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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是一九九六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遇见他。就像一场闹剧,他披散着深色幽蓝的发,最后两方打地满脸是血,他跪倒在教练身前失声痛苦。
后来,他剪短了头发,带上了护膝。当他再次踏进篮球场,走过我身边的时候,整个人犹如脱胎换骨。那时的我还不会知道,那也正意味着我们故事的开始。
之后是有梦想有奋斗的日子,所有的人都在一起。他整日对着我吼:“你!你怎么能骂学长是白痴!”我瞥瞥他,继续走开。
一直到那天,两个人一起坐在学校顶楼的天台上,懒懒地晒着太阳。我对他说:“或许,我要去美国打球了。”他在那一刻低低地垂下了眼。沉默地坐了好久,直到我站起来,拍拍灰说:“走了”的时候,他犹豫了半天,终于伸手拉住我。我转过身,看到他倔强地别转过头,眉头紧紧地扭在一起。我知道,从那一刻起,什么都变得不一样了。我背对着他站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微微地笑开来,他没看到。
如今,是二十三岁的我。
但还总是时不时地想起十六岁时的那场相遇,以及以后的那些岁月。
我的记忆敦促着我不要忘记,并且真切提醒我,那个人曾走进过我的世界里,并且再没有走出去过。
大学终于毕业。
我独坐在那家叫MUCC的咖啡店,看天色渐渐暗下去。那是这几年几的习惯,既然养成了就改不去了。有时候甚至就这样呆呆地坐着,一直到川泽来提醒我店要关门了,这才离开。
川泽是MUCC的老板,很俊朗。因为是长客,所以对彼此都相当熟稔。
他三十岁不到,和妻子很恩爱,已有一个六岁的可爱女儿,叫和子。
“流川,你的Caramel Macchiato来了!”
看川泽亲自替我端上咖啡来,我说:“有劳老板亲自动手啦。”看看店里没有和子的身影,我好奇地问他:“女儿呢?今天不在?”
他笑笑说:“是呢是呢,她妈已经带她回去呢。”
我喝了一口咖啡问:“川泽,以前听你说,你们一家曾去过冲绳玩吧,和我仔细说说吧。”
他放下端盘,在我对面坐下:“呵,终于决定要去了吗?”
我望向窗外的夜色,轻声回答:“是啊。没想到,这一耽搁就是三年多……”
告别川泽后回到家中,就开始整理行李。
打包了所有的衣物和琐碎的东西之后,坐到桌前,提起笔来写:
03,6,5 星期四 晴
终于决定要去冲绳看看,看看那里的四季如春,到底是怎样的一番光景。如果有时间,也想在那里多玩几天。
三年前的计划,竟被耽搁到现在。
三年前,是没时间去。而之后,是不敢去。
想想这日记,也写了三年多。之前从来不会做的事,现在竟也在无意间成了习惯。
三井,我挺挂念你的。
转眼,又是六月水无月了,雨季该来了。突变的天气,关照好自己的左膝,别有不适。
2
冲绳之行临近。伏在桌前闭上眼,眼前飞快闪现的,是过去了的那些岁月。
算到今,和他认识该有七年了吧。
自从一九九六年那天,他在天台伸手拉住我,我就知道,我们谁都逃不了了。
所有人都认为我对篮球的执着,可以让我不顾一切地去放弃其他任何的东西。他们都说我只有篮球。在以前,确实是。但是现在,突然变得不同了。之后,去美国的字眼我再没有提起过。即便是之后高中毕业,远在美国的父母提出要接我过去,我也拒绝了。在那张大学入学填报表上,我只是义无返顾地写上他在的地方。
之后,我们仍会一起打篮球。在同一所大学里,参加同一个社团。
“喂,不如你从宿舍搬过来我这边住吧。”那天,我这么对他说。他听了之后微微涨红了脸,一副生气的样子对我吼:“……凭什么要我搬去你哪里啊!”
“白痴……”我叹了口气,“你到底要不要来?”
他低头挠了挠脑袋,没低气地问我:“唔……那,什么时候搬?”
“明天吧。如果你高兴,现在也成。”
他脸红:“……你!明天给我来搬行李!”
我一把拉过他到自己面前,凑在他鼻尖前说:“学长,你就不能别总是扯着嗓子吼我么。”
他盯着近在眼前的我看,楞了好久才挣脱开我,哼的一声走掉。
虽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是心里,我却不禁到笑了。
三井搬来与我同住那时候,我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了半年。而他已是大三。下午的课结束之后,他晚上就会去那家叫MUCC的咖啡店里打工。每天晚上,看差不多到点了,我便去那里坐下来喝杯咖啡,等他下班。
第一次去MUCC的时候,正好看到穿着笔挺的服务生装的三井在和一个男人亲密地谈笑。他看到我之后惊讶地把我喊过去:“你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么。”之后的三井说我这样子真是冷酷地要死。
他有些尴尬地笑笑,忙向我介绍身边的男人——咖啡店的老板川泽。
我瞥了那男人一眼,还有些忿忿。
“哥哥!这个送你!”
不知从哪冒出一个孩子来。穿着粉色的小裙子,跑来三井这儿,她柔软而稍带卷曲的头发轻轻扬起来。那女孩摊开小手,把一朵纸花郑重其事地交到三井手里。
三井笑着蹲下身子:“这是和子做的吗,好漂亮啊。谢谢和子啦。”
那女孩也天真腼腆地笑了:“不用谢,三井哥哥。”
你这家伙还挺会讨小女孩欢心的么。我心里这么思量着。
三井看了看我,对那小女孩道:“这是流川哥哥,他是三井哥哥的朋友喔。”
小女孩看了我一眼,侧身往三井后面躲。
“喂,你别总是板着个死脸啊。”他瞪我一眼。
“和子,别给哥哥们添麻烦啦,自己去后面玩好不好……”川泽拉起和子的手,带着她,歉意地对我和三井笑笑。
他看看我没有表情的脸,问:“怎么啦?”随即又好象看透我心思似的道,“诶那是老板的女儿啊。看你刚进来时候那眼神,吃什么飞醋啊你,真是……”
我一下子像是被他说穿了一样,觉得有些窘迫。
“行了,你喝杯东西等我吧。快到点了。”他这么说着,就给别的顾客点单去了。
喝了一杯川泽推荐的Caramel Macchiato。甜腻的味道在口中久久不散。细心的川泽见我觉得甜味太重,笑着说下次给我少加些焦糖。一杯喝完,三井正好到点下班。
虽然知道要赶末班车回家,但是和他走在一起,时光总变得悠长。两个人慢慢悠悠地晃到站,发觉最后一班车恰好开走。只好打的回家。
之后的日子都是如此,两个人闲庭信步一般地晃到车站。有时甚至还在街心花园边逗留,安静地小坐一会,吹吹夜晚的凉风。
记得有一次,我握着他的手,凭着感觉用心抚摩他突出的指关节。他很瘦,因此各个关节都凹凸出来,非常明显。久了之后他不好意思起来,用力甩掉我的手道:“诶你有完没完!”我在黑夜里笑了。不管相处多久,他总要不好意思。亲吻,□□也是一样。每当我最后松开他,总见他满脸潮红,尴尬地把头别过去,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少年。
我有时故意取笑他:“你这种表情,算是引诱我么。”他总是二话不说一拳打上来,但又会拿捏好手上的力道。
回忆起来,我们两个一起这么久了,还真是从没有过什么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