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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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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正浓,晋思歆抱着安然入睡的卫然坐在窗前,木槿花开得正好,淡淡的隐在这夏日的月色之中。侍女们忙了一天都昏昏欲睡,晋思歆便吩咐他们各自退下休息,房间里终于只剩下她和卫然两人。她张开手掌,厚厚的老茧布满掌心,这双常年握剑的手,如何拿得起床头那些针线,继续未完成的女红。
“怎么都没人伺候着?”卫远推开门进来。
“臣妾见她们乏了,便打发下去歇着了。”晋思歆抱着孩子不方便行礼,略笑着看着卫远。卫远便走过去,接过她怀中的孩子:“三个多月不见你,他倒是越发粘你了。”
“孩子还小,自然是离不得娘亲的。”晋思歆走去将门关上,继而去收拾床铺。
“王爷今夜在此歇息吗?”她转过头看卫远。
卫远有些疲乏地皱眉,眼睛只看着卫然那张酷似自己的脸:“本王还有要事要忙,来看一眼你们娘俩,即刻便要回去的。”
晋思歆接过卫然放在床上,悉心为他掖好被子后转身送卫远出门。
“这些天都还好么?”
晋思歆抬头迎上那双带着极浅极淡关心的眼眸,深邃如夜空,繁星万点全然都是无法触碰的深奥难懂。
“臣妾一切都好。”她垂首应道,转眼看向别处。
“明日我请太医来为你把一把脉,凡事不要大意的好。”卫远交待道,头也不回地走出去。诺大个翠竹苑,见了她仿佛就全都走遍了。
晋思歆独自倚在门框上,对着月下清影的眸子突然暗了下去。
三个月前下着大雨,她一袭夜行衣匆匆赶往住处,忽见河岸旁躺着个奄奄一息的身影,她前去探察伤情,一眼就瞥到那张自己不能再熟悉的脸。她得心滴血一搬的疼,把伤得不轻的那人背回住处,细细清理伤口,纤纤玉手被河岸的石头磨得血肉模糊,浑身青紫的躺在床榻上有一气没一气地艰难呼吸着。第三个夜晚烧退了大半,那人终于醒了过来,睁开眼就看见床边坐着一个憔悴的自己。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个香消玉损,另一个却英气盎然。
她张开嘴却无法出声,只是无助的看着另一个自己。
“喝口水吧,不着急。”她端过水杯来递在伤的不轻的她唇边照顾她喝水。
十六年前她们也曾坐在一个床边,一个看着另一个发烧,递水喝药,有同一个娘亲,住同一个院子,睡同一个被窝。那年她们八岁,又笑又闹,突然有一天流经家门前的那条河涨了大水,湍急的河水无情的带走了其中一个。后来家人在河下游找到了一个面目全非的孩子,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光着两个小脚丫,浑身冰冷毫无气息地裹着水草埋在河沙里。娘亲已经哭断了肠,她不肯信那个影子一样的孪生姐妹就这样去了,但心就像被砍去了一半,永远的葬在那河里。可谁知一月以后,她的窗台上突然出现了一枚与自己一般无二的玉佩,她欢笑,四处告知希望能把失去的妹妹找回来,但无人相信她,因为那玉佩上刻的,是她自己的名字,晋思歆。不论她怎么解释自己和妹妹交换了玉佩,但刻着妹妹名字的那枚却在寻找妹妹的时候永远遗失在了河里,所有人都认为她是伤心过度,甚至娘亲,都含着泪让她不要再提起。
“清晗......”她终于叫出她的名字,十六年来未曾忘记的最亲近的人。
晋清晗伸手轻轻抚去她眼角溢出来的泪,手指纤长,却无比粗糙,她只在自己丈夫的手上感受过这样的心痛。
“我不能死。”她浑身刺痛,却依然挣扎着要握住晋清晗的手:“我成亲了,有一个四岁多的孩子,我要回去。”
“你会回去的。”晋清晗哽咽着说:“等你好了,我送你回去。”
想到这里,晋思歆伸手握了握腰间那枚还带着自己体温的玉佩,一如既往的温润柔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