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海启明之路》时泠子赋

2、出行前的回想（上）

　　黑羽林地.通行道

　　当夜风拂开云纱，让那冰冷的光穿过树林的枝桠时，她的轮廓才慢慢显现出来。
　　此时已近凌晨，轿车在枯林间的公路行进着，带着女孩的思绪一同穿过成片成片的松柏。从上车开始，她就一直凝望着窗外，一言不发，任凭山林城镇掠过她的视线。这些日子气候寒冷了许多，天上更是阴云不散，应该就是这些，铸就了她此时阴郁的心情吧.....
　　“伊芙琳小姐——？”

　　“暄——？”

　　被叫了好一阵子，她才反应过来，很少有人会叫她这个名字了，家族在明面上上并没有太多规矩，可单单是复杂的称呼就让她很不适应。但今天，她终于得以摆脱这些约束了，可出于情面，又不得不说了许多道别的话语，若是要求的再卖力些，演得哭起来也说不定。
　　三年前，她来到了这个新的家庭，期初很不情愿，还因此大闹了一场。作为孤儿的她从未体会过父母的爱戴，更不会有家庭的温馨...以及众多规矩的束缚。女孩自小被一个小村落的人家抚养长大，直到十二岁那年，迎来了命运的第一次邂逅。那是她第一次前往城区深处，比起阴森的城市，她更向往的是城墙外的森林与河流，但她明白，如果想得到所谓的“成长”，就必须开拓自己的视野。临行前，村里人刻意叮嘱过提防陌生的行人，她本没放在心上，可注意到身后繁杂的脚步声与低语后，才有了防范。期初没有在意，后来便是恐惧，她有意地加快脚步却不敢回头去看，只好一股劲地向前冲，巷子越来越深了，黑暗渐渐吞噬了一切...

　　“暄....大人知道你不想见他，知道你说的话都不是自己心里的想法...那些特地赶来送别的人都被他一一拦下，又派我来接你，也算是为你考虑....”女孩依然看着窗外，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这段低沉的话语并没有引起她的注意，像是大人之间的窃窃私语，她从不在意这些，索性全部忽视掉。
　　“所...所以，请你也为大人考虑一下，去学校不要给他添太多麻烦...可以吗？”最后这一句，尽管仍是刚才的口气，可听起来却像是命令一样。
　　“他就是为了说这个？”她转过头来，二人的目光在车镜中交汇，看得出来，女孩很不愉快。“他叫你来当他的传话机吗费洛？我哪次让他操心过！”

　　“暄，大人的意思不是这样，他...”

　　“让他自己和我解释！”她没再说什么，转而望向窗外。

　　冰冷的月渐渐被大片乌云所取代，又是一片阴霾，似乎映照着她内心的模样。费洛无奈地摇了摇头，与其把这些事情一一说明，不如多关照这位“大小姐”的心情。将她带走前，那位老人家说过，暄是个怕生的孩子，可作为第一个与她交流的外人，费洛知道她只是不擅长和别人交流，陌生的环境无法让她表达自己心中所想，每当想到这一点，费洛便觉得身为侍卫的自己对她的重要性，自己的态度也许是开导她的关键..

　　“那所学校是什么样子？”暄突然开始发问，这是她沉默许久后说的第一句话，态度仍然冷漠。

　　“那是西联邦学术界最看重的院校，坐落于浮空城——艾萨德林之上，它的前身是伯伦格桑的魔法学院，但现在搬迁到了首都并对整个联邦开放，那里教的东西很多都是月城比不了的，这将会是你觉醒神力的最好机会！并且...”费洛想介绍更多的东西，可他意识到自己也只是去游览过一番，那儿与一般的机构完全不同，与其说是学院不如说是战术训练营，他生怕自己的理解与现实产生误差，便只说了这些。
　　“哦，棒（shen）极（me）了（gui），我去那是要被分去给联邦卖力还是变成和丹尼尔一样的疯子？”

　　“大人投入了很多精力才换来这个机会，他听到你这样说不会高兴的....”

　　“那他为什么不问一问我的想法？为什么非要我来接替他那个该死的头衔？西联邦大名鼎鼎的守护者——丹尼尔.罗瑟吉？”

　　“因为你是他的女儿。”

　　“可我...”一种无法挣脱的力量让她没有继续说下去，多少抱怨的话语也只能憋在心里。她明白，作为世代研习魔法并以之为傲的家族，他们的子女如果不能掌握一二，或是对此知之甚少，那便是一件非常可耻的事情，更何况她的“父亲”在学术界独揽一方，在他人眼里永远都是那么出色，可若是他的女儿是个三流术士，或许会成为整个大陆的笑柄。

　　虽然绮暄从不把魔法和家族荣誉以及自身颜面相提并论，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这方面的态度。她从来不像其他孩子那样整天带着成堆的法器四处奔波，她自认为天赋异禀，不需要去寻访各处的学者，同龄人总是嘲笑她莫名的骄傲，可实际上却是如此，她第一次在众人面前尝试施法时，便以胜过战斗法师的水准赢得了众人的赞赏，她的首任导师说过：“用不了一个星期，这个孩子就能够以极为标准的形式施法出图书馆中所有的法术，只要她有兴趣！”
　　可如今，她的精力根本无法集中在这些事上，面对未知的道路，家人的质疑，同僚的讥讽，还有自己那个诡异的父亲与他所谓至关重要的神秘计划，从出行开始，就一直冲击着她的神经，如果当初没有走出村子，或许就没这么多烦心事了...

　　“艾娜....”
　　她的低声念出了两个字符，似乎是谁的名字，费洛思索片刻也不晓得什么意思，想转过头去问问，只听见“啪——”的一声，暄睡着了，身体顺着椅背的弧度自然地滑落下去，她却全然不知，只是陷在柔软的垫子里缩了起了身子，似乎依然念叨着那个名字，可没人能听清楚了...

　　看来她确实是累了，否则依那古怪的性子早就意想不到地跳起来吓唬自己一番了，费洛知道她这次不会的。“做个好梦，我的大小姐，今后的日子里恐怕很难再有这样的机会了。”他喃喃地说着，车速也随之放慢了许多，噪音也跟着消退了不少，剩下的只有风儿吹过树林时沙沙的声音与几声鸦鸣...

　　“还记得吗，携我出行前你总会刻意地数落夕暮的繁星，那时你说‘这房是背着启明星立的，窗口的星星越是难以观察，彼方的启明星就越是明亮，预示着将要出行的人们一路上平平安安，有了她的指引，就不会迷失方向。’可现在，启明星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只有漫天的阴霾，在我眼前亦是如此.....‘别人选择的道路，我该如何走下去呢...’启明星，若是你能闪耀在我的梦，能否成为我的光，予我答案....”

　　——绮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