惯她偷懒，刚想爬起来继续走，没想到艾瑞克居然一把搂住她的腰，将她扛在肩上。

　　艾瑞克大踏步的走路，身体一上一下，几乎要把明晏胃里的午饭硌出来。她连忙用一只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不自觉就勾住了艾瑞克的脖子。

　　艾瑞克只感觉脊背忽然一毛——好像脖子上挂着的不是一个柔软温暖的胳膊，而是巨型蜘蛛毛茸茸的前肢。

　　两个人是一齐的难受，却统一闭嘴没有言语，于是艾瑞克像扛着破麻袋一样，健步如飞的带着明晏来到了所谓的“树”下。

　　树长得非常奇特，像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树干上面是鳞片一样的皮，艾瑞克看了一眼就觉得恶心，他第一次怀疑自己可能有一种古老的心理疾病——密集恐惧症。

　　不论树是美是丑，总算是个活物。艾瑞克将明晏放在树根处乘凉，自己则站在不远处继续接受太阳的馈赠——明晏猜得没错，艾瑞克体内有一部分装置是太阳能驱动的，他不仅不抗拒阳光，反而还很欢迎。出于男人的第六感，艾瑞克没把这个事实讲给明晏听。

　　“我好渴。”明晏抱着树干，冲天哀叹了一声。

　　艾瑞克回头望了她一眼，立刻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树干密密麻麻的鳞片与明晏粉嫩的脸蛋正在亲密接触着，简直是恶心的升级。

　　明晏不知道他的心理活动，只当艾瑞克脸色变差是因为自己抱怨的缘故，不禁悲从中来，觉得自己碰上了个铁石心肠的家伙。

　　正当她要择出几句话来回敬艾瑞克，忽然远方传来了“当啷”“当啷”的声响。

　　这声响由远及近，明晏可以清晰的听见男人粗糙的说话声，艾瑞克立刻走到了她面前将明晏挡在身后。两个人心中都有点激动——这是要见到归零时代的古人了！

　　这样想着，一对人马径直走向树丛。领头是一匹高头大马，上面坐着一个灰袍男子，头上歪歪扭扭带着银色的头盔，身后跟着差不多打扮的男子，只是在走路。在这些灰袍人中间，还有一排几乎半裸的人，腰间仅仅围了一块脏兮兮的白布。

　　等他们走近了，明晏才看明白，那群半裸的人的手全部被捆了起来，捆成一串由领头男人牵着，周围的灰袍人则是围在他们两侧。

　　两方人马迅速打了个照面，彼此都把对方惊到了。

　　艾瑞克立刻判断出灰袍人是士兵，半裸人应该是俘虏，他估算了一下双方的武力值，低头安慰看起来十分忐忑的明晏：“他们非常弱。”

　　领头的灰袍人拉住缰绳，他拿下头盔不安地向这边看过来——对面的两个人实在不好形容，男的身材非常高大，当然女的也不矮，只是这样的高度出现在沙漠里显得十分不合时宜，更别说他们两个人都是细皮嫩肉、衣衫整洁，尤其是衣服简直太怪异了，男人的银色衣服非常服帖，简直跟没穿一样，女人的衣服看起来是正常的布料，但是剪裁样式前所未见。

　　这样古怪的人，凭空出现在空荡荡的沙漠，领头人心中犯了嘀咕，一时拿不定主意。身后一个小兵则上前说：“队长，马其顿人难道追到这里了？”

　　队长驱着马，再走近了一点，发现二人的五官还是人类的范畴，那男人五官深邃、发色金白，确实很像马其顿人，至于那女子黑发黑眼，莫非是东方的女奴？

　　队长心中有了合理的猜测，就不怎么害怕了。他跳下马，走到离艾瑞克和明晏不远处的树下站定，对着自己的队伍说：“在这里修整一下。”

　　队长采取了“视而不见”的态度，明晏也松了一口气，她有些好奇的去观察这群古人，发现灰袍人个个都是年轻力壮的男人，腰间都佩戴着弯刀，而那些俘虏则一律衣不遮体、瘦骨嶙峋，她吃惊的发现里面竟然还有女子。

　　灰袍人纷纷席地而坐，弯刀摘了下来放在手边，各自从背囊里掏出干粮来吃。那群俘虏被驱赶着挤成了一团，佝偻着肩膀蹲在地上。队长将马栓在树上，明晏才发现马背上还绑了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在一个木头笼子上——笼子从里面用布罩住，看不清装了什么。

　　明晏收回目光，正巧和队长探究的目光碰上。四目相对，队长沉思了一下，将手中的水囊扔了过去——他瞧见了明晏嘴唇上干裂的纹路。

　　艾瑞克动作非常快，还没等队长晃过神来，水囊就到了他的手上。

　　队长心想，定是马其顿人无疑了，便有些谄媚又有些提防地说：“你们怎么会在埃及腹地？我听说马其顿人还没攻打到这里，附近有你们的军队吗？”

　　艾瑞克从来奉行动作大于语言的原则，他警惕地盯着队长不说话，把队长看得心中发毛。还是明晏接过水囊，打开看了一眼，不顾艾瑞克的眼神阻止大大喝了一口：“我们是马其顿商人，跟随军队来埃及收集香料，出来找水喝的时候走散了。

　　队长信，也不信，他微微一笑，主动问：“要吃的吗？”

　　明晏忙不迭的点头，队长真的扔过来一块硬邦邦的面包。既然吃了对方的食物、喝了对方的水，两边的气氛也缓和下来。队长有一眼没一眼的打量着他们，问艾瑞克道：“她是你的女奴吗？”

　　队长真是好奇死了，他只听人说过东方的女人是直发黑眼、身材娇小，声音婉转动听，是十足的尤物。

　　艾瑞克很奇怪，他不能理解“女奴”二字的含义——在星际人类的字典里并没有这两个字。

　　明晏则听懂了，她脸色一僵，吃面包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队长两只眼睛跟瞎了似的，完全没看出对方已经不怎么开心了，还继续说：“这个东方女奴，你要多少钱才可以卖给我？”

　　艾瑞克懂得“钱”和“卖”的关系，他顺着队长的目光看向了明晏，将这些都联系起来便明白了队长的含义。他和明晏都谈不上生气，只是感到非常怪异和不适，艾瑞克用星际通用语问明晏道：“他想要买你？为什么？”

　　明晏心说，我怎么知道，还有点沾沾自喜的想：难道我太漂亮了？

　　队长看出艾瑞克是十足的惊讶之情，并没有不快，便从俘虏堆里拽出一个人来，推到艾瑞克面前。

　　这俘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头发乱七八糟的垂在肩上，两只手被捆在背后，除了围在腰间的破布，什么也没穿。队长戳了她一下，又捏着她赤/裸的乳/房道：“用这个跟你换。”

　　俘虏女孩儿的神情十分麻木，她任凭队长对她评头论足，红肿的眼睛只管盯着脚下的地面。

　　艾瑞克觉得自己眼睛火辣辣的要瞎了，他猛地扭过头去，对归零时代的古人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