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在遗忘之后》云深影

160、第一百六十章

　　我与江尚宣一直默默对视着，我不知道应该用怎么的话语来跟他告别，说到离别，可以很轻松，可是真正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刻，我却又觉得脚有千斤重，不想离开的念头又涌了上来，为什么天意总是喜欢给些选择来让人为难？
　　“我们一起共渡患难的时间那么长，为什么不能再一起继续走下去？让你带让我是件很为难的事么？我并不要求你能保全得了我的性命，在这样的时候，我只想跟你在一起，有困难我们一起面对，咱们谁也不能丢下谁！”江尚宣见我许久没说话，便继续游说我，只是语气中满是苍凉。
　　“患难？”这个词让我听起来竟有恍然隔世的感觉，泪水不禁的划下脸颊，江尚宣一直在说我傻，他又何尝不是，他的任务已经不用顾及了么？难道他想要用死来回报他的知己？“那个词在我们之间已经有很久用不上了，而那些事情也已经过去很久，离我们很远，你不用再念着……”我抹抹泪痕，对江尚宣笑笑，便低下了头。
　　“可是那也是我们一起经历过的，这个事实你总不能否认吧？或许在你心里能因时间久远而忘记，可是我不能，那些日子是我的一生之中，非常重要的一个时期，就是因为如此，我们才会有机会一起生活。”江尚宣反驳。
　　“可是为什么你不说起，我都会忘记呢？回到江家之后，你可曾有空怀念过那些时光？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那时的日子过得还不错，而事实上我却是快要发疯。曾经与我那么亲近的你已经顾不得我，尽管有离儿跟着，可是她也并不是什么事情都不做，只用陪我，所以很多时候，我都是在发愣，脑子里面空空的，是你让我变得安静，并且习惯寂寞。在我被你忽略的时候，秦陌能经常来看我，才不至于让我的日子太难熬。那时的我在白日里，就算是有人只能陪我说上半个时辰的话，我就能高兴上半天，这样说来会不会觉得我很可怜？我没想到过我能用这样的词去形容，我竟然也会有觉得自己可悲的一天。我打小开始就没有什么不能得到的，所以我也一直自视甚高，我曾告诫过自己，自己所要的任何东西都要是最好的，就算是以后嫁了人，我的婆家也不能负我，自己的夫婿也不允许再有其他的妾室。可是你有了，而且还有了两房妾室，并且你与她们都有着一定的感情基础，我是三人之中最后出现的人，我们相识、相处的时间不够久，所以很多时候你不愿意相信我。你与肖紫月的喜宴是我出钱找人帮你筹办，你婚宴时穿的大红袍是我出钱，找人为你量身而做的；时隔十几日，就在我生辰那天，你又娶了玲珑……”说着说着，语气越来越悲凉，泪水也是不停的往下流。这次是我第一次在江尚宣面前毫不忌讳地说出我心里的压抑，我终于能坦诚的告诉他，我不快乐……
　　“后来，有了身孕的肖紫月出了一些小意外，我为你去找保胎药方时，还被莫问盯着我的腹部看了许久，最后非要给我诊过脉，确认那个需要药的人不是我时，才给我药方，虽然他只是关心我，但是我感觉到的却是尴尬与难堪，然而那好不容易得来的药方，到了最后却变成了我要害你的孩子罪证……”我忆起了那天，他把我拉到肖紫月的房中，让我与肖紫月当面对质。
　　“再后来，肖紫月产后血崩而去了，临走之前，却还要给我刁难，她把她的女儿交托给我抚养。你以为我会因为是她临终前的最后要求而愿意照顾宝儿的么？当任何嘱托意味着麻烦的时候，我都不会那么好心的去接受，若不是你以性命发誓保证；若她不是你的女儿；若不是你希望我那么做，我又怎么去给自己找罪受！于是整个过程下来，我便成了整个京城最大的笑话……”说起宝儿，便让我激动的心情有些平复，顷刻之间取而代之的是叹息。宝儿、我的宝儿，不知道她长大以后是不是还会想得起我……
　　“上次宝儿那个傻丫头才有几天不见你，她就闹得天翻地覆，而此次你想让她哭多久？你已经不心疼她了么？你真的放心得下宝儿？”江尚宣听出了我对宝儿的留恋，是的，宝儿是我在心里的放不下之一，虽然她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可是我却没有因此而不去付出或是说减少付出。
　　“而现在，我却还要陪你在这里逃命、喂蚊子……若临行那天，你听我一句，又怎么可能遇到这样的情形！很多时候，你并不想让我为难，可是结果还是免不了让我为难，当然，我并不是想要怪你什么……其实在刚与你回到江家的日子，我对任何事情都存在期望，只是期望都变成了奢望，好吧，那我也认了，自己不要太贪心，就只希望明日如今日便罢了，哪知过了一晚，方知今日更不甚……这些情况直到很久之后才有好转，可是我的心境已经平静下来，因为再难走的路，我都已经经过，就算再遇上什么意外，我也已经不会失望与惊喜。”并没有等他回答，而是自顾自的往下说。
　　“对于你的感觉你从未向我表明过，所以我只能从你的脸色上看，听你言语中的情绪来判断你过得怎样。我一直知道你不快乐，可是我没想到你的不快乐更多出于我猜想的好几倍，我不知道我的无心之失给你带来过那么多的伤害，对不起……”我抬头看江尚宣的时候，他轻叹了片刻，拿出帕子帮我擦拭着脸上的泪水，他也觉得我可悲么？
　　“其实是你习惯对我有那么高的要求，是你把我想得太完美。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那些都是我自愿的付出，并没有谁的强迫与勉强，所以就算是不快乐也是我自找的，我没有怨过你，我只是在怨自己而已……”我笑笑，将袖口压在脸上，让它把江尚宣末擦干的泪水吸干。
　　“那我最后一次要求你，你把它看成我的逼迫或者勉强都好，我希望你陪着我一起死！”江尚宣执起了我的双手，很认真的看着我。
　　“或许是因为我一直过于警惕，所以在我追来之前，已经让离儿带上条子去找人来帮我们，这就意味着这几日之内，会有人找来，帮你扫清这一路上的所有障碍，所以你不仅不会死，还能如期的交出东西，按时的回去复命。再之后，又能过上平定的日子。从前有关于我的一切，都会消失，相信不久之后，你就会把我忘记，所以，你没有必要为以前的任何事情愧疚，也不需要和我一起死。若是你真的觉得非常对不起我，那便好好的照顾着我的宝儿，她已经是第二次没有了娘，你就不要再将她随意的交托给别人，她的性子不好，所以将她交给任何人我都不放心，若是让她跟了不能容忍她性子的人，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你还要好好教育她直至懂事。话已经交待完了，那么现在，我就跟你做个了断。以前我曾告诉过你，若是我真的要离开之时，就和你说清了再走，现在我已经和你把一切都说请了，也到了我该离开的时候……”不知怎么，今日的我特别喜欢流泪，说出与听到的每一句话都轻易的勾起我的感伤，有时甚至能让我泪流满面。
　　“你既然放不下心，为什么不回去亲自照顾她？她离不开你，她还冠着你的姓氏，难道她已经不再是洛小凡的宝贝儿了么？”江尚宣见我将袖子移开后，又有泪水涌出，他便又拿着帕子，将手伸过来，再一次将我脸上的泪抹去。
　　“江尚宣，我累了……我不是神，不是圣人，在江家的日子，受尽了我前20年的委屈。虽然之后的情况已经有所改变，可是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去改变我们之间的关系，处理我们之间的问题，在任何一个晚上，若是想到了那些问题，我就肯定会一夜无眠，那么就算是我此时不离开，而后，也会神智崩溃变成一个疯子。若是我所说的那些话，能唤回一些你的怜惜，那就成全我，让我离开吧……”我握住了江尚宣停留在我脸上的手。
　　江尚宣静静的看着我，许久之后，把手拿开，闭上了眼。
　　我站起了身，小心地爬上了悬崖，临行前我特意转回身问他：“江尚宣，你可有喜欢过我？”
　　江尚宣睁开眼睛，看着我，答不上话。
　　“无妨！”等不到他的回答，我便开口打断了他那尴尬的境地。“我喜欢过你，或许是很深很深，深到值得我用性命来护着你，只是不知道这样的喜欢，可不可说是爱……”说完，我便对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开。
　　“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改变了那么多，难道你只要问一句喜欢么？你为什么不问我爱不爱你？我不相信你会看不出，你无法感觉得到！只是你不愿意承认罢了……”我听到了江尚宣叹息的声音。
　　“是的，我是想听你亲口说出这些话，我猜想从此以后，我们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不管是在黄泉或是人间，我都想知道我的付出得到了多少回应，这样往下的路我才会走得甘心，才能义无反顾地走下去！”我还是说出了心里的想法，到了这样的时刻，掩饰也没有什么意义，有些话再不问，那就永远没有机会知道答案。
　　“不是喜欢，从很久开始已经不是喜欢。我想用爱来形容也不为过，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变成那样，但结果已经是那样。我不骗你，也不骗自己，江尚宣爱过洛小凡，是很深很深地爱，如若不是，他就不会去为了她而改变什么；他也不会不愿意放开她的手，让她自由；他更不会决意与她天上地下一直走下去……”江尚宣沉默了许久，在我以为答不会再答我的时候，才听见他开口。
　　我有些不敢相信此时听到的回应，我的眼泪又毫无预兆的落下了，谢谢你，江尚宣。我抹去泪水，没有回头向前走去。
　　没走几步，我又突然停了下来，因为我想起了一件值得高兴与庆贺的事情，于是我猛然转身，对江尚宣笑语，“江尚宣，生辰快乐！”之后，我在江尚宣惊诧的视线中转身离开，这个日子是离儿在几日前特意告诉我的，她想让我准备好礼物，给江尚宣一个惊喜。世事难料，大概谁也没想到他的生辰，会是在这样情形下渡过，我没能给他任何礼物，我只能给他不知道能不能实现的祝福，我希望他能平安的回到京城……
　　有时候并不愿意相信这是命运的安排，可是到最后，却不得不承认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事情从开始，经过百转千回，仍回归于那个早已注定的结局，有太多命定的结果让我不得不去相信，那是命运的安排，如果当初我照着天意的安排往下走，就会省下很多心力；而我逆天而行的挣扎都是徒劳无用，结果给我留下的只是无限的感伤与遗憾。
　　江尚宣，不管是在黄泉或是人间，我们都不该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