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朝华》离昧

4、失去

　　叶晟霖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算了，就这样:“走吧，进宫。”

　　“黑衣服！闪开！”

　　不知道为什么，一听到喊的是黑衣服，叶晟霖下意识的的侧过身。

　　‘嗖'

　　一支短小的箭羽划过，堪堪从叶晟霖的胸前擦过。

　　远在茶楼上的云若松了一口气，还好，躲过了。

　　云若有些郁闷，自己平日里也不是什么多事的人，怎么今天老是管不住嘴啊。

　　原本看时辰差不多了，云若打算喝完这杯茶就回府，再晚她怕哥哥会让人出来找她。

　　正准备起身，习武之人的敏感让云若突然感觉到一股气息，冷冽肃杀，云若迅速抬头环视四处，正好看到有一支短箭朝叶晟霖射去。

　　云若一下子就认出叶晟霖是擂台上的人，事发突然，云若也不知道叶晟霖的名字，没办法，随意喊了个称呼，没想到他还真躲开了了。

　　急忙开口提醒的同时，云若也迅速拔下头上的发簪，以簪为器，对着对面楼顶的射箭之人扔去。

　　叶晟霖抬头朝着云若看去，却令他一楞，那个让他好找的聪慧少年，就是刚才救他的人，可……叶晟霖表情怪异，谁能告诉他，好好的少年居然是女的？

　　楼上的人依旧是一袭男装，头上没有了发簪的固定，如墨般的青丝披散在身后，那明眸皓齿的模样，哪里是少年，分明就是女扮男装的女儿家。

　　看到叶晟霖的表情，云若暗道不好，刚才救人心切，把自己给暴露了。

　　看到云若的那一瞬间，叶晟霖感觉自己的心里划过一丝奇异的感觉，抓不住，也摸不透。

　　在叶晟霖楞神时，一旁的王庐和暗卫将出手之人抓住了。

　　射箭的黑衣人被暗卫捆了起来，王庐上前揪着他的衣领厉声逼问:“说！是谁派你来的！”

　　“王庐。”叶晟霖回过神来唤道。

　　“叶相，是属下的失职，请叶相惩罚。”王庐松开手，快步走到叶晟霖面前。

　　“所有人回去找临沂领罚，这种事我不希望有下次。”叶晟霖语气冷然道。

　　“属下明白。“王庐也是一身冷汗，今天还好有那位姑娘。

　　“叶相，陛下还等着……”王庐欲言又止。

　　不是王庐说，他也看见了那个男装的姑娘，瞧自家主子这样儿，明显就是见了人家姑娘挪不动步。

　　不过，这对于向来不进女色的主子来说这可是好事，现在可不是谈情的时候，皇上可还在御书房等着呢。

　　闻言，叶晟霖沉默了片刻:“你先让人拿着腰牌进宫，告诉陛下我有事耽误片刻。”

　　“奴才明白了。”王庐点头，挥手让一众暗卫带人退下。

　　本来就在大街上，闹这么一会儿，周围全是看热闹的百姓，太过引人注目了。

　　不过能让皇上等着的人，自家主子怕是本朝第一人了。

　　待王庐带人离开后，叶晟霖上了茶楼，来到云若所在之处。

　　云若知道躲不过，索性也就坐在原地等着。

　　“叶某多谢姑娘救命之恩。“这是叶晟霖对云若说的第一句话。

　　刺杀之人连他的精锐暗卫都未察觉，他自己也是一时失神，差点被乘人之危，如果不是云若的出手和提醒，指不定就让人得手了。

　　云若摆手，满不在乎:“没事，举手之劳而已。”

　　叶晟霖也不介意云若的态度，继续追问：“叶某不知姑娘姓名，要如何行报答之礼？”

　　云若听明白了，这是想要名字啊，现下暴露了女子身份，又用了武功，要是真告诉他，恐怕家里就都知道了。

　　“报答就不必了，不如你答应我一个要求，我就告诉你名字，如何？”云若眨了眨眼睛，带有几分俏皮几分狡黠，分外生动。

　　叶晟霖挑了挑眉，问道:“是何要求？姑娘但说无妨。”

　　“你不要告诉别人你见过我，最好就当从来没见过我。”云若快速说道。

　　“……”就这样？叶晟霖一时觉得好笑。

　　“可以。”

　　叶晟霖有些好奇，看这姑娘的衣料，上好的雪云柔缎，又怕被人的知姓名，估计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偷偷跑出来的。

　　但谁家会让女儿去习武？

　　“洛云。”云若突然说了两个字。

　　“……”

　　 待叶晟霖反应过来，才明白人家姑娘是说的自己的名字。

　　“好了，名字也说了，我赶时间，后会无期。”刚才耽误了不少时间，得快些回去了。

　　看着佳人急匆匆下楼的背影，叶晟霖唇角微勾，洛云？

　　姓洛，难道是洛国公府的小姐？有意思，书香世家的洛家居然有一个比精锐暗卫武功还高的小姐。

　　“临秋。“

　　“主子。”临秋是刚刚接到叶晟霖遇刺的消息，匆匆赶来的。

　　“去查查洛家有几位小姐。”

　　“是。”虽然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让她去查洛家，但他的命令她都愿意去服从，临秋的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叶晟霖步伐有条不紊的踏入承宣殿后殿。

　　身负五爪金龙袍，白玉发冠束发，明玄端坐于龙椅之上，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明玄合上手里的奏折放到桌案上，抬头看向来人。

　　“你来了。”

　　叶晟霖弯腰行礼:“微臣参见陛下。”

　　明玄无奈摇头，看着叶晟霖轻笑道:“都说过多少次，怎么子亦还是如此称呼。”

　　叶晟霖与明玄自幼一起长大，后来明玄的谋士，左右手，明玄登基后，也位列右相之位。

　　从太子到皇帝，明玄感动于这个好兄弟的无缘无悔的跟随，因此并不希望君臣之别成为兄弟两人的隔阂。

　　叶晟霖微微一笑:“明玄。”

　　“晟霖，你我之间，不只君臣，还有兄谊。” 明玄的话里的意思叶晟霖明白。

　　他是不希望因为皇帝的身份让两人生疏了，那些君臣礼节做给外人看的也就罢了，私下里，有的只是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友。

　　皇家无情，更无兄弟姐妹情义。

　　明玄自幼便懂得行事思考再三，避尽锋芒，这才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当世大家曾言，太子明玄，性情淡然，文武双全，行事却雷厉风行，实乃天生帝王风采。

　　“明玄让我此时进宫可是有何急事？”叶晟霖问道。

　　如果不是重要的事，明玄是不会这么晚了还召他进宫。

　　提及此事，明重华眉间神色有些凝重:“这是下面传上来的。”

　　说罢，明玄从桌案上拿起一封密函，将它递给叶晟霖。

　　叶晟霖伸手接过密函，一目十行的看着。

　　看完后，叶晟霖看向明重华的目光难掩的惊讶:“他们有人出世了？”

　　明重华颔首道:“我也很惊讶，他们一族向来隐世不出，但实力却是我们无法想象的，毕竟他们……”

　　接下来的话明重华并未继续说下去，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

　　“那现在怎么要做？”一时间，连叶晟霖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明玄摇头:“静观其变。”

　　叶晟霖眉头紧皱，问道:“这可行吗？”

　　明玄想着暗卫的调查的结果:“他们这次的出世极其隐蔽，而且人数不多，想来也是不想多生事端，倒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东西？叶晟霖不禁想到酒楼上奇怪的人，以及碧血寒髓……

　　“晟霖？你在想什么？”

　　这说着话呢，怎么就出神了？明玄有些好笑。

　　“我今晚在灯谜会上得到了碧血寒髓，还有两个气息奇怪的人。”

　　“此时说来，那两人极有可能来自那里。”叶晟霖断定。

　　“哦？碧血寒髓？”明玄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传说中的东西。

　　叶晟霖简要的讲了灯谜大会的经过。

　　“连碧血寒髓都可以拿出来，看来他们要找的东西很重要啊。”重要到，价值大过于生白肉活死人的碧血寒髓。

　　“所以，明玄，我们要不要查查他们在找什么？”叶晟霖提议。

　　明玄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的一池春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水波荡漾。

　　“只要不威胁到我的计划，不必理会。”

　　明玄突然想到相府传来的消息，回头问叶晟霖:“我听说，你今天遇刺了？”

　　“没有大碍，不过，路遇女侠相救。”叶晟霖淡定回道，面上无任何异样。

　　“女侠？”明重华挑眉，有意思。

　　叶晟霖言止于此，明玄觉得无趣，便让他回去了，左右是个什么样的女侠他也不在意，只有叶晟霖无事就好。

　　从宫里出来，在回府的路上不知为何，叶晟霖再次想到云若长发倾泻的模样，倾国不足倾城有余。

　　既然是救命之恩，又怎么不报？是吧，洛云姑娘。

　　回到暮云山，云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漫天遍地的火吞没了云襄侯府，府外还有一些被人以残忍手段杀害的云府下人，鲜血淋漓。

　　云若就那样呆滞的现在原地，火光映红了云若的白衣，披散的发丝被风吹的凌乱，半覆盖面容。

　　“不……不是的……不可能……”云若反应过来，想要冲进去，可眼前的大火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根本无从进入。

　　“怎么会这样！啊！”云若捂住脸，无力的跪在地上痛吟，明明出去之时都还是好好的！

　　“爹！娘！……”云若泪如雨下的哭喊着。

　　没了，爹爹没了，娘亲没了，还有哥哥……

　　“若儿，玩完了就早些回来，娘亲给你准备了你最喜欢的芙蓉酥。”

　　“若儿，你就爹爹的掌上明珠爹爹疼你都还来不及呢。”

　　“阿若，你又调皮了。”

　　与家人的一幕幕环绕在心，云若跪在地上双手紧握，手上的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鲜血染红了手心。

　　云若挣扎着站起身来，声音满含恨意:“我不会放过做这一切的人，不会。”

　　此刻的云若犹如地狱的女修罗，满身煞气。

　　如果说这是一场意外，云若半分都不信，莫说云家的护卫众多，就算失火，又怎么可能放任火势蔓延至今。

　　还有哥哥，他那样聪慧又会武功，怎会连祝融之灾也逃不过。

　　这一刻云若的大脑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她也必须清醒！

　　“出来！”

　　云若凭空的喊了一句。

　　暗处的人犹豫了一下，还是现身了。

　　“属下云渊见过小姐。”云渊从暗处走出来，单膝跪在云若面前。

　　云若眼光木然的盯得眼前的大火，冷冷的开口:“你是暗卫。”

　　“属下是公子派来保护小姐的。”云渊没想到自己云家居然会这样，更没有想到大小姐的武功竟然到了可以知道他的存在的地步。

　　云若本就紧握的手又紧了几分，之前就又感觉有人跟着自己，可来人也没有什么举动，她就不在意了。

　　没想到却是哥哥给她的暗卫，哥哥！

　　云若只感觉一时间天旋地转，她快撑不下去了，眼前发生的一切几乎令她崩溃。

　　在倒下之前，云若对着云渊命令道:“去洛国公府！”

　　说完便倒下了，云渊迅速伸手接住云若，看着云若苍白的面容， 压下心中的异样。

　　一把抱起云若，云渊看了一眼火势越来越大的云襄侯府，几个跳跃消失在了夜色中。

　　洛府的门房似乎隐约听见了敲门声，疑惑的打开府门，却见到一个白衣人悄无声息的躺在门口，顿时吓坏了，大叫道:“死人了！”

　　这一生顿时惊动了整个国公府，洛言觉和夫人匆匆来到府门。

　　洛言觉先上前去探了探白衣人的鼻息，发现是活人后松了口气，又撩开了白衣人覆盖了脸的头发，一旁的洛夫人被嬷嬷扶着，站在门内不敢上前。

　　待看清白衣人面容，洛言觉的脸色立刻变得惊讶万分:“怎么会是若儿！”

　　“若儿？”洛夫人快步上去看了看脸，惊叫道:“真的是若儿！”

　　“嬷嬷，快！帮我把若儿扶去海棠院。”洛夫人焦急的朝着现在身后的曹嬷嬷喊道。

　　“是！夫人！”曹嬷嬷也很惊讶，急忙上前给洛夫人搭把手，表小姐怎么会这个样子躺在国公府门前？

　　也辛亏洛国公府的位置处于帝京僻静街道，不然此时的一切早就被人看了去。

　　洛夫人和曹嬷嬷以及一众婢女带着云若进了府，留下洛言觉以及一些家丁。

　　“你们都是洛家的老仆和家生子，也该明白今晚之事不可泄露。”

　　“奴才们明白。”洛家的仆人只忠于洛家。

　　洛言觉已经从刚才的焦急中冷静下来，若儿此时出现在这里，绝不寻常，除非是云家出事了。

　　洛言觉眉头紧锁的看向帝京以北的方向，那里是云家所在……

　　暗处的云渊看着洛言觉发现云若后，就放心的离开了，他的存在还不宜被人知道，现下小姐在洛府，暂时也没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