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倾天下，岂曰无情》白澜居

11、第十章

　　厉九渊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他从一个普通士人变成一个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十年的边塞孤月，再是好几年的勾心斗角，无数次的明枪暗箭成就了现在的刀枪不入的他，梦里的辛酸让人流泪不止，然而梦醒之后他又仿佛回到了那些日子，他在倚在床上捧卷读书，她坐在窗边焚香操琴，琴声悠悠扬扬，心也摇摇晃晃。他们都不说话，他在寂静中听着他的心跳，她却只沉醉于琴音的世界不可自拔。

　　那年厉九渊五岁，他没有见过他的父亲，记忆中是母亲将他拉扯大的，可是母亲在舅舅的逼迫下改了嫁，他也跟了过去。继父不是什么好人，喝了酒就喜欢打人，每次都是母亲趴在他身上为他挡下狂风暴雨。虽然日子过得很艰辛，但母亲还是让他受到了教育，他也不负母亲所望。后来母亲怀孕了，继父开始变得小心翼翼，唯恐母亲有什么闪失。母亲生下孩子后，继父就不那么粗暴地对母亲了，但是他的位置变得微妙起来。他不再能上学，也见不到母亲，终于有一天，继父开口让他滚出这个家门，母亲含泪在一边看着却没有说话。于是他懂了，连衣服都没收拾就离开了。一个五岁的孩子已经能知道很多事了。

　　后来的事不过是些前人写烂了的桥段，六岁，厉九渊在路边乞讨多得两银子被打了一顿，银子也被夺走；七岁，厉九渊试着做些小生意，被一个逃兵夺走所有资本，他全力反抗却落下一身伤；八岁，厉九渊漂泊到另一个城镇因为没有入城费被拒之门外；九岁，厉九渊被污蔑偷盗进了监狱吃尽苦头。然后十岁，厉九渊奄奄一息地被抬出监狱，遇到了季青诗。

　　季青诗遇到厉九渊时刚刚失去母亲，被一个姨娘生的女儿夺了所有本该属于她的一切。她经过乱葬岗，看见了还没失去呼吸的厉九渊，被那眸子里强烈的求生欲和浓浓的不甘打动，她把从不离身的琴放下，蹲下身轻轻地问他：“你很痛苦吧？那为什么还想活下去呢？”

　　厉九渊无法开口，只是用眸子狠狠地瞪着她，眼里是满满的不服输。

　　季青诗轻叹一口气，随手在琴弦上拨动几下，厉九渊感觉到一股暖流流入他四肢百骸。被她背起时，他不敢置信地感觉着，她的身体在颤抖，她的肩很瘦削，但却有一股韧劲，仿佛永不折断的弧度，莫名让人安心。于是他昏过去的时候想，啊，这次是再也醒不过来了吧。

　　可是他还是醒来了，是被一段琴声叫醒的，那琴声很温暖，暖入人心。他发现他身上的内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感觉身体没有那么沉重，也可以说话了。

　　“我没有偷钱，我是被冤枉的。”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他们都不听我说话就把我扔进了监狱。”

　　季青诗看到他身上的囚服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一个囚犯。

　　可是她没有说话，只是弹琴。

　　“你信我吗？”厉九渊问。

　　“我信不信你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多数人怎么看，天下人怎么看。”季青诗停下了操琴的手，她不习惯在弹琴时被分心。

　　“也对，那些大官说什么就是什么，指鹿为马也不敢有人说错。”厉九渊这么说。

　　季青诗感觉到不对，但也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只能说：“你识字。这间屋里有许多书，你可以看看，厨房里有吃的，你的外伤已经处理过了，下床不是问题，你内伤没好全，我明天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