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日记》苏鱼

16、第十六章

　　今晚开车回家时，选择了另一条路。在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经意间扫过左手边的Five Point Mall 的硕大的字牌。

　　心里突然有丝疼痛。虽然只是很短，很短，几乎是一瞬间。但是，却明明白白地知道，这种疼痛是存在的，我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已经不在乎了，以为自己忘了这件事。毕竟，我和他们可以说是陌生人。

　　原来，有些疼痛并不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淡化。

　　应该是五年多以前的事了。那时的英语还是很烂的，只会最基本的对话。在学校里，也因此有一个ESL（English as Second Language) 的老师。某天，很兴奋地问我买了电脑没有。说是学校里还有一个中国人，叫LOU。他爸爸开的就是电脑电。老师很兴奋，觉着两个人同是中国人，大家比较好沟通。

　　星期天的时候，我拿着老师给的地址，和BILL 一起去Five Point Mall 里。

　　我以为我会和 LOU 的爸爸交谈几句，也以为大家都是中国人，比较亲切。

　　出来的时候，BILL的脸色很难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很想笑。那时，我英语的确不好，可是听那些句子还是懂的。

　　BILL 开车途中时，接到他女朋友的电话。自我与他认识以来，他总会控制住自己，在孩子面前不说脏话。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他骂人。良久的沉默后，他很生气地对着电话说：Hou could I tell her, they don't want
　　to sell her computers because she is Chinese? 接着又骂了几句。

　　再后来才惊觉我还坐在他身旁。小心翼翼地瞄了我几眼，便收了电话。很认真地又说了：其实，他儿子还是很友好的。我们周末的时候，也偶尔在一起打棒球。

　　我很想笑出来，可也只能瞥着。

　　我并不知道LOU 的为人怎样。倒是在这件事之后，在学校的通道上跟LOU 见了几次面。也知道了他比我高一年级。

　　十一年级的四月份，我随着我的合唱团，他随着他的乐队，一起代表了我们的学校到亚特兰大参赛。在旅馆的电梯里，并不大的空间中，只有我和他，我们竟然没有交谈一句话。在这个高中里，只有我和他是中国人。而我们竟然比陌生人还陌生。

　　步出电梯的那刻，心中突然很怪异地有种疼痛。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是没有遇到歧视中国人的事件。只是，他们是白人，是黑人。我可以很大声地反击，可以很理所当然地站起来。

　　电脑事件过后的几天里，我只是觉得好笑，顶多也就是气奋。

　　那时还小，觉得该藐视的是他们，而我是中国人，他们才是该被我所藐视的。

　　可是，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我的热情，对于那些来这里旅游的中国人，慢慢地淡了。甚至有些不想面对中国人。我天真地以为只有ＬＯＵ的家人才会做出这种事。可是，当我的热情一次又一次地面对那些同时中国人的时候，面对他们高高在上的神情，面对他们偶尔流露出来的不屑，淡了。

　　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面对同胞，都会是热情的。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中国人都是如此的。

　　人生的际遇的确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而我在慢慢地长大中，热情一点一点地消退。

　　在某本书上，读过一个主持人说的一件事：他很气愤地指责一个人，说：“这简直没人性！”
　　可是，身旁的一位老人，叹着气说：这才是人性啊！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