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百年》渊郁

117、炎热

　　这是个多雨的夏天。

　　气温一度灼热逼人，下雨之后也只是稍微缓解了一些，很快蝉鸣又焦躁的高昂，直到夜幕降临，外面才沉寂的安静下去。

　　蓝染在队长室里批复公文，由于这两天副队长请假的缘故，原本由雏森桃处理的队务，暂时也由他一起处理。这并不是让他感到心浮气躁的理由，要说是实验室的进展又一次停滞，之前发生了太多次，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小题大做的麻烦。

　　他稍一走神，有个字就写得稍微歪了一些，在察觉这个不该有的小差错的时候，心情堵了一下，之后再写下去的一句话，也随之特意掩饰了一下之前的小小的不协调。这样一来，阅读公文的人多半不会察觉，但他看一眼，就知道源头在哪个字上面有了偏差。

　　蓝染停了下来，搁下了笔，虽然还没有写完，但他还是稍微打断一下，休息一下比较好。

　　夏天让人心情烦躁。

　　春末就断断续续咳嗽起来的红叶，虽然支撑了一段时间，到底还是在药师的检查下乖乖躺着养病。养病的时候，倒是变得安静了起来，过了两个多月，还是恹恹的躲在了房间里，无论如何也不肯出去走走。

　　虚圈的进展很顺利，虚的死神化实验，验证了长久以来的猜想，这是个好消息，再后来投放到现世的虚也被斩杀，借此确定了平子真子一行人应该在空座町藏身。虽然浦原喜助的行踪还没有获取，想来时间一长，两方迟早会有所联系，这样一来计划的推进是迟早的问题。

　　更不用说，尸魂界的一切，都如同所预料的那样发展着。

　　没有意外，没有不顺利，一切正如计划的那样，而这一切，又一次的让他感到了久违的错愕和苦闷。

　　蓝染放下的公文，墨迹已经干涸了。

　　偶尔会有些不顺利的时候，无论什么都按照预定的轨道，百分之百的顺遂和准确是不可能的。只要最终走向想要的结果就够了，世上总是愚蠢的人，愚蠢的出乎预料的人更多，他实在不能太苛刻的对待那些不让人满意的地方。

　　暮色聚拢，天穹暗淡的镶嵌了一块破碎的月亮。

　　蓝染回到宅邸之中时，庭院里一尾金鱼跳出了水面，激起水声，他经过池塘边的时候，水滴溅了起来，落在下摆上点点痕迹。

　　天气炎热的缘故，屋子一角的冰柱里，塞满了冰块，幽幽的凉气在屋子里弥漫，而他一走进去就明白了最近红叶为什么不肯离开房间的理由——温差太大了，外面对于红叶来说，实在太热了。

　　“蓝染大人。”塞吉奥惶恐的弯腰行礼。

　　红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因为刚刚吃过点心，嘴角沾了一点奶油的痕迹，他抓住了一块拼图，又低下头去，继续玩拼图游戏。那块毯子是从现世带回来的，非常柔软，不知为什么，红色的裙摆落在白色的毯子上，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腻味。
　　蓝染走了过去，看了一眼，道：“不对。”
　　“不对？”红叶抬起头来，问他：“不对吗，惣右介？”

　　蓝染笑了，柔和的说：“不对，虽然很像，嗯……应该是你右手边的那一块。”
　　红叶迟疑了一下，左手绕到了垂下的右手边，因为这个姿势他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撑了一下，才把身体稳住了，然后高高兴兴的找到了那一块，塞在拼了不到十分之一的拼图之中。

　　“对了。”红叶高兴的说：“是这一块。”
　　不对，蓝染暗暗的看着他，眼神冷淡，过了一会儿，又指出了另一块拼图。

　　“又对了……”红叶又笑了一下。
　　他看了塞吉奥一眼，塞吉奥会意的弯下腰，道：“红叶大人，该去沐浴了。”他把红叶从地上小心的搀扶起来，又让人把拼图收起来，原本拼好的那十分之一的拼图一下子散乱成了碎片。

　　天气很热，塞吉奥安排仆人送上了合宜的饭食，之后又送上了清洗干净，温顺又美丽的人偶，蓝染不动声色的用过了晚饭，红叶就主动地凑了上来。

　　但他今天没有心情，只是让红叶乖乖的睡下。

　　沉闷的夜里，急雨瓢泼，庭院里哗然的树叶翻水之声。

　　蓝染坐在灯边，看着一卷很久以前就不再刊印的古卷，雨水让空气变得更加潮湿，夜晚安静了下去。就这样，这个夜晚又要过去了。

　　疲倦终于突破了镇压，慢慢浮沉，雨水里的树叶轻轻颠簸打转。

　　在他放下了书卷的时候，视线也落在了暗淡的光线中，睡着了的另一个人身上。喜欢侧卧的江上红叶，那个被他终于驯服的宠物，以及……再也不会逃离他的情人。
　　他看了很久。

　　美貌真是脆弱的东西，时光摧折，就会轻易的消逝，人们沉迷于眼前的欲望，对于美丽的东西若不是高山仰止，就是极尽贬低。这些脆弱的欲望，显然不该长久的沉迷，比起江上红叶更美的容貌身体，尸魂界也绝不会缺少。

　　斩断了左手之后，他丝毫不觉得被他强行囚禁起来的青年因此变得丑陋，哪怕到了此刻，不良于行的身体无论如何都不能说是完美无缺，连同那被他摧毁的右手，也扭曲得难以形容——在想起的时候，仍然觉得这样的美貌，没有人能与之相比。

　　蓝染慢慢的走了过去，脚步很轻，他在旁边坐下，肆意的、轻薄的落下一个淡淡的吻，落在了鬓发边。

　　头发漆黑发亮，顺滑如流光，而发丝下的脖颈雪白无暇，手指抚过微微跳动的动脉，蓝染收紧了手指的力气，扼住了脆弱的脖子。

　　他的手很稳，牢牢掐住了脆弱的脖颈，喉结在虎口无力的滚动，美貌的人偶涨红了脸，没有睁开眼睛，在这只无法抗拒的、钳制着性命的手掌下挣扎。

　　蓝染决定结束这个游戏，源于之前的心血来潮，虽然是心血来潮，但本来就是为了有趣而开始的游戏，不需要再花费太多的心思时，他一向很习惯于收拾干净痕迹。走到这一步了，之后也只有更加腻味和厌烦，在那之前，他打算给自己一个更好看的结局。

　　他冷漠的看着人偶垂死挣扎。

　　求生是本能，为了活下去而做出反应，并不在人类的理智范围之中。所以当红叶踹开了被子，弓起身体，眼睛被迫翻白而充溢液体的时候，蓝染没有任何更激烈和更温柔的反应，他冷漠以待，视线淡然，看着必然如此的挣扎，就像蚂蚁挡在人类面前的哀嚎。

　　抓住他的手臂的义肢突然就绕开了牢牢卡住脖子的手，虽然这点阻挠没有任何用处，蓝染还是微微的闪烁了一下眸光，另一只手腕以下无法动弹的右手，也没有丝毫要反抗的意思。

　　蓝染下意识松开了手。

　　神色惊惧的人偶，眼中溢出了泪水。

　　“红叶？”他低低的说。

　　巨大的失望涌上了通红的脸庞，让人偶在喘息之余下意识伸手遮住了脸，不知多少次，不知多少次他看着青年用手臂挡住眼睛哭泣，因为难以支撑，也因为不想示弱，在快要崩溃的时候一点微弱的抵抗，那是仍然灵魂的人才会有的——哪怕输了也不想示弱的沮丧和傲气。

　　这并非人偶，而是……

　　烦闷的心绪一扫而空，蓝染没有贸然出声，没有指责这糟糕的、试图隐藏自己的反应，他静静的垂下视线，俯视这过于无端、残酷的光景，连同颈边的鲜红的指印，都让他想要满足的笑起来。

　　“红叶。”

　　男人以温和的嗓音呼唤着他的名字，红叶茫然的颤动了一下，露出了可怜的神色，虽然很痛却又无法指责对方，只能以茫然无解的眼神停留在原地。

　　雏森桃副队长归队的时候，听到了队长回家的消息。

　　蓝染队长也是贵族出身，普通的贵族，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名气，家中的双亲早已过世，由于一个人独居，常常就在队舍里凑活，通常没有结婚之前，死神都是这样过日子的。

　　雏森桃没有想太多，下雨的缘故，队舍有些屋顶需要修补，提交了申请之后，雏森桃又去找席官商量费用的问题。晚上提交报告的时候，蓝染已经在队舍之中了，手笼在了袖子里，心情很好的看着庭院里的植物，暗青色的树叶经过了一场雨水，散发出淡淡的清光。

　　“雏森君。”

　　雏森桃明亮的望着队长，不由得心情轻快起来，她走到了男人身边，用羞涩的声音向他问好，又毫无防备的告诉了他，弟弟即将去真央的消息。

　　“太好了，这可真是个好消息。”蓝染温柔的说：“如果他能来五番队的话，我会很高兴的。”
　　雏森桃又雀跃起来，但这个问题还太远了，她想说的是另一件事。

　　“还好乱菊小姐答应帮我找到收养那孩子的人家。”雏森桃说到年老的祖母不能照顾宠物，现在已经由于吃得太好而肥壮的黑猫，也露出了担心的神色：“据说是乱菊小姐从前一起喝酒的好朋友……”

　　蓝染含笑的听她没头没脑的烦恼，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

　　羞涩的女孩停了下来，因为过于情绪激烈，而不能不停下来了。

　　“烦恼的话就让我收养吧，雏森君。”

　　“但是，蓝染队长不是已经有了一只宠物么，”女孩认真的说：“猫咪是独居动物，如果把黑丸带回家去，您家里的那个孩子也会不高兴的。”

　　蓝染一时之间怔住了，过了片刻，才微微笑道：“是啊，原来如此，多谢你为我考虑了。”

　　这样的破绽，也只是停留在了表面，雏森桃很快就忘记了这个话题，打算在下次见面的时候问一问十番队的副队长松本乱菊收养猫咪的话题，还告诉队长，对方的酒友据说从很久以前就喜欢黑猫，尤其是金色瞳孔的那一种。

　　“一定会顺利的。”雏森桃兴奋的说。

　　十番队的副队长松本乱菊几次殷勤的劝说队长提前去真央拿下那个优秀的孩子，志波一心一开始完全没有这个打算，到了后来渐渐动摇，终于被副队长难得是公务上的锲而不舍打动了，答应下一次去真央见见那个叫“日番谷冬狮郎”的少年。

　　“太好了！”乱菊欢呼了一声，又得意洋洋的说：“队长你将来一定会感激我的！”

　　志波一心受不了的摸了摸鼻子：“好了，该告诉我为什么你这么执着了吧。”

　　“因为，日番谷君是我发现的啊。”乱菊无辜的眨着眼睛说。

　　与其说是发现，倒不如说是她在遇到之后执着的劝说了少年去真央，学习如何控制那庞大到了惊人的灵压。十番队是个很好的番队，如果日番谷冬狮郎能够来这里，她也可以安下心了，和某个不告而别成了习惯的人不同，她是会好好负责的。

　　五番队队长和十番队队长在真央见面了，两位副队长手挽手去隔壁喝茶，蓝染来真央执教，已经有很多年了，在知道志波一心打算来抢人的时候，微微笑了笑。

　　“蓝染队长真幸福呢，你家的副队长真是可爱的孩子。”志波一心这样吐槽道。

　　“嘛，雏森君一直都很优秀。”蓝染说：“上课的时间到了，这就先告辞了。”

　　雏森桃终于确定了猫咪送养的时间，让她感到惊讶的是，松本乱菊所说的酒友是十三番队的志波副队长的妹妹，志波空鹤，因为是西三区的流魂街，还是需要亲自送上门过去的。

　　“虽然蓝染队长也说可以养，但是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

　　“咦？真幸福啊，会迁就副队长的蓝染队长，”乱菊笑嘻嘻的说：“我家队长这一点就完全不行~老是不许我买这个买那个的~”

　　两人就队长的问题各自巧妙地炫耀了一下之后，愉快的跟在了队长身后，挥挥手告别了。

　　于此同时，朽木家的主宅里，露琪亚停下来，微微怔忡之间，迎面走来的朽木白哉和身后跟着的阿散井恋次，视线也落在了她身上。

　　“兄长大人！”回过神来的露琪亚连忙低下头问好。

　　朽木白哉点了点头，走了过去，身后的阿散井恋次也不敢多看，目不斜视的走了，这正是他们分别十几年后，第一次正式场合的见面。

　　从此一个人称呼另一个“朽木露琪亚”，另一个则回以正式的“阿散井恋次”，这样的生疏和刻意，持续了几十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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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写完应该不会有那种……前一章的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