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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六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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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在话,即便是拜堂成了亲,傅思年心里并没有已经嫁给萧御的真实感。
或许是她下意识地把自己藏在一个安全罩里面,那个安全罩里面的自己冷眼看着她穿上嫁衣,和萧御一起拜天地,入洞房,如看一出戏剧,并没有真实的参与感。
萧妍的这一声“三嫂”震碎了傅思年给自己筑上的安全罩,将那个冷眼旁观的自己和现实中浑浑噩噩的自己重叠起来。
“想些什么呢?”
傅思年只觉得腰后一烫,一只大掌贴在她后腰上,萧御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定晴一看,屋里的侍女都已不见了踪迹。看来是她想东西太入神了,连萧御什么时候进门都不知道。
“没想什么。”
她感觉到被他触碰到的肤体酥麻了一下,便往旁边避了避,想跟他拉开一点距离。
可他仿佛预判到她的动作一般,大掌往上,按住她的肩头,制止住她避远的动作。
“怕我?”他皱眉,将她的身子拨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傅思年垂下眼帘。
就是这般低眉敛目,温顺乖巧的模样,但是萧御知道,这样看似乖巧的面皮下,实则藏着一身的倔骨。
他不依不饶地问下去:“是不是怕我?说话。”
傅思年觉得鼻中嗅到的是他的气息,耳中听到的是他的声音,肩上搭着他的手,到处都是他的存在感,心里更加烦燥。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野兽叼到嘴里的猎物,很快就会被大快朵颐。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老是对我……动手动脚的?”却是答非所问。
萧御听了她这话,失笑:“动手动脚?这世上哪对夫妻不是这样?以后你会慢慢习惯的。”
说完,又有点懊恼。他怎么忘了,她年纪尚轻,嫁给他前也无长辈指点这些床帏之事,难怪她对此事如此抗拒。琢磨着是不是得寻个嬷嬷,教导她些男女敦伦情事。
傅思年不知道他在想这些事,否则指定气炸了。
但她心里也有点慌,害怕自己真会如他所说“慢慢习惯”,一把推开他:“不跟你说这些了,一会儿就要上船了,我去外头看看行礼可都收拾好了。”
其实行李早就打点好了,她这么说只不过是找个借口开溜。
等她走出房门,就碰到过来给萧御践行的萧彻。
萧御回去金陵,萧彻就顺理成章地成为萧家家主的接班人。
萧御此举,付出的代价不可谓不大。万一将来的事不尽如人意,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发疯呢。
傅思年只求到时候可别牵累到她。
傅思年和萧彻不熟,略问候了几句就要把地方让出来。
可谁知她的目光和萧彻身后的一位谋士相碰了一下,当下身子一震,怔愣在当场。
那谋士三十许的年岁,身穿月白色细葛布道袍,木簪子,褐黄色细布福鞋,手上挂着串黑玉石雕就的一百零八子佛珠。
这谋士,也就是年纪大了点,竟有几分像她在现代时的弟弟。
无论是当留守儿童,还是后来回到父母身边,她和弟弟之间都有一种相依为命的感觉。在农村时,他像条小尾巴,跟着她上山爬树下河;到深地后,他怕她钱不够用,会把压岁钱攒起来悄悄夹放到她的钱包里。只是,这浑小子个头长得比她高以后,就不甘心当弟弟,闹着要当哥哥了。最后自然是被她一顿暴打,以血脉压制了。
所以乍见之下,她难免心神恍惚。
也因此,她没有留意到对方和她一般思绪不宁。
两人这般反应,自然落入了萧御眼中。萧御脸色一寒,侧身挡住了两人的视线交接,搂着傅思年出了房门,才低声问:“怎么,你认识阿彻身边的那谋士?”
傅思年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觉得他有点面熟。仔细一想,确是不认识的。”
那边萧彻辞别后,也问了身边的谋士沈康宁:“你刚刚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直盯着我三嫂瞧?”
沈康宁告了一声罪,“实不相瞒,这位三奶奶,长得和我姐姐有几分相似。”
萧彻哦了一声:“怎么都没听说过,你有个姐姐?”
沈康宁心中一惊,他跟在萧彻身边。虽给他出了好些主意,但到底时日尚浅,萧彻并非完全信任他。而且之前,萧彻肯定已经将他的底细查个底朝天,忽然间冒出个姐姐出来,难怪对方生疑。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表姐,小的时候大家住一起,我叫姐姐叫惯了的。”
萧彻这才没话说。
沈康宁暗暗松了一口气。同时提醒自己,以后说话千万要在脑子里过一遍才能说出口,不然让萧彻生疑,他怕就完成不了任务了。
也不知怎地,这一回,已经是他莫名其妙地穿过来的第二回了。穿第一回的时候,他花了足足五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才救回了程家的二公子,完成任务回到现实世界。谁知道这一次毫无预兆又再次穿越了,还是需要完成任务才能回去。
想到刚刚见到的那位三奶奶,沈康宁叹了叹气,人有几分相似而已,到底不是他的亲姐姐。
只是回房后,竟神使鬼差地跟屋里洒扫的婢女打听起那位三奶奶。
婢女拿了赏银,自然是知无不言:“沈爷要问的是刚嫁进咱们萧府的傅三奶奶吧……”
婢女刚起了个头,沈康宁却是心中一凛,怎么竟跟他姐姐一个姓。他姐跟随母亲的姓氏,他则跟随父亲的姓氏,因此姐弟两的姓氏并不一样。
恍惚中,他像又回到了过去。
那是他很小的时候,和姐姐一起留在农村当留守儿童。
父母寄回来的生活费,被奶奶视作照料姐弟俩的工资,鲜少花用在姐弟俩身上。两个小孩,瘦得头大身小,皮包骨头。
周围邻居见了,都在感叹:“现在怎么还有这样瘦小的小孩,跟非洲的难民儿童一样,是不吃饭吗?”
奶奶也有自己的一套逻辑:“这姐弟俩个挑食,我有什么办法?”
当时他和姐姐年齿尚小,察觉不到这套逻辑的漏洞,信以为真。
奶奶顿顿给他和姐姐做青水煮白菜,他们俩个确实不爱吃,可不是挑食是什么?
姐弟俩个正是嘴馋的年纪,特别是当邻居的小孩有零嘴的时候。不过这也难不倒姐姐,她会带着他爬山,找野果。为了摘野果,姐姐瘦小的一只会爬到高高的树上,站在地上的他仰着脑袋,瞧得胆颤心惊的。记得有一年秋季时,树上的野果几乎都被采光了,但还是被眼尖的姐姐找到遗漏的两个。
两个果子躺在姐姐手心里,一个大一个小。
姐姐说:“两个果子,都是我摘的,两个都是我的。”
“都是姐姐的。”他那个时候傻呆傻呆的。
“可是你是我弟弟,我愿意分你一个。”
姐姐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把大的那个果子给了他。
现在回想起来,那段日子虽然困窘,可姐弟俩个每天漫山遍野的跑,也是无忧无虑的。
他原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快乐地生活下去。
只是事与愿违,姐姐因为出了车祸,在手术室里生死不知。他不过守在手术室外头的长椅上打了个盹,竟又重新穿越到这个世界。
回忆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婢女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
那婢女口齿伶俐,很快就将傅思年的来历讲了个清楚明白:“……就是这样。傅三奶奶因为她爹的关系,得了圣上的封赏,先成了德嘉乡主,后来圣上又给她升了爵位,乡主就变成县主了。之前的除夕宫中夜宴,圣上又给咱们三公子和德嘉县主赐了婚。”
沈康宁轻轻颔首,皇帝赐婚的事他也知晓了。皇帝为了遏制世家壮大势力,便乱点了一番鸳鸯谱,打乱了世家的联姻计划。
想到这里,他轻声问起另一个话题:“可我怎么听说,德嘉县主的身份有点问题?”
“谁说不是呢。自打圣上赐婚后,坊间就有传闻说德嘉县主并非原来的傅家姑娘,她顶了傅家姑娘的名号,这才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当时咱们这些下人私底下都在议论,大家都说三公子的婚事指定作罢,谁知婚宴如期举行。想来之前的那些传闻不过是谣言,有心之人为了中伤傅三奶奶而传出来的。”
婢女这么说,但沈康宁可不这么认为。这要真是谣言,萧御怎会放弃家主之位,远赴金陵?这无异于玩游戏快满级的时候,另换地图重新升级。肯定是德嘉县主的来历确实不堪深挖,他为了新婚妻子少受些攻讦,只能避开京城这个名利场。
“这位德嘉县主可真是个厉害人物。”身陷这样的谣言里,换是别个不死也扒层皮。她倒是气运暴棚全身而退了。
“是啊!”婢女将沈康宁的话听成了别的意思,“沈爷也听说了吧。傅三奶奶她在丹青这方面特别厉害。咱们府里玉翠轩的那幅壁画,就是出自她的手笔。”
沈康宁不禁讶异,这可奇了,她也会画画?
这还不算,这个德嘉县主的名字和他姐一模一样。
这下子,沈康宁也起了疑心,莫非他姐跟他一样,也在这个世界做任务?
既生出疑心,他便踱步去玉翠轩瞧了那壁画。
壁画上景观人物栩栩如生,分明就是现代的那些超写实的画作。
沈康宁心里有惊涛骇浪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