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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花会(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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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走到了西郊,名儿到是一脸平静,可我却满头大汗,气喘吁吁,母妃教导说,平儿应该做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不能像你皇兄那样骑马射箭,练功习武。可现在,我真是越发的后悔当初的娇生惯养。
“你们怎么这么慢?花会都开始很久了!”急忙跑来的秋心嗔怪道,“好了好了,快去干活儿!”
可能是中途摔坏了几个碟子,打碎了几个酒杯,不小心踢翻了几个水桶,名儿便大惊小怪地叫我不要在帮忙布置宴席,让我在一边待着,有事再叫我。
也好,我也乐意。
我悠闲地靠在一快大石头旁边,看着来来往往,穿梭各个花圃的人们,以前出席这些场合多了,便没有察觉,今天却感觉这些人长得好似都一个样儿,或许说他们脸上都有同一种表情,无非是虚荣,孤傲,妒忌,羡慕和谄媚。想想,我以前也是这样的,我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贪慕虚荣,本来就是人之常情,所谓谄媚,不过是对权贵投其所好,为自己留条后路而已,有什么不好?
西郊之景,胜似皇庭。世人是这么描绘这里的,的确,这里的景色全是自然形成,纵使宫中的能工巧匠,也不能雕刻出如此的风景。此处四面环山,山上终年云雾环绕,飘渺如仙境,山势连绵,巍峨高耸,远远看去犹如泼墨山水画,却不同画中的娇柔,它是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除了山灵水秀,这里最引人注意的自然是花卉了,初春之时,从深处萌发的灿烂带有七分的泥土气息,缀在树阴之下,郁郁芬芳,沁人心脾。光会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花瓣上留下班驳的印记,虽然支离破碎,但是却和花浑然一体。
大概我从来没有如此仔细地欣赏一处的风景。
以前,我眼中的风景只是自己的陪衬物,看到它,只会不屑一顾。
夏日,我坐在藤条秋千上,耳旁是潺潺流水声,那是傲颜宫的荷花池,自水乡青州进贡了几株古睡莲子,我便命人修了一个小池子,种下了它们,到了第二个夏日,那些古睡莲便骄傲地扬起了头,夺目的灿烂美丽。
饶是进我傲颜宫的人,必先要称赞这几株睡莲。
但是到了第三个夏日,我的荷花池中便只有几片残留破碎的的莲叶,沾染着水底的淤泥,一世芬芳,不复存在,终于又回到了初始的泥土中。
“瑶儿,你的莲花谢了,真是可惜呢。”母妃无不怜惜地说道。
“是平瑶自己剪碎的。”我笑吟吟地挽着母妃的手臂,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池碎叶,眼神轻蔑。
“为什么?”母妃吃了一惊。
“她们开得太艳丽了,似乎有点喧宾夺主了呢。”我抿了抿嘴唇,笑了起来,“我养睡莲,并不是为了让她们炫耀自己的美丽。所以我把她们剪了。”
我从母妃的眉间读出了惊讶和欣喜。
她没有再提起那一池睡莲,只是一味地抚着我的头,说,“好瑶儿,好瑶儿……”
被阳光切割的树影撒在秋千下,只记得,那年我八岁。
“这不是墨绿么?”一个银铃般的女声传来,带着些嘲讽的语气,我猛地从回忆中清醒,看清了来人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笑道,“惠嫣郡主居然记得我,真是深感荣幸呐。”
惠嫣郡主柳千月,此时和另外几个宫装华服少女,一脸傲慢的看着我。
“没想到她也是傲月公主的侍女?”“呵呵,幸好她那主子没来,才可以好好的赏花……”“哎?宫里的人不是说她变了么?”“……”
那几个小姐开始交头接耳地说起来,丝毫不逊色王府里的张婆李妈周姨。
“好了好了,都别议论了,免得别人听见了乱说话。”柳千月挑眉道,一双美目却盯着我看,好似我就是一个会说闲话的丫头。但其他几个少女一听,纷纷住了口,看来她在这几个黄毛丫头中还挺有威信的。
我笑了笑,不想和她大费口舌。此时,一个翠衣女子过来招呼她们,好象说是要举行什么吟颂比赛,当然是以花为题。一听是作诗,她们脸上便露出喜悦的表情,我知道,这是可以显示她们才华的途径,如若不是对自己的文才自信满满,也不会这么高兴,可是胜者却只有一个,明知如此却这么高兴,因为她们每一个人都是自傲的,即使在表面上多么奉承别人,其实心中肯定已经把别人贬得一文不直了。
我就这么远远看着她们的斗诗大赛,赢者得意,输者不服,和宫里原来的咏菊宴一模一样。我有些厌倦了,这时,秋心却突然黑着个脸找到了我。
“墨绿,你怎么在这里?”她一开口,略带生气的调调。
“我没事做,也做不好事。”我简略地回答了她,还冲她甜甜一笑。
“呐!”她递给我一个木桶,“打水去。”
“啊?”我可怜兮兮地看了看那个大桶,又看了看秋心那不容拒绝的脸色,自认倒霉。
提着那个大木桶,弯弯曲曲地走了几段小路,像别的丫鬟用几分钟走的路程,我却用了几倍的时间走完。终于看见那一湾跳跃着金色阳光的小河。
我先把桶重重一放,坐在土坎儿上歇息,果然,自己不是做下人的料。
我折断一根小树枝,在土地上写写画画,画了一个小人儿,完事后,看看还很像秋心,再怎么说本公主以前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啊。画完后我使劲在“秋心”脸上踩着,一边踩一边狠狠抱怨,“叫你让我做这么累的活儿!本公主踩死你!”
类似画饼充饥的宣泄结束后,我松了口气。然而却听到头上有隐隐笑声,莫名的熟悉。
“谁?”我质问道,抬头,刚好看见一人从树上跃下。
此人一身白衣,简朴灵逸,身材修长,白皙如玉,黑发用白冠束起,眸子是漆黑的深潭,望不见底,世间俊美的男子我见过不少,此人却很不一样,清绝飘渺,神韵不凡。
“原来还可以如此发泄啊?”他一笑,我才回过神。
“你是谁?本……姑娘不认得你?”我微微蹙眉,问道。
“我们见过。”他轻轻说了一句,轻微地垂了垂眼帘。“在竹林里啊……公主你可忘了?”
语气中带着调侃,原来他是……我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笑了,我只是王府的丫鬟墨绿,不是什么公主。”我装作一脸平静的说道。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他短促地笑了一声,我看见他的眼眸,满是叹息,我又想起了名儿说过的话,他的身份,竟然被封锁了这么久,他的存在,已成虚无,这是谁的错?
“对啊,是与不是,没有什么关系,公子何必伤感?”我轻轻笑道,话中有话。
他疑惑地看了看我,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只是习惯了沉默。
“身份有什么用?是又如何?生活不就是要生下来活下去么?本姑娘最讨厌多愁善感的人,尤其是男人,一大男人扭扭捏捏地难看死了!”我挥挥手,紧紧皱着眉头。
他惊讶地张了张口,竟然又大笑起来。
哦?有这种事情?本公主可是在训斥他啊,哪有被人说还笑的?
“算了。”我转身去打水,“跟你说也没用……”
“你说的对。”他竟然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挽起裤脚走到浅滩舀水,“看来你很了解我啊。”
“哼,本姑娘没有不知道的。”我并没有听出那一丝邪恶的语气。
“那你为什么那天晚上还辨认不出我的身份?”
我猛地回头,看见的是坏笑的脸。
“谁,谁说的,本姑娘和你开玩笑呢。”我支支吾吾地饶过话题,继续舀水。
“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原来怕撒谎!”说罢哈哈大笑起来。
“胡说,本姑娘怕什么了?”我好不容易把桶提上来,双手一叉腰,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他正欲说话,却把目光移至我的脚下,什么?我忘了把挽起的裤脚放下了,我弯下身,却凑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这是什么?啊?还是活的!
这样的毛质,这样的耳朵,这样的尾巴……不是吧……本公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