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和豆浆》薇尔熙

1、永和豆浆

　　题记：爱是一杯热豆浆，给人温暖，给人力量。爱是一杯冷豆浆，叫人疯狂，叫人心伤。

　　永和豆浆开业那天是个雨天，望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有些微的无奈；用老人的话说，是不祥。但我并不害怕。
　　火红的鞭竹腾挪跳跃于门前，认识的不认识的人们绽放着一脸的喜气；不管天象如何，人们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与热情一点也不会减少。我穿着统一的制服站在门前笑脸迎送，心中无比充实。
　　突然一声尖厉的刹车声惊扰了世界的欢乐，人群不由得朝声音的来源张望。我追随众人的目光看去，门前宽阔的马路中间停着一辆黑色轿车，车前站着一个被吓傻了的女人，女人身穿粉红的家居服，脚上却没有鞋，散乱的发因着微雨而闪着别样的光泽。
　　“阿丽！”一个男人惊慌的跑上前紧紧抱住女人，傻掉的女人瞬间从惊恐中醒来，张牙舞爪的踢踏这慌张的男子。“你滚开！”“不要你管”女子的尖叫穿过一众看客划入我的耳中，好事者渐渐聚拢带着看戏的心情隔岸观望。男子紧紧抱住女人不肯松手，那女人扬手给了男子一巴掌。男子猛然愣忡，只是一愣的间隙女人推开男子拦上一辆的士扬尘而去。她奔跑的那瞬间有阳光从厚厚的云层里透出来，照耀在她的身上似是蒙上了一层光晕，恍惚那是多年前青春的我，也是这般绝然的离去，留给林一个墨黑的背影。
　　男子呆了呆也紧跟着离去。前后不过一分钟的样子，女人与男人消失在众人眼前，门前又恢复了之前的热闹，仿佛一粒石子落入了池塘，漾起一池波光，却不曾留下痕迹。

　　时光荏茬，转眼已经十年。当初我花费数年心血盘下的这个小店日渐壮大，已在这个城市开了数家分店，老店的店址因拆迁而不得不面临关闭。而今天，开业十周年的今天，将是永和豆浆老店址最后一天的营业。
　　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长，长不过日月星辰；短，却也集聚了许许多多喜欢他的好朋友。这最后一天的营业，我以及我的员工们开了一个特别的欢送会，请来了一众因喜欢永和而结识的顾客朋友，许多甚至是从开业那天就支持我们的老顾客。我欣慰的看着员工与顾客互相诉说着与永和的美好记忆，商场也许冰冷如战场，但若心中有爱，友谊也能穿越樊篱予人温暖。
　　扫视一众熟识或不太熟识的朋友，在靠窗的一个角落忽然发现了一个陌生的面孔。那是一个着黑色衣裙的女人，精致的妆容，一丝不苟的盘发，黑中带蓝质地高档的职业套裙，无一不显露出一个事业女性的成熟韵味。但。。。。。。搜遍记忆，我确实不认识她。在满屋熟客中陌生的她显得有些突兀。
　　突兀？呵，永和本就是开门做生意的，有一个不认识的客人怎能是突兀呢？可是。。。。。。不知为何，她让我有种很想靠近的愿望。
　　“你好，可以坐吗？”当我问出这句话时，我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女人抬起头，精致的妆容下竟带着淡淡的愁绪。她转头看了看周遭，迟疑着道：“请坐吧！”
　　昏黄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晶莹的光晕，热闹的欢送会背景下，她淡淡的笑容竟被反衬出一种深深的寂寥。我张张口却忘了该说什么，所有的话语在她这深沉的寂寥中消失于无形，只剩叹息。
　　“永和。。。。。。永和这是最后一天了。”踌躇了一会，我终是轻轻说道。
　　她带着蓝色尾戒的白皙手指拢了拢乌黑的发。“这么多年后，这我是第一次回到这个城市，来到永和。”她明亮的眼睛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迷离的色彩，“没想到，竟还能赶上永和的最后一日。”说完她低下头望着眼前的一杯豆浆，稀疏的流海也顺滑的低了下来摭住了大半张脸，让人不辩颜色。
　　“那说明，你与永和是有缘份的。这很奇妙，不是么？”沉默一阵，我笑道。
　　“是啊！”她重新抬起头来，眼含春雨，嘴嗜轻笑。“记得。。。。。。我离开这个城市的那天是个微雨的天气，那天正是永和开业的日子。”她啜了一口豆浆，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淡淡的暗哑，淡淡的愁绪。“奇怪啊，那时我正跟他吵架，吵得天翻地覆，我决定离开他，离开这座城市。但是当我终于坐上了离开的汽车那一刻，我竟然想：我怎么没有去永和喝一口豆浆再走呢？”
　　沉默，我轻轻的握了握她的手，冰冷而微微潮湿的触感。
　　“我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两年，”她说“每天都会经过这里。永和在装修的时候我曾对他说：‘我们将来来这里喝豆浆好不好。人家都说永和的豆浆不同于一般的美味，我倒要尝尝究竟会是什么味道。’他说：‘好！你要喜欢的话，我们天天来喝，喝一辈子。’那时我们都以为。。。。。。会是一辈子！”
　　说完最后一句，她轻敲着桌面深深的吸了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似是一声叹息！淡淡的哀愁淹没在了她身后嘈杂的欢呼声里。是游戏进入了高潮，透过她的肩，我看到一层层一圈圈的人们脸上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他们，在灯光下光辉灿烂；而她，在角落里无声叹息。世事无常，是这样吧？
　　她扭转脸去看窗外，玻璃倒影里一粒珍珠般的光一闪而过。
　　“我常常想。。。。。。”她说，“如果，当初我没有走。我和他会是什么样呢？会不会在这样睡不着的夜里出来走走，喝杯豆浆。或者，什么也不吃只是依偎着坐坐。也可能。。。。。。也可能我们会生一个孩子，嘴唇像我，眼眸像他。。。。。。”
　　一点，一点，又一点。那珍珠般的光滚落桌面，碎了一地繁华。
　　她悄悄的揉揉眼，换了种轻松的笑颜说道：“我去过很多城市，每去一个城市总要去那里的永和坐坐。我总想啊，不知道这永和的豆浆会不会和我当初离开时看过的那家永和相象呢？”
　　“相象吗？”我也愉快的问。
　　“不呢，不一样。我以为。。。。。。我以为总会是有点苦的。”

　　灯熄，人散，那扇我擦拭了十年的大门轻轻合上，永和~~终是该说再见了。
　　踢掉高跟鞋，闲闲的坐在门前台阶上。黑沉沉的天幕不知何时飘起了微微的细雨，与开业那天一样。
　　“林，”我轻笑道，“如果，如果再遇到你，你是否还会说爱我？如果，如果当初我缓一缓步子，我是否会成为另外一个我？如果，如果，如果。。。。。。”

　　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