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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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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哟,这小姑娘挺机灵的,文婆婆你刚从乡下收上来的吧?”张紫英压下内心狂喜,装作漫不经心地道。
文婆婆做着伢人那么多年,早就练就一副火眼金眼。张紫英一张口,文婆婆便知道她什么心思了。
“这丫头不行。”文婆婆嘴上回绝,心里却开始活络起来。
张紫英就问了:“怎么不行?”
文婆婆叹气:“这丫头命不好,她娘为了多收几两银子,让我将她送到花街柳巷去。就因为这,她的卖身价比起你之前看中的小丫头,贵了一倍不止。”
这小丫头瞧着也不是蠢笨之人,她亲娘如此狠心之举,谅她将来对亲娘也起不了什么孺慕之情。张紫英脑子转了一圈,心里更加意动了。
“天老爷呐,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辣心肠的娘。”张紫英骂一句,瞧见傅思宁认可地点点头,对她更是满意。“文婆婆,我也不跟你绕弯子了。我就中意这孩子,要多少价钱,你说个数。”
傅思宁本来以为自己铁定是会被卖入秦楼楚馆的了,不意想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当下是喜出望外。但接着心里又忍不住唾弃自己,卖身当奴当婢还能高兴成这样,她一现代人竟堕落成这样了?
正暗自警醒自己,忽然对上一双嫉恨的眼睛。原来是张紫英退回来的丫头小玉正用杀人般的眼光在看着她。
傅思宁不明所以,她也没得罪这小丫头吧。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估计是小玉觉得是自己顶替了她的位置,这才害她被退回来,因为这个竟恨上自己了。
傅思宁也是无语,这小丫头不是被坏脾气的傅姑娘赶出来的吗?关自己什么事啊?再者说到傅家当婢女到底是什么了不起的差使啊,也值得这小丫头如此嫉恨?
莫非真是她有眼不识泰山,识别不出这里面的好处?
怀着这样的困惑,她去到了傅家。
这一进去,好像数九寒冬里一瓢冰水迎头浇来,一颗心凉了个彻底。
原来这傅姑娘已然病入膏肓,瞧着也就这几天的光景了。
傅姑娘病得都奄奄一息了,偏偏还有人打着探病的旗号上门来气她。
听张妈妈讲,这位上门的祝金枝是傅六的媳妇,傅六和傅姑娘的亲爹傅正年是没出五福的亲戚。按理说亲戚上门探病也是好意,多少都要给几分薄面。但傅姑娘一听是她上门,本就苍白的脸色立时变得面红头胀。
“她怎么又来了。我不见她!张妈妈,快把她给我打发走。”傅姑娘一阵剧烈咳嗽,好不容易才讲完了整句话。
那祝金枝在外头听见了,笑道:“哟,大侄女也别生气啊。也不知道你这性子随了谁,这般娇横!我做婶婶的好心好意上门来,也不说给倒杯茶水,直接就开口撵人,这世上哪有这样的理儿?我不过瞧着大侄女没了娘,身边无人教导,这才上门看顾一二。纵是一时口直心快惹大侄女不快,大侄女直说便是,我这做婶婶的往后改了便是。”
这话说得就有点诛心了。要知道在那个时代,断没有晚辈挑长辈的理儿。
傅姑娘气得上气不接下气:“谁要你看顾,你快给我滚,滚出我家!”
这实在怨不得傅姑娘如此生气。原先她还当这位六婶婶上门是好心,谁知对方每次都挑剔她吃的药材贵,还说:“你一个小小人儿,哪来那么大的福气,这县里药铺子里的好药材都让你给吃光了。多费银子啊。你也要为你爹着想,他将来是要娶妻生子的。家里的银钱要是给你治病糟蹋光了,你要你爹将来怎么办?依我看,你也别吃这些贵重的药材了,婶婶出去帮你打听有什么便宜的偏方。”
她就纳闷了,她吃再贵重的药材,花的也是她家的银子,怎么六婶婶却是一副肉疼的表情?
张妈妈欲言又止:“有些话按理我不该说,但我怕我不说小姐白白被人诓骗了去。”
张妈妈是她娘的陪嫁,忠心耿耿地服侍了她娘二十几年,到现在依旧是云英未嫁。她娘对张妈妈颇是倚重,还将家里的管事权交给了张妈妈。
因为这个缘故,傅姑娘对张妈妈自是信得过的。因此,听张妈妈话里有话,忙道:“妈妈旦说无妨。”
张妈妈小声道:“我冷眼瞧着,小姐的这位祝婶婶怕是另有图谋。小姐年纪还小,经受的事少。你不知道,这世上有种不安好心的人,就等着吃绝户发一笔横财。”
傅姑娘一愣:“吃绝户?”
张妈妈怕她不明白,说得更细一些:“如今你爹远在京城,你娘又去了,这个家只剩下你孤伶伶的一个。这也便罢了,偏偏你这一房田产铺子都不少,可不就招某些贪财的眼红?”
傅姑娘若有所思。
张妈妈道:“小姐细想,你吃再贵重的药材也没花费她家一个钱,她何苦上门来指指点点?还不是将这个家的钱财视作她家的囊中物,舍不得让你多用一点儿。”默了默又道,“但愿是我多想了。”
她还真没多想。再之后祝金枝每次上门,看中什么贵重东西,顺手就“借”回家了。
傅姑娘知道这祝金枝觊觎她家产业,气得不轻,说话也开始不客气起来。偏偏这祝金枝脸皮够厚,又仗着是长辈,次次都能满载而归。
傅姑娘只好拖着病体去找傅六叔。
傅六叔在她面前装傻:“我说大侄女你且放宽心。我家那口子对你并无恶意。至于借了你家的东西,待你六婶用完了自会还回去的。六叔拿你当亲侄女看,你可别跟六叔太生份了。”
很显然这两口子就是一条心,只不过祝金枝是打前峰的那一个。
傅姑娘铩羽而归。她本就是敏感多思的性子,难免对自己的前景忧心不已。这事过后她的病情越发重了,吃了多少好药换了多少郎中总不见好。到傅思宁来到傅宅时,已经现出下世的光景了。
明明祝金枝都欺负上门了,作为管家婆子的张妈妈却是听之任之。
傅思年哪里看得下去,一时间对傅姑娘这个留守儿童的同情心泛滥若涛涛江水,掀开布帘子就要冲出去跟祝金枝理论理论。
却被张妈妈给拉住了,张妈妈低声喝斥:“不是跟你说过,有客上门不许你露面吗?再不听话说把你送回文婆子那。”
一句话就把她给将住了。
当婢子总比被卖入青楼好多了。
说起来这张妈妈也是怪,自她来到这傅宅,粗重活从不让她做,只叫她在傅姑娘面前端茶递水地伺候。傅宅的奴仆如今只有张妈妈,和厨房里又聋又哑的赖婆还有傅思宁这三个。按理说傅宅三进三出的宅子,不应该就这么点人才对啊。
张妈妈说人多眼杂,自太太过身后,她便慢慢地将多余的奴仆给打发了。
瞧瞧,这便是人少的弊端了。这要是人多,祝金枝一上门,两三个粗壮的婆子拎小鸡仔似的就能把她给丢出去了。
她哪里知道,张妈妈也有她的困境。自打女主人一死,宅子里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有那心思活络的,直接跑到傅姑娘面前挑唆,妄图取而代之成为新的管家妈妈。她好不容易才收拾了一拨,发卖的发卖,打压的打压,宅子里这才消停了。
至于祝金枝,纵使人品再低劣人家也是傅家的亲戚,而她张紫英说好听点是傅家的管家妈妈,其实就是一奴仆。若她不管不顾冲出去和祝金枝对着干,就是以下犯上,祝金枝完全可以禀明族长,越过傅姑娘将她发卖出去。如今男主子在外,少主年幼,难道到时候傅姑娘能护得住她吗?
张紫英小的时候村里闹饥荒,父母得浮肿病去了。要不是女主子家人好心将她捡了去,她指定也会活活饿死。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暗暗起誓,此生定要力争上游,绝不要再过回小时候的那种苦日子。
刚去服侍女主子罗祈玉的时候,罗祈玉已经十二岁了,身边另有一个叫做兰英的心腹。兰英自小陪同在罗祈玉身边,旁的婢女再好也插不进手去。她知道自己想要出人投地,只有排挤掉兰英才有机会。但兰英之所以能成为罗祈玉跟前的心腹,除了际遇促成之外,她自己本身亦是极其优秀的一个人才。所以要取代兰英,决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想通这一点,她没有直接跑到女主子跟前献殷勤,反而跟在兰英身边跑前跑后,即使自己比兰英大上几个月,依旧姐姐长姐姐短的奉承,这才慢慢地取得了兰英的信任,得到了留在女主子跟前伺候的机会。
后来女主子嫁到傅家生下了小主子,她和兰英也到了出嫁的年岁。
兰英和女主子有着打小一起走过的情份,女主子自会为她挑选良婿。但她张紫英不同,她没有兰英那样好的运道,女主子只会随意给她选几个阿猫阿狗打发,她要真嫁过去,只会重复父母那辈的命运。她只能阉割掉自己对男女之情的向往,在女主子面前立誓一辈子不嫁,只求留在女主子身边服侍。
后来兰英嫁了人,张紫英靠着自己的点滴功夫,终于成为女主子身边第一人。女主子临终前,还拉着她的手对她托孤了,可见对她的信任。
可惜她注定要辜负女主子对她的信任。
设若小主子身体康健,她也愿意为小主子冲锋陷阵。偏偏小主子是个药罐子,看过的郎中都说小主子命不得长久,张紫英也只得多为自己打算。
她眼睁睁看着小主子日薄西山,自己却无能为力。她知道只要小主子一死,以傅六夫妇贪得无厌的品性,指定会借着代持傅家产业,慢慢蚕食掉。而自己留在傅家享受锦衣玉食的美梦终究只是一场空。
有多少个夜晚,她辗转反侧夜不能眠。终于有一天,一个可怕的念头冲进她的脑海中。
她要采买一个和小主子相似的小女孩,等小主子一死,立刻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