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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二章 曾是惊鸿照影来(3) ...

  •   3.

      这家餐厅名叫“Shadow”,坐落在旺区,装潢典雅华贵,铮亮的落地窗边是乳白色的沙发套座。正厅里有装饰用的壁炉泛着橘色火光,上头摆着一本发黄的英文硬皮书,给人复古高贵的感觉。

      转眼我来“Shadow”已经快有一个月。

      那日与李御分开后,我徒步走到市区,从此就再也没有听过有关他的任何消息。我当了身上所有能当的东西,总算不至于饿死在街头。可我此时身无长物,没有身份证,没有学历证明,一般公司都不会雇我这样的人。正当我捧着一份报纸无望地找工作的时候,忽然有人碰了碰我的胳膊,略带熟悉的眉眼中带着一点他乡遇故知的善良和惊喜。

      竟是与我一同被卖来香港的一个女人。我记得她,三十几岁的样子,容貌清秀略有风霜之色,正是曾把夏梓涵回护在怀里,横眉冷对姚莹的那个女人。

      她带我回她租住的小房子,她说她叫方彩,好容易从家里逃了出来,断不可能再回去的。即使在香港的日子再艰难,她也会坚持下去。很快便发现,方彩是吃苦耐劳的那种女人,同时做好几份清洁女工的工作,竟也能将我这一无是处的大小姐照顾得很好,并且毫无怨言。我心中过意不去,也开始努力打工,白天在“Shadow”弹琴,晚上去迪吧唱歌,她便不用再那样辛苦,我们的日子也渐渐好了一些。

      或许,在此时此地遇到一个与我同病相怜的人,也算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吧。而这种平静朴实的日子,也的确是我从前所向往过的。

      ……只是,还是经常会想起杜渐伦。一阵风,一首歌,一个街上衣着华丽的瘦高男子,或者一台新款的迈巴赫……都会让我心中生出一种纠缠痛楚又遏制不住的情感来,像是思念,又像是恨意。

      还有李御。总觉得我与他的相遇与离别,都像是场梦。……他那日脱险了吗?现在还安好吗?也许缘分尽了,这些问题也永远不会有答案了。

      此时我穿白裙,坐在角落里弹钢琴。此时已近日暮,透过窗子可以看见绯色的夕阳染红了整座城市。餐厅里客人渐渐多起来,我一首接一首地弹着,从献给爱丽丝到星空,音符只是柔和,没有轩昂的气势。这里够贵,所以来这里的人都自诩有格调,也未必有几个真的在听我弹琴。

      更多的,我是在弹给自己听。

      这样的白色三角钢琴,我在上海的家里也有一台。杜渐伦曾经很喜欢听我弹那首《梦中的婚礼》,并且为了我,也买了一台跟我家一样的钢琴。

      ……记得曾经有许多个这样的黄昏,他家的大客厅里明暗交错,没有开灯,房间里被夕阳拓下一层光影斑驳的橘红色。杜渐伦临窗站着,落日余晖温柔地洒在他脸上,却仿佛蒙着一层莫名的哀伤。我坐在另一端为他弹琴,从这个的角度看过去,他侧脸的弧度美得不可思议。

      我心中便有什么忽然被牵动。一曲终结,我停手不再弹了,杜渐伦回过头来看我,脸上复又浮起浅淡的笑容。我仰头看他,目光都仿佛舍不得离开他的脸。

      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走过来自后抱我,下巴抵在我的肩膀,古龙水混合着淡淡的雪茄清香,他的味道铺天盖地……

      那种只属于两个人的静谧与温存,就仿佛镌刻了时光,让人有种天长地久的错觉。

      “莞凝?”耳边忽然传来一个问询的男声,将我从遥远的回忆中惊醒,是shadow的经理,他说,“明晚九点以后你有空吗?另一个琴手来不了,你替她一下吧。”

      “好。”我恍过神来,这才发现琴键的余音都已经终结,我却还呆呆坐在这里,就好像丢了魂。看一眼墙上的挂钟,该是换班的时间了。我站起身,朝经理点了点头,抱起琴谱往后台走去。

      窗外夜色渐弥,对于香港这个不夜城来说,一个崭新的夜晚才刚刚开始。走在“Shadow”厚厚的蓝地毯上,我看见窗子里的自己,乌发披肩,白裙曳地,竟有一种浅淡的纯美与出尘。其实我长得并不是很美,只是较之常人,有更契合这种装束的典雅与干净。这恐怕要感谢我那大家闺秀的母亲,和二十年来给我富足生活的父亲。

      可是现在,这一点点不食人间烟火的气质,也怕是就要被现实磨尽了吧……

      我穿梭在餐厅过道中,隐约觉得身后有人在看我,可是在这种场合做琴手,本来就要每日应对绵绵不绝的狂蜂浪蝶,我也并未在意,只是盘算着呆会要快些化妆,才能按时赶到下一个场子去。
      ……

      “喂,Lily,同学一场,你在反黑组当文员,有没有料爆啊?最好是有关那些达官贵人的,我这期都没有新闻报呢……对了,慈善晚会上我看见长河集团主席许葵吊着一只胳膊来颁奖,有传闻说是被□□砍伤的,是真的吗?”

      “你有点新闻人士的专业操守好不好?这种事怎么可以随便乱说?都是confidential的嘛。不过看在是朋友的份上……”另一个女人的声音变得八卦起来,压低了声音说,“我跟你说,许葵是惹到了一个金三角来的狠角色,据说是叫李御,以前在越南当过特种兵,泰国毒王面前的红人,要不是‘和连胜’的龙头出面调停,许葵怕是连命都没了。……这些可都是反黑组跟着许葵那条线查出来的,很少有人知道。”

      ——李御。乍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心中猛然一动,下意识地顿住脚步。心底仿佛有什么忽然被唤醒,我微微侧头,只见两个白领模样的年轻女子正聊得起劲,我不动声色地往前走出两步,绕到他们后面的座位上坐好。虽然就要迟到了,可是我很想再多听一点有关他的事。

      隔着一个沙发套座,还是隐约可以听到她们的对话。

      “我听同事说,许葵后来拿出来两千万赔罪,事情才就那么算了的。在‘和连胜’龙头没来之前,两伙人还动手了呢,许葵的胳膊就是这么断的。哎,都说许葵是有□□背景,是19A堂主来的,可是要说狠啊,他还真是比不过那些越南人……”

      短暂的沉默后,同一个女声听起来有些焦急,“喂,你记下来也没有用。我跟你聊这些,可不是让你去报馆爆料的。……不单是职业操守的问题,你要不怕被□□斩死,就尽管爆出来好了。”

      “……说的也是。”另一个声音有些失望,说,“我有个同事上次拿‘和连胜’跟19A过去的恩怨做文章,结果第二天就被人砍伤了。这些□□啊,你帮他歌功颂德还可以,言辞稍有不敬,就惹祸上身了。”

      我竖着耳朵听得起劲,联想起李御受伤归来那日的情景,心中也明白了几分。想必是许葵上次犯了行规,李御带人去报仇,顺便借此在香港争得一席之地。最终,这件事以许葵断了一根手臂,又赔了两千万而告终。难怪那日凌虹见李御受了伤,却也那么高兴,因为他们不但报了仇,还下了许葵面子,此后便能堂堂正正在香港□□立足了。

      “喂,听得这么入神啊?”耳边忽然传来一个熟悉而清脆男声,略显稚嫩。我没有防备,不由被吓了一跳。抬起头,只见凌虹不知什么时候起正坐在我对面,撑着下巴看我,悠悠地说,“你还想听什么,不如我直接告诉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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