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灰炖梓叶》砚丞书

3、英雄检哥

　　倪梓推着购物车跟在倪妈妈后头，洗洁精，沐浴露，洗发水，还有家用的抽式纸巾，购物车塞了大半，她推着都觉得吃力。

　　“妈，够了吧？再拿扛不回去了……”

　　倪妈妈挑着炒菜用的食用油，说：“这不是还有你嘛。”
　　倪梓撑着腰，哀嚎两声：“哎哟，我这弱不禁风……”

　　“少装模作样，这儿没风，”倪妈妈挑了一种据说是健康无添加的橄榄油放进去，“这些东西你要是能扛回去，我请你吃麦当劳。”
　　“别跟我提麦当劳，”倪梓将购物车甩手推开，“自从我六岁的时候，你跟爸偷偷跑麦当劳约会那天起，我已经跟麦当劳势不两立了！”

　　倪妈妈把购物车拉回来，边走边说：“你这小孩怎么回事啊！一件小事记恨那么多年？不都说了当时路过，正好肚子饿了进去吃点儿东西，不是专门去的，也不是不带上你，最后回去不是给你打包了么？”

　　“……”

　　就是因为那袋打包的汉堡鸡翅，才让6岁倪梓推测出爸妈上麦当劳约会不带自己这档子事儿的。

　　买完东西出来，两人各提了一大袋东西。
　　楼下广场舞还在继续。

　　广场舞的四周围了一圈的路人在围观，拿着手机不知道在拍什么。
　　倪梓特意过去看了看才知道，他们在拍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拿着把粉红色的团扇，扭腰摆臀特别灵活。

　　这不是今天在学校门口等哥哥的那个小女孩么……
　　旁边的那位大妈是她奶奶？

　　倪妈妈兴致勃勃看半天，说：“那小女孩比你小时候灵多了，你看那动作，多学学人家。”
　　倪梓把东西提上来抱在怀里，“我小时候学的是芭蕾，不同舞种。”
　　在上小学之前她学过几年芭蕾，导致她到现在依然坚持相信，自己是一个根正苗红的……窈窕淑女。

　　后来不学了是因为她不用心，倪妈妈干脆就放弃培养她当淑女的计划，该走学术路线，就目前的培养结果来看，渺茫啊……

　　倪妈妈把东西交给倪梓，打算参与进去，大战个两百回合。
　　倪梓只好抱着那几袋东西去了旁边的麦当劳。

　　倪妈妈说：“不是跟麦当劳势不两立了？”
　　倪梓回道：“冤冤相报何时了。”

　　麦当劳里面挺热闹的，今天是周六，很多小朋友都喜欢趁着周末，上这里来吃东西。

　　倪梓手里提着两袋东西，得先找个位置放东西再去点餐，她走了一圈，前面正好走了几个人，空了张四人座。
　　她把东西放在里面的位置，然后到柜台排队点餐。

　　倪梓点了某个汉堡套餐，走到位置坐下，刚吸了一口可乐，忽然听到一声——

　　“检易，那边儿有位置！”

　　忽如其来的一声吓得她呼吸猛一打岔，呛到了……

　　倪梓赶紧拿着放在餐盘上纸巾捂住口鼻，猛咳了几下，勉强止住了咳嗽，看着来人——来人一脸冷若冰霜，莫不是当自己是一朵空谷幽兰？

　　其实检易不是一脸冷若冰霜，只是跑步跑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流了一身的汗，没心情把脸色放柔和，也就看上去没有表情了。
　　这怪他天生一副冷相。

　　何牧阳老远就从倪梓的背影里判断出来是她，“真巧，拼个座怎么样？”

　　同班同学，还能怎么样？
　　倪梓笑得和颜悦色，假装很大方说：“随便坐。”

　　何牧阳冲检易指了指座位，“你先坐着吧，今晚在你家蹭了饭，现在这顿我请。”
　　检易也懒得客气，直接在倪梓对面落座。
　　倪梓捧着那杯大杯型号的可乐，垂着脸，全神贯注地吸自己的可乐，没敢抬起脑袋直视对面的人。

　　原本她对检易只有非常单一的害怕情绪，现在丰富了，多了几分难为情，因为医务室那件事……
　　那是少女的秘密啊！！
　　羞羞羞啊！

　　当检易看过来的时候，那一刻她就想破窗而出，窜出马路，落荒而逃。
　　但毕竟这一连串的动作操作起来不太科学。

　　她战战兢兢地指着自己面前的东西，犹豫着虚晃了几下，最后指定其中一样，说：“请、请你吃……薯条？？”
　　汉堡她自己想吃……

　　检易看着她颤颤巍巍的手指，瞟开了眼，说：“不用。”

　　一点都不大方，好怂。
　　她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怕黑，怕鬼，怕坏人……
　　尤其，怕这位江湖传奇，检哥。

　　周围很热闹，大人的交谈，小孩子的嬉闹，于是显得他们这一桌……仿佛是一张jpg静态图片。
　　这张图片的主题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何牧阳捧着餐盘过来的时候，十米开外就已经能感受到这里的尴尬信号。
　　他过来之后，憋着笑说：“是我考虑不周。”
　　倪梓是个即便是跟不熟悉的人也能自由交谈的性格，难就难在对方是检易，他是丝毫不给他人脸面，内心骄傲的检哥。

　　何牧阳坐下之后，倪梓就放松多了，恢复了七八分的常态。

　　检易就只拿了一杯可乐，眼睛看着对面的玻璃窗口，无心参与交谈。
　　这样倒好，他的注意力移开了，倪梓会更加放松。

　　何牧阳拆了汉堡的包装纸，十分阳刚之气地咬了一口，问：“你过来买东西？”他指了指放东西的那张椅子，“一个人过来买那么多？”

　　倪梓看了一眼自己旁边的两个袋子，笑得有些力不从心，说：“陪我妈出席她们的教会活动，顺便买点东西。”

　　何牧阳认真思考了几秒，“教会活动？阿姨还信教？基督教？”
　　倪梓一下控制不住，开启了忽悠技能点，“此教的爪牙遍布国内各地，教主至今身份不明，这里是他们的分舵。”

　　“你指的是……”何牧阳指着她身后的玻璃橱窗，外面群魔乱舞，说：“广场舞？”

　　倪梓咬着吸管，郑重其事——点头。

　　何牧阳无语：“你也是够能扯的，我还以为你说反清复明呢。”
　　倪梓笑着说：“见笑见笑。”

　　检易把可乐往桌上一放，吓得倪梓双肩一抖
　　这会儿想起来，他也在场。
　　他看了一眼时间，站起来说：“走了。”

　　倪梓：“……”

　　检易跟何牧阳出来之后，广场舞也掐点地结束了。
　　检词转身跟杜大妈说了再见，拿着粉红色团扇跑过来，检易的手刚伸出去想挡住她的脑袋，她灵活一闪，抱住他的笔直的大长腿。

　　她仰着脑袋说：“我也要吃汉堡！”
　　检易居高地睨着她，“跳完舞吃汉堡长不高，你愿意么？”
　　……

　　周日这天，倪梓一直在家修生养息，下午五点钟就要回学校，晚上还有晚自习，想想人的青春真是充满了被迫。

　　晚上晚自习她就完成了一套卷子，就这样的学习量，还是冉小书三番两次督促下的最优良的结果。

　　倪梓不是典型的学渣，她的成绩属于不上不下的中间地带，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她就是懒，没有干劲。

　　“对一件事情提不起劲是因为不做指望，不做指望是因为没有目标。”冉小书如是说。
　　“还真是啊……”倪梓趴在课桌上，拿着笔戳着卷面，“我还真不知道上学是为了什么？青春期的任务？”

　　冉忱书一直是一个目标明确的人，她的世界里没有那么浮躁，一派平和。
　　然而她还只是一个高中生而已。
　　这就是倪梓为什么喜欢跟她相处的原因。

　　倪梓琢磨了会儿，说：“人生的路那么长，我得好好思考一下。”

　　周一上课，倪梓早早来到教室，这是她对学业表现积极的方式之一。
　　至少她不迟到不早退，虽然上课偶尔走神，但是作业从来准时上交，语文作文800字一定不缺漏哪怕一个标点符号。

　　倪梓叹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
　　孟白从后面靠过来，问：“东风指的是什么？”

　　“我的成绩，”倪梓拿着牛奶，把吸管插进去，“我的成绩上来了，那就真的十全十美了。”
　　“哟，那就是男版的检易了。”孟白想起检易那张脸，忍不住痴笑了两下。

　　倪梓没忍住打了个冷颤，他的名字似乎自带制冷功能啊……

　　下课的时候，倪梓感觉后背让人戳了一下，她往后靠过去，眼睛直看着手机，说：“表白请拿号排队。”

　　孟白伸手将她的脸转过来，“陪我去上洗手间吧？”
　　倪梓默了数秒，说：“怎么地？洗手间有千年老妖啊？你要不找个道士？”她指着自己隔壁组的何牧阳。
　　何牧阳看过来，考虑了一下，说：“女生洗手间么？什么都别说了，我愿意贡献一臂之力。”

　　“……”

　　最后，倪梓还是陪着孟白去了洗手间。
　　但是由于刚刚磨蹭了一会儿，她们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开始排上队了，人都要挤出门口来了。
　　无奈，只好转移阵地，去对面的洗手间探探情况。

　　去对面洗手间得经过6班，也就是检易的教室门口。
　　倪梓是害怕的。
　　但是她告诉自己要勇敢面对，不知不觉就唱了出来：“有勇气就会有——奇迹——”

　　在经过教室后门的时候，忽然，孟白拉着她躲了进去，然后趴在门框上，做偷鸡摸狗样，望着隔壁教室的走廊。

　　倪梓跟着偷偷摸摸地望过去，看见检易就在他们教室门口的走廊里，靠着大窗台。

　　孟白问：“你看到他旁边跟他说话的那个女孩了没有？”
　　倪梓眯着眼仔细一瞧，说：“看到了，有点眼熟。”

　　“据说啊，是咱们学校的校花。”孟白的话里是满满的三姑六婆语调。
　　“咱们学校……”倪梓皱着眉一想，“还有校花？”

　　“这个校花也是从他们一班那儿传开来的，”孟白转过来，眼神透露着属于三姑六婆的犀利，“高一第二学期开始就听说了这位一班的校花，然后一传十，十传百，据说她很久之前就看上了检易。”

　　“营销团队很给力嘛，”倪梓分析着，“长得确实漂亮，先把名号确立并打响，久而久之，坐实校花之名是迟早的事。”

　　倪梓偏了偏脑袋，再次望过去，聊得还挺火热。
　　检易嘴角挑了一笑，忽然抬眼望过来，对上了她……八卦兮兮的目光……
　　那眼神……有毒吧……

　　倪梓急忙闪回教室，静默着，慢慢感觉到浑身僵硬，转身迈开脚步，两步之后，开始奔跑。
　　远离是非之地要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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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梓跟检易其实还是能经常碰到面的，奈何她实在是没出息，每次见到他都以为他要扛着大刀杀过来。
　　真是怂到无边无际了。

　　她也就是在那次“拍脑门”事件得罪了他，事后他也没记恨她找她麻烦，但是她自己心虚，总觉得他会一时兴起，手痒痒地想找她报仇雪恨。
　　大概是因为他面无表情的缘故，看上去就像个冷酷无情的人。
　　嘴唇还薄，据说这样的人，大部分都寡情。

　　检易每次看她对自己一脸惊恐保持沉默时，都比较无语，仿佛自己多看她两眼，她就会窒息。

　　这天他上洗手间的时候，在洗手间门口碰到她了。
　　进男生洗手间得经过女生洗手间门口，这个设计理念也是挺令人匪夷所思。

　　倪梓猛一下心脏大肆抽搐，二话不说立马往墙上靠过去，尽心尽力给他让道。
　　她靠着墙，保持沉默，屏气凝神，企图降低存在感。

　　检易原本垂着脸走路的，懒得抬头，干脆抬眼去瞟她，发现她的目光居然是没有焦距的。

　　他一脚踩上台阶，靠近她几分，刻意停顿了一下。

　　倪梓觉得眼前一阵昏暗——她说什么来着！
　　果然他忽然想报脑门上的一掌之仇了么？！

　　她太紧张了，争分夺秒地冒着生命危险为自己求情——

　　“英雄！兄台！大家都是文明社会里的高级灵长文明多细胞生物，是接受了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洗礼的接班人，是大山的子孙哟……俗话说得好，时间能稀释一切一切的仇恨，都这么久的事了，希望您高抬贵手！！”
　　最后她捂着嘴，哭泣着总结：“毕竟我长得这么漂亮……”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嘴皮子原来可以这么溜，还不忘夸奖自己……

　　检易一声不语，脚步稍微偏了偏，经过她，往里面走。
　　倪梓在他走开之后，手撑着墙——她感觉自己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这样算揭过了么？
　　她相信，大劫过后，必有后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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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晚——大家都是大山的子孙哟——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