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圣经.(楔子) ...

  •   当那颗星星在夜空中升起来的时候,上帝和撒旦同时注意到了它。
      上帝端坐于至高宝座,两手轻轻搭在镶嵌水晶的黄金扶手上。祂的声音是轻风吹动云朵,在蓝色琉璃的天空里滑行。
      上帝说:“这是新生的星星,脱离了我的视线。它不从我手中创造,它不以我意愿闪烁。”
      天使们拍打着洁白的翅膀,有的化为白鸽,有的化为天鹅,在云海中穿行嬉戏。清风裹挟着天父的话语,拂动了他们的羽毛。当夜幕降临,他们好奇地眺望那颗新星。
      高山的湖泊边,白如初雪的鸟儿悄无声息的滑落,那滑落的姿态如乐章般优美动人。在泛着星辉的湖面上,鸟儿化为背后生翼的俊逸人形,他们浮在水波上方,□□的足轻点冰冷澄净的水,身上的圣光照得四周犹如白昼。他们互相给对方梳理金色或银色的长发,用圣洁的嘴唇亲吻彼此白皙柔软的脸颊。他们都睁大了纯真清澈的眼睛,寻找着天父口中神奇的星星。
      是那颗星星!它就闪烁在银河河畔。它是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孩子,正好奇地捧起银河的万千星辉凝视。蓝黑的丝绸的天幕里,那一条银河仿佛划开整个天空的经线。星群在河水中沉浮,恰如萤火虫成群结队地飞舞。从天河的银波里溯洄而上,能到达涌流星辉的银壶的源头,抱着银壶的少女向新生的星星微笑。
      它是最美最亮的一颗,泛着玫瑰紫的晕光,维纳斯的金辉也难与他争锋,连狄安娜也羞愧地用乌云遮住脸庞。它不受造物主的约束,突然升起到天空,自由自在地游荡于此世。它有时照耀欧洲的大陆,有时光临北美的海洋;它有时慵然栖息在大熊的尾巴尖儿,有时调皮地镶嵌成猎户腰带的宝石。它可以是雪莲,标识于群山之巅;也可以自山巅一跃而下,化为闪电直坠于深海,刹那间光芒明彻,万千火蛇随波涛蜿蜒。
      天使们摇头,晃动着闪闪发光的头发,“这乱了套了。”但他们露出宠爱的微笑。
      地上的星相学家们也追寻着它的身影,他们用昂贵的琉璃和水晶琢磨成望远镜的圆形小薄片。“多么神奇啊!”他们不停地记录。
      埃及人修起巨大的金字塔,为了在跨入死亡之后能沐浴它的辉光;中国人建起了万丈高的摘星台,为了实现拥有它的妄念。波斯人把它的光芒编织进百米长的细毛地毯,吉卜赛人望着它的方向窥探缥缈的命运。采珠人趁夜撬开其貌不扬的珠蚌,让颗颗珍珠染上它的银光;渔夫在凌晨淘出沙中掩埋的琥珀,找寻凝固在其中的它的影子。
      最爱它的,要属艺术家和诗人,因为他们是人间最能感受美的人。
      “美啊!”一代又一代艺术家和诗人感叹着。他们以各种方式记录、描绘、表现它的美,但最好的也不过能攫取它美的千分之一。这些作品一代又一代流传,被更多人欣赏赞叹。它成了比维纳斯和缪斯更高的美和艺术的化身。
      “美啊!”鸟兽也这样感叹。鱼儿的尾巴轻拍粼粼细浪,狮王的眼睛在照耀下闪闪发亮,夜莺日夜不休为它歌唱。
      “美啊!”草木也这样感叹。枯死的荆棘为它抽叶开花,接骨木关节突出的手指永远指向它的方向,雪莲与格桑忍受严寒伴它于山巅。
      “美啊!”贤王这样感叹,暴君也这样感叹;老者这样感叹,孩子也这样感叹。
      “美啊!”圣人这样感叹,众人也这样感叹;古人这样感叹,今人也这样感叹。
      “美啊!”连造物主也这样感叹。它获得了天父的宠爱。
      “美啊!”撒旦也这样感叹。
      撒旦最早发现它,与上帝同一时刻。它的话是乌云遮天蔽日,暴雨笼罩大地,河流满溢,狂风掀起巨浪,洪水泛滥,雷声轰隆隆怒吼在有回音的峡谷。
      撒旦想,它应该属于地狱。
      新生的星星在伊甸园玩耍,与天使一起嬉戏。当它疲惫,它在分辨善恶之树下休憩。
      撒旦化成蛇,沿着粗糙的树皮爬行。蛇嘶嘶地叫醒酣眠的新星。
      撒旦问:“难道你吃过这树上的果实了吗?”
      新星答:“我已吃过。天父允我吃。”
      撒旦问:“既已吃过,可是心眼明亮?”
      新星答:“我生来明亮。”
      新星感觉无趣,便继续在伊甸园中散步。撒旦又借一只猫头鹰,在它耳边嘀嘀咕咕。
      撒旦说:“你令日月都失色。天地万物赞颂你。”
      撒旦说:“造物主无法创造你,造物主无法掌握你。”
      撒旦说:“连我也沉迷你。”
      撒旦赞美它,奉承它,想让它生出自傲的心思。但新生的星星只觉无趣。
      于是它说:“我知道你,你是光的反面。你曾诱骗人的始祖,让他们永远无法再踏足伊甸园;你在人间散布罪孽;你让纯洁的灵魂染黑,让天使堕落。你想让我心聪目明,知晓人事,蒙上凡尘;让我生出自满,犯下原罪。你想让我跟随你去地下,岩浆与烈火的地狱。你心里想的我都明白,你嘴里说的我都清楚。可是撒旦呀,我不是天父的孩子,不是祂手里的造物。七条枷锁不曾束缚我身,天主旨意也不能限制我行为。无需分辨善恶的果实我也知晓人间百事,不用圣水洗涤我的灵魂也洁净如明。我生来自由。”
      “地狱我不曾去过,但也不是去不得。撒旦呀,你要是能解我的疑惑,我就随你入地狱。”
      撒旦笑了,笑声像火焰燎过。
      “初生的绵羊,面对饥饿的雄狮也照哭不误。这颗新升的星星,竟然比撒旦还要巧舌如簧。我正要听一听,你能有什么疑惑?”
      新升的星星说:“我的疑惑,连天父也不能给我解开。我问天使,天使只皱眉;我问花儿,花儿在风里摇头;我问人类,人类自己也被这疑惑难住。我就在这里问你,撒旦,我把这随我诞生的疑惑问你,你要听好。”
      新星问出了它的疑惑。一时间万物皆静默。天使化成的白鸟昂起脖颈,风儿停止了它的喧嚣,太阳隐没,狩猎女神携银弓于云絮中穿行。
      正如造物主的沉默,撒旦也沉默。最后它说:“你来也无踪,你行为不定。好像上帝打了个瞌睡,你就趁机出现在天庭。连造物主也无法回答的答案,又何必来问我呢?”
      新升的星星说:“昙花只在夜里盛开,蝙蝠只在晚上出来。有些东西阳光照耀不到,连月华淡淡都能惊扰。你能看见光照不见的东西,去光到不了的地方。”
      新星的回答令撒旦愉悦。“光暗同源,光影相随。不谙世事的孩童倒总能一语道破。
      你说你是明亮的,我便给你指路。谁不踩着自身的影子?人说自己明辨善恶,不知道弄巧成拙。有时往暗处走,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太阳把人烤焦,夜露解人干渴;黎明不近人情,向晚方如人愿。”
      撒旦于夜雾里消散。新星在原地久久徘徊。
      “撒旦引诱我。”
      一只天鹅飞来它身边,温柔地鸣叫着。新星爱他靛紫色的翎羽。它贴着细腻的羽绒,像是喃喃自语:
      “路要用自己的脚步丈量。疑惑只有自己才能解开。”
      它忽而升入高空,光芒大作,瞬间遮盖亿万星辰的光华;它又直直坠落,拖出一条绚烂的彗尾,绕着天鹅快速地飞舞。
      最后它安静。它安静栖于天鹅浅黄色的喙,声音却是野兔跳脱在辽阔草地上。
      “请代我向天父转述。”
      只有这么一句话。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圣经.(楔子)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