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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番外 悠悠我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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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河县外的长亭是专供往来商客落脚的地方,坐在凉棚下,远远就能望到双合县的城墙,喝一碗老乡沏的茶,缓一缓旅途的疲劳,便可以整理好衣服,昂首入城了。
谢峰谢过摆摊的老乡,付了茶资,就准备启程。远处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阿峰,阿峰——”
白铜翘首望去,喜笑颜开,道:“少爷,是洪公子呢。”
几名骑士联袂而来,当先一人身着墨雪卫的制服,英姿勃勃,正是洪兴昉。
谢峰很是惊讶。
洪兴昉的马匹甚是矫健,不过几个息乎,两人便已经把手言欢了。
谢峰道:“你终于有假来探望老师和师母了。他们可是常常念叨你呢。”两人相携而行,很快就到了县衙。
洪兴昉在王太师叛乱那一年,终于恢复了自己的身份和姓氏。但对于他来说,秦家和陈家就是他的家。
只是他自从被选为玉启的墨雪卫,日常必须常驻帝京,护卫储君的安危。所以自从陈家离京之后,相见的机会就越发少了。
虽然墨雪卫也可以请假,但武艺出众,做事细心的洪兴昉乃是储君最信任的墨雪卫,轻易离不开。他最近又升任了副将,更是身负重任。
其实洪兴昉一直住在谢府,之前两人几乎天天见面,就仿若秀水时的生活一般,可是半年前谢峰也离开了帝京。
而谢峰自获得女帝恩赏之后,原本一直留在帝京的国子监读书,准备参加下一科的会试。庄主簿看过他的文章后,觉得他锐气有余,文采略逊。
上次他能够过秀水的考试,也是走了运气,军备的考题正是他的所长,再加上秀水本就不是文风鼎盛之地,所以谢峰才能顺利过关。
而他的会试资格又是女帝的赏赐,所以功夫与其他考生相比,总差了一些火候。
庄主簿便劝他到齐鲁之地游学,多见见那些硕师鸿儒。
齐鲁之地!这不就是青州所在吗?
谢峰立刻觉得庄主簿的建议真是太好了,匆匆和女帝、玉启辞行之后,他便出京东行了。
尽管不能够一直留在双合县,但他总是在青州某地待一段时间,拜访大家,游览名胜,然后便以“安心作文”为由,回到双合县。
秦氏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妥。
如谢峰这样的身份,婚事必定顾忌颇多。若说原来秦氏还觉得自家女儿乖巧伶俐,又简在帝心,配谢峰也不是不行。
可是现在谢家一路成为了帝京最大的豪门,眼看着玉启继位,谢森是必定要更受重用的。
而陈家的家长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两家的地位十分悬殊。
只要陈泽成全无心机,只顾着在处理县务之外,教导谢峰的学业。此时见到学生和外甥一同到来,他十分欢喜。
谢峰看着老师满面风尘,便知道他又下乡去了。
果然,陈泽成一座定,便对洪兴昉道;“兴昉从帝京而来,可知道今年朝廷对春耕有什么安排?”
自佛槿女帝复国以来,燕国一向重视农业,每每在春耕前后,便有些安排。
洪兴昉被问得一愣,他急匆匆出京,根本不曾留意。谢峰一看他的面色,便对老师笑道:“老师,您快被问了。兴昉如今是玉启殿下面前的红人,能够出京一趟颇为不易,定是有要事。”
他说了这话,洪兴昉的脸却愈发红了。
陈泽成倒不见怪,只笑道:“你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懂得民生大事。”
洪兴昉不好解释,只得喃喃几句,似乎是应了,又似乎有些别的说辞。
陈泽成掸掸袍子上的灰尘,道:“我去洗漱一下,你们也抓紧收拾收拾,不然你们师娘看了又要唠叨。”
两人都应了,谢峰便拉着洪兴昉到了自己的房间——他个把月就来小住,秦氏自然就给他安排了住处。
此时非年非节,他们洗漱头脸一番便是,又有柳枝端了谢峰备在这里的两身衣服来。
一盏茶的时间,双合县就多了两个俊俏的少年郎君。
两人收拾停当,准备去拜见秦氏。柳枝又转了回来,道:“夫人说请两位少爷先事休息,晚上家宴再行相见。”
秦氏如今也是县太爷夫人了,陈泽成忙碌,她手头的事情也不少。
反正谢洪两人都是亲近的小辈,也就不讲那些虚礼了。
谢峰本意想要在秦氏面前表现一番,听到这话,脸上难免带出几分。洪兴昉笑着让柳枝去忙,转头对好友道:“好啦,我的世子大人,你收收脸上的表情。旁人若是不知道内情,还以为你是来讨债的。”
如今房内只有他们两人,谢峰自然也就不再隐藏了。他叹了一口气,重重躺在榻上,道:“我也不知道欠了谁的债。”
旁人不解谢峰的心思,洪兴昉却知道得一清二楚。自从陈泽成任了双合县的县令,举家搬到青州,谢峰就难与陈舒青相见。
尽管他借口求学,屡屡来双合县,可陈舒青总是避而不见。行动间的含义再明显不过。
洪兴昉轻轻叹了一口气道:“表妹事务确实繁忙,思今学堂是她一手草创。我观她胸中颇有壮志,要趁着此时的良机,大展宏图。”
陈谢两家身份的差距固然是陈舒青的第一重顾虑。
但她更担忧自己若是嫁入谢家,不免要洗手做羹汤,操持整个国公府的事务了。
于旁人而言,这或许是一个女子一生最好的归宿,可是陈舒青却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在她心中,“陈教谕”这名号可比“世子夫人”动听多了。
谢峰被洪兴昉的话点醒,鲤鱼打挺,翻身而起,道:“你的意思是说,她不愿意嫁我,就是想要一直留在双合县教书?”
“咳咳。”听到谢峰如此直白地说出嫁娶之事,洪兴昉不免有些尴尬,道:“慎言,慎言。”
澄清了陆太傅的冤屈,又扶着玉启成了储君。原先沉稳的谢峰渐渐就恢复了几分昔年在帝京时的活泼,倒让洪兴昉有些不适应,对好友道:“表妹的心愿,难道你不知道吗?”
谢峰一怔,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从他第一次见到陈舒青时,就知道对方绝不是帝京那些官宦人家的闺秀可比。等到他拜了陈泽成为师,住在白木书院中,更是见到陈舒青日日为了办学操心。
她为了办起毛纺厂,此处拜访,上至太守,下至织工,只要与此事有关,她就一定要见见对方。
霍部人入侵之时,她又能协助太守和墨雪卫,护得秀水一城的百姓。
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女子,他又怎么可能不动心。
洪兴昉看着好友深思的表情道:“从前我也不明白这些,不过……”他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将话都说出来。
“不过什么?”谢峰蹙眉问道。
“我观储君日久,才有了这些想法。”
谢峰兀自有些不明白。
洪兴昉道:“燕国多少好男儿,玉启殿下偏偏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仆兰氏。”
燕国除了皇室之外,最有权柄的便是丘敦氏和莫延氏。仆兰氏是近十年来,靠着忠心于端弘女帝才崭露头角,与丘敦莫延相差甚多。
可是玉启偏偏选了仆兰氏。
一则是为了仆兰氏的忠心,二则确是不愿意受大族掣肘。
“这位仆兰公子,未必能够成为贤相名将,却一定可以好好为殿下打理杂务。殿下便可以身无负累地在前朝作为了。
“殿下与青儿性格相投,恐怕也是因为两人性格相近。”
洪兴昉一番话,说得谢峰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