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5、第二十五章 ...
-
这个念头一起,立刻就被她挥开。
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人有良心。如果她出卖顾云珠,岂不是禽兽不如?
她好不容易才说服萧御,不再找纸坊和墨心斋的茬,谁知平地里无端又炸出四皇子这个惊雷。这一天天过得,都没个消消停停的日子了。
傅思年潜意识地想要逃避这些烦心事,坐上马车往北街的葫芦巷去。
途经兰心巷时,她透过纱窗往外瞧了瞧,却见她买的那小院子外头的门口处,整整齐齐地码着三块青石砖。
傅思年秀眉微蹙。
这是她和顾云珠约定的暗号。如果顾云珠有急事,便会在门口处码上三块青石砖。
傅思年实在想不通顾云珠会有什么急事需要见她。顾云珠的衣裳吃食,她都已经交给包大娘子打点了。就算真的有急事,也应该克服一下,在这个关头,两人实在是不宜见面啊。
许是傅思年敏感多疑吧,她总感觉自已最近一直在被人盯梢。万一真是这样,一旦见面岂不是相当于漏露了顾云珠的行踪?正因为如此,别说是顾云珠了,她连包大娘子都不敢见。
马车并未在兰心巷停留,径直往前,直到葫芦巷。
孔氏在见到傅思年时,多少有些不自在。傅思年一看到她这个样子,就知道写书的事情不顺。
果然,她才坐下来不久,孔氏就搓着手,不好意思地对她说:“对不住,思年侄女。你正言伯父怕是不能出书了。”
傅思年听了,忙问:“之前不还说得好好的,怎么没几天就变卦了?”
孔氏都快抹眼泪了:“快别提了。你正言伯父前天不知怎地,竟把出书的事透给敏和他大伯知晓。敏和他大伯就取笑你正言伯父,说他那点子才华,肚子里能有几两墨水,竟妄想着出书?几盆凉水泼下来,你正言伯父心都凉了。如今笔也搁下了,字也不写了,又去那茶楼里听说书去了。”
她这一说,傅思年就明白了。傅正瑾就算当了官,思维还是没能提上来。他自己在国子监录事这个位置上一动不动五年,说不定已经丧失了斗志。总觉得自己出身低,不是名门望族,所以才没有出头的机会。他承认了自己的平庸,也相应地回避了痛苦。可是见到堂弟竟然还奋发上进,忍不住就要拽着他往下拉,怎会允许之前不如自己的堂弟变优秀起来?
傅思年叹了叹气:“外头那些出书的文人雅士,难道他们的文才就是天生的吗?不过就是他们天生有那样的背景,打小耳濡目染到大。自然比没背景的才华高些。无他,唯熟练尔。但我们要是因此而妄自菲薄,做都不去做,更加没有熟练的机会了。”她想要劝服孔氏,但转念一想,或许人家真的另有考量,而且他们也没必要为她的愿望买单。何苦强求?
这个念头一起,便有些灰心了,“罢了,咱们傅氏一族没有背景,这条往上走的路程,注定又苦又累。正言伯父要是不愿意,那便算了吧。三婶婶,你要借的银两,我明日会安排人送过来。”
孔氏原本是打算放弃的,但听到傅思年用这样失望的口吻说出来,心里的那股倔意腾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思年侄女,我估摸着你正言伯父也就是一时灰心,我劝劝两天就好了。那银子先别忙着送过来。侄女的好意,婶婶心领了。”
傅思年不意还有这样的转机,自然从善如流:“那我就听婶婶的。”
才刚出了西厢房的门,就听见宋氏在院中训斥仆妇:“你如今倒会躲懒,打量着自己是家中的老人,主子又心慈,倒这样无法无天起来。躲着自己清闲,礼也不送,眼瞧着后天便是重阳了,你这是要让家中主子爷平白得罪同僚不成?”
那仆妇只顾着垂头,半天都不理论。
听话听音,锣鼓听声。傅思年总觉得宋氏这话是对她说的,不然怎么就那么巧,平白在院中就开始训起人来。估计是张妈妈最近被纸坊和墨心斋的事闹得焦头烂额,忘记张罗这边重阳节礼的事儿了。宋氏拿不到节礼,又不好意思张这个口,这才借由训斥仆妇一事来提醒她该送节礼了。
傅思年忍不住就笑了,这宋氏可真够有意思的,难为她想得出来这么个办法。
不过,回程时马车再次路过兰心巷,她看到小院门口那码着的三块砖头上又叠加了三块砖,不禁开始心烦意乱起来。
她极有可能被萧府的人盯梢,顾云珠绝不可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可顾云珠却一定要见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思年要是喊停马车,万一真被人盯梢,岂不是暴露了顾云珠的藏身之地?可如若不去见顾云珠,万一她真有什么急事,那该如何是好?
无论怎么选,似乎都是错的,这让傅思年越发的踌躇不定。
待回到了荣安巷,她浮躁的心依旧是静不下来。她因为顾云珠的事发愁,可她自己如今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面对四皇子的强横,她又该如何做才能摆脱呢。正苦思无计时,张妈妈推门进来。
“姑娘,你绝不能嫁予四皇子为妾。”在张妈妈浅薄的见解中,妾就是妾,任凭主母打骂的玩意儿。纵是皇子府,也不是什么好去处。
这还是张妈妈打了傅思年一个耳光后,第一次主动跟她讲话。诚如傅思年所说,她们主仆俩的利益是绑在一起的。只有傅思年好了,她这个管家妈妈才会好。
“我知道。”傅思年对此很是苦恼,“可那四皇子来势汹汹,怕是不能善了。”
张妈妈道:“我心里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此事过于难办,端看姑娘愿不愿意做了。”
“只要能脱身,就算再难办,我也得做啊。”傅思年道,“张妈妈,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吧。”
张妈妈轻叹:“我寻思着,那四皇子既然是因为姑娘的容貌而倾心于姑娘,可要是姑娘的容貌没了呢?”
傅思年瞳孔剧缩,这是要她自毁容颜?听着就疼。
张妈妈劝道:“我知道姑娘青春妙龄,又生得比别人好些,难免舍不得这副皮相。可是眼下的情况,由不得姑娘你舍不舍得。我已经打听过了,那四皇子早已有了正妃,屋里姬妾更是一大堆。你要嫁进那皇子府,就等于被关在那暗不见天日的地方,还有什么前途可言?说不定什么时候小命都交待在那里。容貌没了是可惜,可就算将来姑娘嫁不了人,手里有了田庄纸坊铺子,往后的日子过得也不会差。”
张妈妈常常念叨傅思年的姻缘,变相地催婚。可如今为了躲过四皇子,她连观念都转变了。
傅思年寻思着张妈妈的话也没错。其实皮相好并不能为女子带来好姻缘,反而会引起恶狼的觊觎。
从前在网络上,她常常看到这么一句话,美貌是一种稀缺资源。既然是稀缺资源,必定会引起觊觎、掠夺、盗取、摧毁。
所以如非必要,她从不着意打扮自己。
但没想到,自觉已经够小心的自己还是引来了四皇子的觊觎。
既然一切都因容貌而起,那她毁了这张脸,挡在她面前的难题便迎刃而解了。
傅思年越想越觉得张妈妈的主意不错。唯一的缺点是,划花自己的脸,太疼了。
不过,若不如此,怎么逼退那四皇子?
她坐在梳妆镜前,拔出刀鞘,看着泛着寒光的刀刃,却又犹豫了。握着匕首的手几次举起又放下,直到入睡前都没下定决心。说实在话,她还挺喜欢她长的这副样子的。她心里也挺不服气,明明她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到头来却要自毁容貌?
翌日早上是被一阵敲门声惊醒的。听彩霞讲,是包大娘子上门来了。
府中平时采买的瓜果蔬菜一向是由包大娘子送过来,说好是一月一结。但不知为何,如今才刚月初,她就找上门来了。
“真是好生奇怪。”彩霞一边帮傅思年梳头,一边道,“上个月底不是已经付银子给她了吗?家里的账目一向由张妈妈负责,从未出过纰漏。”
彩霞不知道原因,可是傅思年却隐约猜到了。
顾云珠住进兰花巷后,傅思年就专门找了包大娘子一趟,央她每隔几日送些米面蔬果到兰花巷,银子自己会付清。包大娘子此次上门,定是受兰花巷那边的顾云珠所托,上门找她来了。
顾云珠不惜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也要央人上门找她,可见确有急事。
傅思年不敢耽搁,简单洗漱后便至前院。
张妈妈正接待着包大娘子。
包大娘子坐在张妈妈对面,笑得有些讨好:“……我也是没法子,才到贵府相求。好歹咱们合作多年,我的为人,您也是知道的,绝不会欠钱不还。”
张妈妈拉长着脸不说话。
傅思年进了宴息室,包大娘子连忙站起来施了一礼。张妈妈看到她那张依旧完好无损的脸,目光中略带着丝失望。
傅思年只作不见,微微一笑:“包大娘子上门来所为何事啊。”
包大娘子还未开口,张妈妈就嗤笑一声。包大娘子脸上立时浮现两朵红晕,讪讪地说:“德嘉乡主,您来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请您帮帮忙……”
她才刚开了个头,就被张妈妈给打断:“你这妇人,好生无理。你想买宅子,就一家子齐心协力攒银子,怎么倒好向我们开口借银子的呢?”
包大娘子道:“德嘉乡主,张妈妈,若不是因为那宅子实在好,我也不会张这个口。宅子的主人急着出手,价钱又比周围的宅子低上许多,我这不是怕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吗?奈何手头的银子实在是不趁手,这才过来找你们帮忙的。”
傅思年暗喝一声彩,这借口找得好。要不是她猜到实情,还真被包大娘子给骗过了呢。她道:“包大娘子,依我看,你也别急着筹银子,买宅子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那宅子的主人急着将宅子脱手,说不得那宅子有什么不妥当之处呢。你须得好好打听清楚才是。”
包大娘子细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拍大腿:“是这个理儿!”说着,走过来握住傅思年的手,“还是德嘉乡主脑子好,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亏得您提醒了我,要不然我可能就上当受骗,把一家子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积蓄都填进那坑里了,那时就苦大发了。”
包大娘子借着握手的时机将纸条塞到傅思年手心里。傅思年悄无声息地把纸条收到袖中,脸上不动声色:“娘子只是急着给家人买宅子,一时想不到而已。”
睁着眼睛说瞎话,跟做间谍似的。
等回到房间,傅思年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小字:“我已怀有身孕!”
傅思年瞳孔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