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为朝华》离昧

36、先手

　　“给，拿好。”云若盛好一碗翁中的糖水递给面前的百姓。

　　“谢谢。”道完谢那人就连忙端碗走到了一旁墙角坐着，这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了。

　　云若看着面前还排着老长的队伍，又看了眼旁边棚子里同样忙碌着盛水的宁越和叶晟霖。

　　碧水刚盛好一碗递给面前排队的人，抬头见云若没动作的站着，也不知道再看那儿。

　　“姑娘你怎么了？累了？”

　　云若转过来摇了摇头，“我刚才在想事情。”

　　“哦，那姑娘你要是累了可得说，云大夫说你不能太累。”碧水提醒道。

　　“知道了，”云若笑了，“你这样还真像兰宁。”一样爱操心，可也真心。

　　碧水听云若提起过兰宁，她嬉笑着：“等有机会我还真想见见这位兰宁姐姐。”

　　“等有机会我带她来见你，你们俩的性子还是有差别的，一静一动，盛汤吧，后边还有不少人。”

　　“嗯。”碧水点头，转身忙去了。

　　云若也继续盛汤，只是脑中想着其他。

　　叶晟霖来的太巧了，巧到不合乎常理，帝都到沐阳城快马三日，沐阳至安水不过半日，她早就察觉，安水城现在发生的事就算动静不大，可朝廷不可能真的丝毫不知，宁越说过，两位城主派去送信的人到现在也了无音讯。

　　还有在云谷外埋伏要杀宁越的人，很奇怪，他们的目的明确，没有扰了云谷，就那么埋伏着，只是为了防止宁越靠近，又或者......是根本就不打算让云谷参与其中。

　　云若被自己的想法一惊，还有五里湖心亭的那个女人，她对自己那种复杂她能隐约感觉到，那是一种莫名的忍耐，她明明对自己有杀意，嘴里却说着让她不要趟这趟浑水，隐世而居的话。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幕幕云若在脑中仔细的转了一圈，她总觉得还差什么，一定漏了什么.........什么...........

　　云若忽然眼眸微睁大，这就像是个局，如果说她入云谷是局，安水城腐毒也是局，那这里就是那人的棋盘。

　　执子下棋，或许一开始那人觉得棋子下在哪里全看他怎么想，但他没想到他设的两个局开始分明如今却纠缠，那个奇怪的女人，给宁越的警告…………

　　如果她和宁越是下棋人棋盘上的变数，他们的出现让他猜到也许他的计划会被打乱，所以宁越才会被埋伏。

　　可……为什么她却安然无恙的在云谷.........如果想杀她，以那天埋伏宁越的人来看闯入云谷对她下手完全绰绰有余，除非........

　　云若不敢往下再想，她咬了咬唇角，咬的发白，不会.......不会...........

　　不，今日过后她要即可启程回帝都，她要证明自己的判断是错误的，是自己乱想的。

　　云若复杂的看着忙碌的宁越和叶晟霖，宁越感觉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有会儿了，他偏头看去，云若眼神一敛，与往常无异的浅笑露出，宁越见是云若在瞧着他，对她微微一笑后又继续去忙了。

　　云若收回目光，也压下心里的不安，投入忙碌。

　　叶晟霖一直在用眼角余光看着云若，她方才的神色变幻都尽收眼中，他很好奇是什么让这个女人露出那种表情，忽然想到昨晚她那个口齿伶俐的样子，不由一笑，女人多变这话还真没说错，小白兔变成呛人的美人椒，她的身份的确特殊了些，可昨晚的云若比千灯节初遇的那次更加的令人心动，况且美人椒看起来更好些。

　　昨晚他就给明玄飞鸽传书了，这边的情况尽书其中，包括意外收获云家云若一事。

　　想想那人也算做了件不算坏的事，要不是他在安水城搞出这些，他也不会过来看看，不过来，要再见美人椒就不知道要在何年何月了。

　　想到这儿，叶晟霖笑意愈浓，干活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叶晟霖能想到给明玄飞鸽传书，云若自然能想到也给洛言觉传信，她联系了云渊，暗卫的传信方法自然要比常人快，不过一日，次日下午时分洛言觉便收到了信。

　　洛夫人瞅着洛言觉手里的信着急道：“可是若儿有什么不好？”

　　洛言觉一目十行的看完信中所言后，将信递给洛夫人。

　　洛夫人接过信，越看越看得心惊胆战：“若儿怎么做那么危险的事？要是没有解药还被传染可怎么得了！还有若儿信上说她在安水城遇到叶晟霖了，皇宫不日就会收到她还活着的消息？”

　　“所以若儿让我抢在那之前先下手，她让我收到信就即可进宫请罪隐瞒她还活着的消息。”洛言觉笑道。

　　“都这样了你还笑！”洛夫人烦躁不解。

　　“我是在高兴，我早知若儿聪慧，但她向来藏得很好，因为她知道云家想要的是一个需要人打算、操心的娇娇女儿，而不是万事算尽的女谋士。”

　　“以前云家有云天云朗扛着，云家的事让若儿痛不欲生，我也担心她会想不开，可现在她却连让我如何去堵住其他人对于她没死驳论，这证明她想开了，只要她有一心想为云家报仇的心，她就会好好地。”洛言觉叹气。

　　洛夫人敛眉，眼中带着心疼：“老爷，若儿这么年轻，你让她带着恨意的活着，很累........”

　　“我何尝不想让她无忧无虑，可有什么是比让她活着还要更好的，我要的不过是她好好活着。”只如此要求，方对得起小妹一家。

　　“你也别说了，给我准备朝服，我要进宫。”洛言觉必须赶在那之前进宫，最快宫里晚上就会收到消息了。

　　“妾身这就去。”洛夫人叹气的进了内室准备。

　　这边明玄刚刚接过刘得好递过来的快报，还没拆就进来人说洛国公求见。

　　“他来做什么，得好，传。”

　　“是。”刘得好弓腰退出殿中。

　　明玄看了眼手里的快报，只得放下，等先见过了洛言觉在瞧。

　　洛言觉可是从云家出事几个月就称病不朝，这个突然时候进宫，怕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明玄的指尖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敲一敲的。

　　思绪间，洛言觉已经被刘得好引了进来。

　　“臣洛言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洛言觉一进来就快步走到距明玄三米处撩袍子跪下行礼。

　　“国公大病未愈，不必如此大礼，快起吧。”明玄微微敛目，面不露色。

　　大夏开国国规，凡亲王国公行君礼不必双膝下跪，单膝或弓腰即可，这是开国帝王为了照顾那些为他征讨天下的兄弟设立的规矩，洛言觉以前也不是不跪，可都是按规矩的单膝，这会儿一来就这么大的双膝礼，看来还真没什么好事。

　　“陛下，臣不能起来，臣有罪，今日是来向陛下请罪的。”洛言觉说完，双手重叠合于额头附地而言。

　　见此，明玄是怎么也做不下去的，他起身，问道：“洛国公自言有罪，何罪之有？”

　　“臣犯了欺君之罪，陛下，云家并未尽灭，臣的外甥女云若尚在人间。”

　　“云若？”云家还有人？明玄皱眉。

　　“到底怎么回事，洛国公，你起来说话。”

　　“是，陛下。”这会儿洛言觉不再推辞，他连忙站起来，也顾不上拍衣摆上的细尘。

　　“当日云家灭亡，家妹月柔的小女云若并不在府中，她因从小体质不佳，两年前，云天就将她送去了南境天山一高人处修养去了，云家出事，只余若儿一人血脉，臣担心恶人若是得知若儿还在，会想办法除掉这漏网之鱼，故此一直瞒着，刚好大理石将若儿的丫鬟误认了，也就将计就计。”

　　“好个将计就计。”明玄听后，情绪起伏并不大，至少，没有怒气。

　　洛言觉很明白，明玄不会怒，至少在他面前，在百官面前，虽说欺瞒有罪，但还有什么是比功臣遗脉还要重要的？如果明玄因为这个重罚他，往重了说就是不义，这就是一场稳赢的小赌局，而赢家不是皇上。

　　如洛言觉所想，明玄负在身后的手掐了掐指尖，这是他思考时惯有的小动作，有怎么回不明白这其中的弯道，云家还有遗孤又如何，不过一女子，就算有威胁也大不到哪里去。

　　他思极此处，淡笑的拍了拍洛言觉的肩膀。

　　“洛国公，云襄候乃是功臣，他一家被歹人谋害朕也很是心痛，加之大理寺那群废物到现在也没能查出个什么，朕的心里也很过不去。”

　　“陛下........”洛言觉眼眶微润，倒不是说是做戏最全套，他是真的在伤感，好好地一大家子，说没就没，徒留一小女，虽不孤苦无依，却还是如置深渊。

　　“哎。”明玄叹气，“先皇以前常说云襄候和宁武候都是在他最危难之际挺身而出的患难兄弟，皇室上下皆需要厚待，其罪大小，以不危害天子，不恶贯满盈外，所有罪责都可尽数免去，这是先皇对云宁两家的馈赠。”

　　“所以洛国公你欺君缘由是为云家，朕怎么可能罚你？至于云小姐，国公为什么现在要向朕坦白？”这才是明玄不解的，如他们想的，瞒着不是更加安全？

　　洛言觉摇头苦笑，无奈道：“若儿刚得知消息时郁结在心，卧床几月才方好些，这孩子说什么也要拖着一副病弱的身体回来拜祭家人，拦不住，也不敢拦，只得随她。”

　　明玄听得点头，他道：“为人子女，云小姐这样我能理解。”

　　他又想了想，道：“这样，你让云小姐放心回来，朕会下诏澄清，再有，洛国公放心，朕不会让云小姐因为云家不再就被人轻视，我先前册封的朝华郡主依旧有效，不仅如此，云襄侯府已经不再，外甥女常住舅家也不好，朕会让工部为朝华郡主修建郡主府。”

　　洛言觉听后，忙拱手道：“臣替若儿以及云家，谢陛下恩典，陛下万岁。”

　　“嗯，朕还有奏折要批改，圣旨三日后就会到洛国公府，你回吧。”

　　明玄转身走回案前坐下，洛言觉再次无声行礼后，就退出去了。

　　明玄打发完洛言觉后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想了想，他的目光落在了放才被他放置一旁的快报上。

　　伸手拿过拆开，一页纸，满满当当，看完后明玄突然无声的笑了，眼眸微眯带着犀利。

　　真巧，晟霖刚好在安水遇见了那位云小姐。

　　先下手为强吗？明玄伸出手指弹了弹那页信纸，就是不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了。

　　是洛言觉自己的，还是.......那位云小姐的........

　　突然有那么些期待见到这位突如其来的云家遗脉呢，云若........总觉得这名字有些似曾相识。

　　“刘得好。”

　　“奴才在。”刘得好快步走入殿中。

　　明玄把玩着信纸，“你去荣华宫告诉贵妃，让她三日后出宫去洛国公府，带上册封郡主规制的封赏和品级玉章替朕宣旨，封赏尽可能贵重些。”

　　郡主？刘得好有些疑惑，洛国公好像没有千金才是，这郡主是要给谁？想归想，刘得好还是要趁机将细节问个清楚：“奴才明白了，只是陛下，玉章上的封号刻什么？奴才好交代珍宝司和皇家宗祠。”

　　明玄一笑，笑的意味深长，“一朝芳华逝，就刻‘朝华’而字。”

　　红颜多薄命，一朝芳华逝。

　　刘得好后背一寒，这不是陛下给云襄候千金的追封封号吗？而且，刘得好隐约觉得陛下刚才念得那句话寓意不是太好的样子。

　　“去办吧。”

　　“是。”刘得好缓缓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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