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西辰流

3、翩翩少年

　　东市，汇珍楼。
　　这是长安城一家有名的食肆，主人家早年在西域经商，赚了不少钱后，在京城开了这家店，店里的招牌是一道炙羊肉，原材料都是从西北选的口味倒是很正宗。
　　此时，崔家兄妹正坐在楼上的包间里，等着上菜。久坐倒也无聊，两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你刚跑到哪里去了”崔令义问到。
　　“没去哪里啊，刚那边有个耍猴儿的，看着还挺热闹的。”
　　“哦，那好看吗？”
　　“一点也不好看，那猴子瘦的不行，没劲的很。”崔小娘子撇撇嘴。
　　崔令义也没有很在意，刚好兄妹二人点的菜品都陆续上来了，转移了崔令义的注意力。
　　最后一道上来的菜正是炙羊肉，羊肉的口感很劲道，不像中原的羊一样，也没什么膻味，再配上店家特别调制的香料，真的是很不错。
　　跟着菜上来的还有一罐桃花酒，酒劲不大，有些绵软，还带着些桃花的香气，不怎么醉人，崔小娘子素来喜甜，忍不住多了喝了几口。酒虽不醉人，但喝多了还是会微醺，崔令娴现在就有点晕晕的，感觉自己在云雾里一样。
　　突然，隔壁的包间传来砰的一声，还有女子的哭泣声，随后又是砰的一声，接着传来的是争执的声音。
　　人喝酒多了，总会犯困，崔小娘子刚就在打盹，休息的正好，却被这两下关门声吵醒了。醉酒后，有些人胆子格外大，崔令娴更是其中翘楚。被搅了清梦她，窜出自己的包间，一脚踢开了隔壁的门。
　　“大白天的吵成这样，还有没有什么规矩！”崔令娴吼道。
　　等崔小娘子看清房间状况后，不禁一愣。包厢地上有一个还算是清秀的姑娘，摔倒在地，满脸的泪痕让她显得格外娇弱，让人心生怜意。还有位身材矮小且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生气看着倒在地上的姑娘。地上还有一个鼓鼓的钱袋，看起来装着不少钱。
　　但这些都不是崔令娴愣住的原因，而是坐在主座上的那位公子，精致的衣着、白玉般的面容、有些柔弱的身子，还有那双桃花眼，此时这双桃花眼的主人正含情脉脉的看着崔令娴，嘴角还带着笑意。
　　“咦，你是刚集市上那个跟小姑娘似的人！”
　　听了这话，独孤让嘴角的笑凝固了几秒，“如果小娘子说的是隔一条街的那个集市，应该就是在下了。”
　　崔令娴歪头，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站着。独孤让也不说话，静静地坐在位置上喝茶，偌大的包厢只能听见地上女子的啜泣声。
　　“公子，你可要帮奴家做主啊！”倒地的女子说道，“奴真的没有偷啊！”
　　正站在一边的汉子，闻言大怒，“贱人，还敢狡辩，这钱袋明明就是我的。大人，你可不能被这小东西骗了。”
　　独孤让还是没说话，只是安静地喝茶，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地上的二人。倒是崔令娴对这事，来了兴趣。
　　崔小娘子兴致勃勃道：“你二人且说自己姓甚名谁，再说这事情的始末。”
　　立在地上的汉子抢先说道：“这位娘子，小人姓倪，在家排行老二，是这汇珍楼厨下的帮工，专做宰羊这档子事。今日正是发工钱的日子，地上这袋子铜钱，是小人这半个月的银钱，可气被这小贱人拿走了。”
　　“奴姓李，在家里名唤莲娘，也是在这厨下帮工，做的是倒水沏茶一职，这袋钱是奴刚从管事手里拿到的，并不是倪二的工钱啊，求娘子和公子做主。”倒地的女子眼角还留着泪水的痕迹，说起话来也是断断续续的，看起来委屈的很。
　　“阿娴，你在这里做什么？”崔令义也喝了不少酒，看到自家妹妹突然从房间跑出去，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跟上，一进这间房门就看到看崔小娘子在对地上二人发问。
　　“这两位之间有点什么误会，令妹为人热情豪爽，便想帮这二位解决。”一直没说话的独孤让慢悠悠地答道。
　　崔令义看着座上的独孤让，觉得这人有些眼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敢问阁下是何方人”
　　独孤让摆摆手说，“时间还早，不若等令妹解决完这事儿后，我们再慢慢聊。”说完后，转头看向崔令娴，“小娘子何不继续问，说不定有什么发现呢。”
　　崔令娴点了点头，问到：“不如你二人说说这袋子里有多少钱？”
　　倪二答到，“小人这袋子里是五百文钱。”
　　李莲娘亦答到，“奴家的袋子里也是五百文。”
　　“你二人又是如何知道这里面是五百文的？”
　　倪二回答说，“小人有个习惯，拿到手的钱，必然会一个个数过之后再放进袋子，今天小人也是数过了的。”
　　李莲娘咬了咬嘴唇，“奴家没有数过，但这袋子是总管给的月例，应该正好是是五百文。”
　　“倪二，你数钱之前是不是还在宰羊？”
　　“娘子说的不错。”
　　“那你把手伸出来给我看下，李娘子也是。”
　　虽不知道崔令娴想看什么，倪二和李莲娘还是伸出了手。
　　崔令娴仔细看过后，让旁边的伙计去端了一盆清水。
　　清水端过来之后。崔小娘子拿过地上的钱袋，将钱洒在水中，不一会儿，便说道：“果然不错，这钱袋的主人是李娘子。”随即让旁边的伙计捞起钱，放回袋子递给李娘子。
　　李莲娘高兴极了，“谢娘子，娘子真是聪慧过人。”
　　“小娘子，这可不行，这钱明明是我的，怎的变成她的了。”倪二不服道。
　　“呸！”李莲娘唾了他一口，“你前两日屡次戏弄我，我好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怎么肯应，想必这次，定是你心存报复，想要胁迫我就范”。
　　“你们俩这恩怨我不知道，但这钱断然不是倪二的。”
　　一直在旁边当壁花的独孤让看着倪二说：“你既是这里专职宰羊的，手上必然沾着不少油腥，刚看你的手，也确实有不少油，你说你宰羊之后数过钱，那这钱上也得沾了油，可你仔细看着盆水，水面上可曾有油花？”倪二顿时哑口无言。
　　独孤让又看了看崔令娴，抿嘴一笑：“小娘子，我说的对不对？”
　　崔令娴没说话，只是瞥了他一眼。
　　独孤让又说：“这里闹得一团乱，不若重新摆一桌酒。刚在下对小娘子佩服的很，这桌酒就由我请客好了。”
　　“免了，不劳公子了。”崔令娴一直对这位印象不佳，自然是拒绝。
　　崔令义觉得氛围有些尴尬，就接过了妹妹的话问，“公子还未告知崔某之前的问题，不知公子是否方便相告？”
　　“崔公子真是贵人多忘事，在下复姓独孤，单名一个让字。”
　　独孤让，该不会是……崔令义在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你就是那个靖国公的世子？”崔令娴已然发问。
　　“正是在下。”独孤让的脸上还是挂着笑。
　　崔令义心中的不妙成真了，他看到自己的妹妹一下子冲上去，端着桌上的茶水，实实在在地泼了独孤让一脸。
　　“我脾气就是这样，独孤公子若不想日日受此折磨，不如辞了我这门亲事，另选她人。”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让哪有话可说？”
　　“这我可不管。”崔令娴恢复了她张扬的一面，“我就是跟你不对盘，这亲你能结，我也不结。”
　　“阿娴，女孩子哪有这么说话的？”崔令义有些尴尬地让妹妹住嘴。
　　崔令娴根本不把这当一回事儿，“哪样儿，若哥哥有意，妹妹到愿意把这亲事儿让给哥哥。”饶是她亲哥，崔令义还是被气了个仰倒。
　　说罢，崔令娴就转身昂头出了包间，留下一脸茶水的独孤让，和不住道歉的崔令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