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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温柔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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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昱一被送回宫,东宫就赶紧派人找了太医们为祁昱熬制缓解的药,慕容皇后加上宫女,一群人细心看护了太子一晚上。
太子去许府赴宴被人下了药,这件事传到承天帝耳朵里,让承天帝又惊又怒,等第二天早朝过后,便赶来东宫看望自己的儿子。
祁昱已经恢复了精神,听到太监禀报立即出门前去迎接。
“昱儿,感觉好些了吗?”承天帝托起祁昱问。
“多亏了母后和太医院的照顾,儿臣已经感觉好多了。”
“进来说。”
承天帝带着祁昱一同走进室内,原本伺候的宫女被撤走,房间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
承天帝在椅子上坐下:“和朕说说,昨晚是怎么回事?”
“回父皇,儿臣昨晚受了吏部许尚书的邀请,去他府中赴宴,宴会非常热闹,儿臣便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承天帝抬眼:“多喝了几杯?多喝了几杯就不小心被人下了药?”
“是儿臣疏忽大意。”
“算了,现在不追究这个,你说说吧,以你的想法,谁会有这个胆子做出这种事?”
祁昱低下头:“儿臣不知,没有确凿的证据,儿臣不敢妄下结论。”
承天帝盯着祁昱,冷冷地说:“你现在长大了,也学会敷衍朕了。”
祁昱赶忙跪下,道:“儿臣不敢!”
“最好是不敢。”承天帝说道,“既然你不知是何人所为,那么这件事,朕来处置,你有意见吗?”
“儿臣没有意见,一切听凭父皇做主。”祁昱俨然一副顺从听话的儿子的模样。
承天帝点点头,收回自己的目光站了起来:“你身为太子,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被别人随意拿捏,朕希望你能吃一堑长一智,莫要再发生这种事。”
“父皇的话,儿臣谨记在心。”
送走承天帝后,祁昱向自己的贴身太监吩咐道:“去,把宋二公子请过来。”
忠烈侯府内,宋清阳自打前一晚和祁昱那般接触过后,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来,虽然他明白那时候的太子殿下神志不清,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完全没必要把这种事放在心上来回想念。
但是想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宋清阳从来没有和太子殿下那么靠近过,以至于那晚祁昱将他摁在门上,深深凝望着他的画面一直在宋清阳脑海中挥之不去,甚至祁昱贴着他脸,念出他名字时的声音都时不时萦绕在宋清阳的耳边。
宋清阳使劲拍拍自己的头,把那些画面全都从脑中赶了出去,心道自己肯定是魔怔了。
正心烦意乱着,突然祁昱派人来请他进宫,宋清阳的心突地一跳,那些乱七八糟的场景又开始在眼前浮现。
宋二公子略显拘谨地来到祁昱太子面前,后者却俨然一副什么都不记得了的模样,说:“听侍卫说,昨晚多亏是你及时把我带出了许府,我才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清阳,我欠你一个人情。”
面对祁昱一本正经的态度,宋清阳瞬间抛去了各种杂七杂八的念头。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见外了,我陪你去许府本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的安危。”
祁昱看着宋清阳认真的模样,笑道:“希望能一直如此。”
宋清阳道:“必定一直如此。”
祁昱突然发问:“我昨晚有没有干别的事?”
“没有啊,”宋清阳心虚地眨了几下眼,“怎么问这个?”
“我总感觉自己昨天碰过一个人,那个人好像……”
“太子殿下你想多了,肯定是那春药的副作用,使人产生了幻觉,”宋清阳急急忙忙打断了祁昱的话,然后扯开话题,“说起来昨天也真是千钧一发,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的衣服都已经快被许玥扒光了,要是我再稍微晚去一点,你们就要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祁昱似笑非笑地看着宋清阳,看得宋清阳有点毛骨悚然。
最终祁昱叹了口气,走到宋清阳面前道:“其实我今天邀你进宫的真正目的,是想问问你,你觉得,凭许玥一个人会有这么大胆子算计我?”
“没有,”宋清阳干脆利落地否定了,“深闺小姐,最重名誉,再大胆,也不敢轻易地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肯定是有人在背后怂恿指使。”
“许温。”
“太子殿下说的没错,许府中,许玥和许温关系最好,她最听许温的话,况且昨晚,我也是从许温的贴身丫鬟嘴里逼问出了殿下你的下落,”宋清阳分析道,“那天在尚食阁第一次照面后,我哥就和我说,这许温是个有野心的人,所以他肯定愿意不择手段地和殿下你搭上关系,毕竟他想要往上爬,就得找个坚实的靠山,那还有什么比让太子成为自己的妹夫更坚实可靠的呢?”
祁昱点点头:“继续说。”
“先是用九皇子威胁殿下前去赴宴,然后不停找人来向殿下敬酒,使你放松警惕,最后把我支开,让许尚书带着许玥来见你,趁机给你下药,如果这事成了,东宫必然就要多一位女主人,许家也就成了皇亲国戚,如果不成,事情败露,他们也明白自己会有什么后果,所以,许温是在赌。”
“可惜,赌输了。”
“所以他们现在一定很担惊受怕。”宋清阳不由感慨道,“真是不知道许尚书的儿子怎么会是这么卑鄙无耻的一个小人。”
“你认为许尚书事先不知晓这件事?”
宋清阳有些讶异:“我认为凭许尚书的为人,如果事先知晓,绝对不会纵容自己的子女这样做。”
祁昱轻笑一声:“我们又能熟知多少人真正的为人?”
宋清阳抿了抿嘴,道:“你说得对,一切都只是我的推测,事情的真相如何,还需要派人调查。”
“不需要我们调查,”祁昱说,“很快我们就会知道你的推测是否正确。”
不日。
许尚书独子许温和大女儿许玥因在太子殿下面前失仪无礼,被承天帝分别仗责五十大板和三十大板,他们的父亲许尚书因教子无方,罚俸三百石,随检讨状一封的消息很快便在京都传开了。
祁昱听到这个消息很平静,他对自己父皇这样的处置早就有所预料,毕竟是有损太子颜面和皇家威严的事情,也不好公开问责,大肆宣扬,而对太子党其他知道整个事情经过的成员来说,这种处罚真是太轻了。
“皇上这次真是心慈手软,”苏子白说,“殿下打算就这么算了?”
祁昱没有说话。
宋清朗道:“现在京都人人都知道许家得罪了太子殿下,许大小姐嫁人的事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有着落了,这对女子而言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不过,对于许温许公子,仅仅仗责五十大板肯定是太便宜他了。”
宋清阳也道:“许温当然不能轻易放过。”
苏子白问:“那你有何计划?”
宋清阳狡黠一笑:“当然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在大越京都,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吃往尚食,睡在百香。
尚食指的是尚食阁,百香指的是百香楼。
如果说尚食阁是文人雅士或贵族子弟前去品味尝鲜,闲谈小聚的不二之所,那么百香楼就是风流才子和曼妙佳人饮酒作乐,放纵自我的天上人间,也就是青楼。
许温就是这百香楼的常客,并且在里面有一个老相好叫阿四姑娘。
这种事在京都算不得秘密。
当宋清阳带着祁昱刚一踏进百香楼,鸨妈就热情地迎了上来,冲宋清阳喊道:“呀,这不是宋二公子吗,您好久没有来了,我还以为您已经忘记我们百香楼了呢!”
祁昱瞥了一眼宋清阳:“你经常来?”
“没有,”宋清阳下意识否认道,“偶尔来过几次。”
祁昱又瞥了他一眼。
“什么都没干。”
宋清阳几乎是脱口而出,然后在心里反问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这个。
祁昱满脸写着不相信。
鸨妈这时注意到了宋二公子身边的太子殿下,瞧这少年公子俊雅挺拔,一身贵气逼人,肯定不是普通人,甚至不是普通的士族子弟,鸨妈话里不由带上了三分小心:“宋二公子,这位公子是……”
祁昱轻声冲鸨妈说了一句:“不该你问的千万别问。”
鸨妈顿时觉得无形中有股气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赶忙连连点头说是。
压力再大,生意还是得做,鸨妈又问宋清阳:“宋二公子这次来可是老规矩?”
“咳咳,”宋清阳使劲干咳了几声,说,“我们这次来是要找阿四姑娘,她现在有空吗?”
“有的,有的,公子们和我来。”
鸨妈带着祁昱和宋清阳一同往楼上去了。
半路上,他们迎面碰见一个姑娘,姑娘手抱瑶琴,眉目如画,着一身白衣,身姿摇曳,如弱柳扶风,垂眸抬眼间万种风情,她看到宋清阳后主动朝他行礼,并娇声道:“宋二公子。”
宋清阳道:“若水,真巧。”
被唤作若水的姑娘充满期待地看着宋清阳:“宋二公子今天可来若水这里听琴?”
宋清阳可以肯定,几乎是这一瞬间,祁昱的目光倏地盯在了自己身上,让自己脊背一寒,宋清阳转头望去,太子殿下神色如常,仿佛之前那种感觉只是自己的错觉。
宋清阳对若水说:“今天不去了,改日有机会再说。”
若水显得很失望,接连看了宋清阳好几眼,眼波流转,眉目含情,最终却只能不甘地说:“那若水在百香楼等您。”
在鸨妈的催促下若水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等人走后,祁昱问宋清阳:“偶尔来过几次?”
“真的是偶尔来过几次,来也只是听若水弹琴,”宋清阳有些无奈,“你没听鸨妈都说我好久没来过了嘛。”
“是的,是的,我可以作证,宋二公子真的已经很久没来过我们百香楼了,可让若水姑娘好一阵伤心呢。”鸨妈附和道。
但宋清阳觉得祁昱表情好像更诡异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这事先放一边,我们今天来可是要办正事的。”
说完便让鸨妈赶快带他们去见阿四姑娘。
阿四姑娘和楼中别的姑娘不太一样,她患了眼疾,是个瞎子。
“公子们请坐。”阿四姑娘请来到自己房中的宋清阳和祁昱坐下,用手在桌上摸索着给两人倒茶。
宋清阳偷偷冲祁昱说:“没想到许温居然好这一口。”
祁昱没有理他。
阿四姑娘虽然双眼看不见,但是端茶递水却十分娴熟,她很快将两杯热茶递到了宋清阳和祁昱的面前:“听鸨妈说,二位公子今天特意来找的阿四,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听人说,许温是你的常客?”祁昱直接单刀直入。
阿四姑娘愣了一下,然后说:“许公子确实经常照顾阿四。”
“既然如此,我们需要阿四姑娘帮一个忙。”
“公子请说。”
祁昱朝宋清阳点头示意,宋清阳掏出一个小瓷瓶放到了桌上:“我们需要你帮忙将这个给许温服下。”
阿四姑娘用手摸了摸小瓷瓶,紧张地问:“这是什么?”
宋清阳道:“放心,这不是毒药,你闻一闻就知道了,百香楼的姑娘应该最清楚这是什么。”
阿四姑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小瓷瓶放到自己鼻子下面闻了闻,闻明白味儿后,霎时间羞红了脸。
“你们……你们……”
“阿四姑娘请放心,我们对你没有恶意,”祁昱出声安抚道,“你只需要等许温来找你时将这个给他服下,药效发作前找借口离开房间,之后的事情我们自有安排。”
阿四姑娘皱眉道:“我不会这么做的。”
祁昱也不着急,问道:“阿四姑娘就不想治好自己的眼疾?”
“什么意思?”
“你帮我这么一个小忙,我找人治好你的眼睛,是不是非常合算?”
“你真能……真能治好我的眼睛?”阿四姑娘声音有些颤抖。
“说到做到。”
“你们不要欺我眼瞎,我凭什么信你们的话?”
祁昱淡淡地说:“你信,眼睛自然有一线希望,你不信,眼睛永远没有再好的机会。”
阿四姑娘沉默了,她不安地揉搓着衣角,思考了很久,最终……
“好。”
阿四姑娘豁出去地说了一句,将桌上的小瓷瓶收进了自己手中。
搞定最重要的阿四姑娘后,两个人离开了房间。
走到门外,祁昱问宋清阳:“这百香楼最丑的姑娘是谁?”
宋清阳想了想:“如烟。”
“那就她了。”祁昱勾起嘴角,“阿四出来后,将如烟换进去。”
宋清阳倒抽一口凉气,他觉得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蔫坏了,原本他们的计划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许温也尝尝□□焚身而不得纾解的滋味,没想到太子殿下想出了这么个更损的办法,不仅要折磨许温的□□,还要打击许温的精神。
宋清阳在心里为许温小小的默哀了一把。
两人下了楼后,鸨妈亲自将两人送到百香楼门口,扬着谄媚的笑脸,让两位公子记得常来光顾。
祁昱故意走到宋清阳身后,离开前瞒着宋清阳将一袋银子塞进了鸨妈手中。
鸨妈不解。
“这是那个若水姑娘的赎金,”祁昱说道,“以后我不想再在百香楼看到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