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命纹》东无声

10、第九章 蛊虫傀儡

　　不远处站了个粗布衣裳的男子，身材高大，腰身直挺，正冲廖索承三人怒吼。他这一声，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云镇镇民，不少农舍已经亮起了灯火。三人都知道，这个喊叫的男子绝不会是什么普通百姓。以他们的功力，距离如此之近都没有提前发现，恐怕这人的内力着实不低。

　　“影十五，追。”眼见那个男子想趁着百姓们出门的功夫撤退，廖索承直接命令道。

　　影十五领命，轻功一起，瞬间就在镇口拦住了男子的退路。

　　那男子就站在原地不动，面部僵硬地冲她咧嘴一笑，看起来是人皮面具。她当即出手，匕首刺向他的腹部。男子向右一侧身，以一个奇怪的姿势扭着身子躲开，又抬起扭曲的手臂击向她左肩，被她用左手制住。

　　影十五心中奇怪他的表情与动作，总觉得什么不对劲，但手上攻势不停，匕首冲着男子的手臂砍了下来。男子仍然不慌不忙，咧嘴笑着，瘆人得很。

　　她鼻翼翕动，猛地知道了不对，立刻收住匕首攻势，一掌将他打开，身形一动，后退数丈。

　　这个人的身上，根本就没有活人的气息！

　　她步子还没有站定，抬头就看见极诡异的一幕。那男子退后几步，就这样咧着嘴，看着影十五的方向，脸上的皮开始脱落。

　　不仅是脸上的皮，还有身上的，全部都掉了下来，衣服仍在身上穿着。

　　连远处的廖索承都吃了一惊，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的皮快速掉落，露出里面黑黝黝的，正在蠕动的东西。他的衣裳也随着摔在地上，滴血未沾。

　　那个男子面部僵硬，并不是因为带了人皮面具，而是他整个身体，是被掏空内脏之后，再用聚生蛊虫装满的皮囊！

　　怪不得他的姿势如此怪异，原来根本就不是人。

　　“回来！”廖索承大喝一声。

　　影十五手中只有不足十寸的匕首和暗器，要想在蛊虫如此快的速度爬到她面前时杀死它们，几乎不可能。

　　而且，她不能后退或是逃开。

　　她的后面，是云镇，是大瑾的百姓。她必须拦住这群食人的蛊虫。

　　廖索承见她动也不动，气急，已经顾不得思考刚刚这个男子为什么能说出话来，腰间的断纹剑出鞘，龙吟剑鸣。他脚步轻踏，举剑一挥，磅礴的剑气袭向密密麻麻朝影十五涌去的虫子。

　　锋利的剑气穿透蛊虫身体后，在地上划出一条深深的裂缝。影十五心有余悸地喘了口气，还是没有动弹，只是眼神控制不住地看向廖索承手中的剑。

　　江湖三大神剑之二，断纹剑。

　　她曾多次听影卫们私下里谈论廖王殿下的佩剑，直到今天，才是亲眼见到神剑出鞘的风姿。当真是“一剑断命，纹脉天下”。

　　三尺寒锋，龙吟凤哕般的剑鸣声清越入耳，廖索承一身青衫，剑眉星目，褪去了廖王的皇贵之气，颇有江湖侠客的豪气。

　　“属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若是换作前代的几任廖王，绝不会对影阁的影卫有半分怜悯，更不要说出手相救。影十五对这个廖王，确实是充满期待。

　　“起来吧。”廖索承站在影十五面前，看向地上满流液体的虫子，幽声道，“能将蛊术运用到如此地步，怕也便是那杨倾城了。”

　　他没有感受到什么别的人的气息，看来杨倾城离得远。以母虫控制数十只子虫的运动，如此之远尚可运用自如，能做到的，整个南疆也没有几个人。廖索承所见过的，也便是一个杨家族长杨群。

　　只是他却不知，这吴锦焰和杨倾城，究竟是敌是友？一会帮他们，一会又出手伤他们。还真的是反复无常。

　　影十五低头应了句“是”，眼神下意识地环视一周，却不见影一。廖索承看她一眼，好心提醒道：“我让他去找云县县令了。”

　　影十五闻言惶恐，慌忙抱拳低头，却怕跪下再惹廖索承生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管怎样，廖索承都是不该向她一个小小影卫解释的。

　　“啊——！”

　　此时，被声音惊醒的云镇百姓们看到遍地的狼藉，纷纷惊叫出声，皆是不敢踏出家门一步。

　　“公子？”影十五见廖索承既不言语也没有动作，有些担心。廖索承摆了摆手，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正好，亲自带着众多捕快赶到了镇口，看到地上的情形，均是目瞪口呆。

　　“公子。”一路监督张县令的影一也站在廖索承身前，示意自己任务完成，将手中的令牌恭敬地交给廖索承。

　　廖索承接过那块皇帝亲赐于他的令牌，望向东方透出的几缕红光。

　　“下官云县知县张文，参见廖王殿下！”张文惊慌跪地叩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一个小小的正七品知县，居然能有一天与廖王面对面，哪怕是跪着。要知道，如今的这位廖王殿下，可是连皇帝都不敢惹的人。

　　身后的一干衙役见县老爷都跪下磕头了，也都慌忙跪下。听见张文对眼前这位男子的称呼，更是大气也不敢出。

　　张文想起其他官员说的关于眼前年轻的廖王的事情，头又低了低，听见廖索承极为不耐的一句“起来吧”，才颤着身子站起来。

　　“让这些捕快去安抚百姓，”廖索承想起平日见到的那些官员的所作所为，着实不喜他们见到自己时的样子，“其余的，你们什么都不用管。”

　　“是是是……下、下官听令！”张文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开始指挥自己带来的几十个人，“快去守住百姓屋舍！”

　　“影一，把销骨水倒上。”廖索承道。

　　“殿下，仅以属下一人销骨水之量，怕是无法完全清除。”影一道。

　　“那便你和影十五二人去。”

　　“是。”二人齐道。

　　廖索承暗暗皱眉，心道影阁的人果然是太小心翼翼了。

　　或许是因为以前生活经历，廖索承虽然说不会让手下的人和自己平起平坐，但总觉得也不能向对待牲畜般非打即杀。影阁中有记载的影卫，四分之一死于上位者的喜怒无常，剩下的四分之三死于执行任务中或是因任务中受伤而死。

　　但他想试着改变这个状况。

　　他虽与当今皇帝廖问翰有些不和，但二人的目的却相同，就是想还这天下一个太平。几百年来，皇帝们都太看重自己坐的位置，却忽略了自己应尽的职责。大瑾，早就不像开国之时，那般国泰民安了。

　　而廖索承可以入手的，自然就是他手下的影阁。

　　虽然影阁阁主暗永百般不同意自己的做法，却改变不了他的想法。自他十五岁之后受封廖王，四年有余，他已经把影阁的制度翻了一半。纵暗永再怎么不同意，也无可奈何。

　　“殿下。”影一与影十五已经完成任务，地上除了断纹剑剑气劈开的那道裂缝，已经没有了什么痕迹，包括古月宅。

　　但三人毕竟对聚生蛊虫了解不深，怕再生事端，廖索承指了指裂痕，吩咐正躲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张文道：“你命人在这个地方，刻石立碑：云镇。还有，封了镇口的古月宅，任何人不可入内。一旦发生异变，不要轻举妄动，立即上报。”

　　张文对待廖王，自然不敢半分马虎怠慢，当下应声，转身命几个衙役回县中办理此事。

　　“廖王殿下，您……还有什么吩咐？”

　　“张县令，本王听说过你，”廖索承淡淡地俯视着因这话而惶恐下跪的张文，“希望你能安抚好云镇的百姓，这件事情，本王会禀报皇帝陛下。”

　　张文想起自己的作为，大惊失色，顿时冷汗涔涔，再次叩首，声音微颤道：“下官定当竭尽全力，不负廖王殿下重托！”

　　其实廖索承压根就没听说过张文这号子人，这么说纯粹是吓唬吓唬他。从他的反应看来，怕也不是个清官。

　　“你让影二十三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有任何情况，立刻飞鸽传书上报给我。”廖索承低声对影一道。

　　“是。”影一应下，回往客栈。

　　“走，回客栈，立刻出发前往京城。”廖索承看了一眼看向远处的影十五，出声唤道。

　　他一宿未眠，影十五本想开口劝他休息一会，但这件事情毕竟是刻不容缓。她一犹豫，也没说什么。

　　临走前，廖索承望了一眼影十五之前看向的方向，嘴角一抹冷笑。

　　远处山崖上的一块石头旁，站了一个黑衣男子，隐在兜帽下的脸上波澜不惊。一位长发飘飘的红衣女子笑容满面朝他走来，不同于中原风格的妆容显得格外妖娆。

　　“你可真是料事如神，一切都按你的计划来了。”女子站在男子身后一侧，掩唇娇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下一步你要怎么做？”

　　“我会亲自去见他们一趟。”男子的眼睛盯着已经往云镇客栈去的两个人，左手抚上腰侧的长剑。

　　女子察觉到她的动作，再次笑道：“那个男人，你又打算怎么处置？”

　　男子抚剑的动作一顿，手缓缓垂下：“你不能动他。”

　　“好，你的人，我不动。”女子咬重了“你”字，似是在警告男子什么。

　　男子没有答话，目光落在腰侧剑柄上的两个字，眼神有些晦暗。

　　红衣女子也不语，静静看向远方，美眸中缠绵婉转，笑容几分柔和。

　　她又想起了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