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片刻安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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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燕北又恢复了昨夜的安宁，仿佛今日的一战从未发生过，那些惨烈的，悲壮的，都仿佛是风中的一粒尘埃，只消那风儿轻轻一吹，便再无踪影。唯一能证明那场战役真正打过的，便是留给每个人的不可磨灭的伤痕，只是有些伤痕疼在身上，有些伤痕疼在心里。
宇文玥的大帐外一派肃杀，燕北军、大魏军、秀丽军都各执一片地立着，没有喧嚣，没有争斗，安静地连林间的虫鸣都听的格外清晰。楚乔已经差遣了一部分燕北军回大都去，柔然军刚退兵，大都百废待兴，且受惊的百姓亦需要安抚。
宇文玥依帐前的空地坐着，楚乔与他并肩而坐，轻轻地替他脱下战袍，扯下半只衣袖，左肩上的伤痕清晰可见，受伤时的血液已经凝固，新的血液还不断冒出来。
“下午忙着安排战后的事，只是草草为你止了一下血，可是这伤口实在太深，没止住，你怎么也不说，也不知道自己处理一下？你是存心想气死我吗？”楚乔凝眉，脸上写满了不高兴，她的语气很严肃，看起来确实是生气了。
“星儿，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太震撼了，我几乎在几个时辰内又经历了一次生死。更重要的是，下午看你井井有条地安排燕北军和秀丽军，认真的样子实在太迷人，我就顾不得身上的伤了。”宇文玥笑着凝视着面前的佳人，脑海里又浮现了她一袭战袍，于千军万马中驰骋而来的身影，以及她在阳光中向他伸出的手。
“别开玩笑，我是认真的！”楚乔带着微怒的深情，轻轻擦拭着宇文玥左肩上的伤口，有一瞬，都差点掉下泪来，她不知道自己何时变得这样不坚强，以前受的伤不计其数，从未掉过一滴眼泪，换在他身上，她怎么就控制不住地心疼了？
“星儿，我也是认真的，坦白说，我从未认真看过你身着战袍的英姿，更没见过你在十万军队前安排任务的从容，今天从你踏着晨光而来开始，就带给我太多的震撼，不一样的你，亦让我着迷。”宇文玥侧身直面楚乔，今日的种种温热，都还未从心中褪却，他说的都是真的……肺腑之言。
楚乔不再说话，轻轻地将他的身子摆正，紧紧握着药瓶，将白色的粉末倒进伤口里。许是有一些疼痛，宇文玥皱了一下眉，但很快又舒展开了。楚乔似乎一下子就捕捉到这个细节，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放轻松了一些语气道，“现在知道痛了，你只带百人闯阵救人的时候就该知道会有现在。”她停了停，又将语气放的更轻，“那一下可曾想到我？如果你有什么事，我要怎么办？”
“星儿。”宇文玥又侧身过来看着她，眼中全是脉脉深情，“我当然想了你，如果没有九成的把握，我断不会轻易冒险。”
“嗯？”楚乔抬眼望着宇文玥，似乎在等待下文。
“我自然是想不到你会来，我只是在和自己打赌，赌元嵩会不会来救我。”宇文玥笑了，“他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不过我还有一事不明，他调动了这么多大魏的军队，如果没有魏帝的手谕，是如何做到的？”楚乔又往伤口上吹了吹，然后扯出一条白纱开始包扎。
“哈哈哈，我来解答这个问题吧！”夜色中，元嵩从帐篷后走出来，望了楚乔一眼，又迅速抽离了目光，缓缓道，“因为我假传了圣旨，伪造了父皇的手谕。”
宇文玥和楚乔都是一愣，复见宇文玥抬头看着元嵩，“万一皇上追究下来……”
“哈哈，那又如何，大不了一死谢罪，我就一条残命，早就没人在乎了！”他又爽朗一笑道，“宇文玥，你日夜兼程，千里迢迢赶来救我，把你的命作为赌注压给我，我怎么忍心让你输。”
一句看似玩笑的话，一种调侃的语气，元嵩还真的变了，以前总以为他只是个整天锦衣玉食，吃喝玩乐的小王爷，其实，岁月留下的又岂止是改变？更多的是沧桑，是苦涩，更是懂得了珍惜身边珍惜自己的人吧。
“怎么会想到烧柔然大帐？杀他们大都督？”宇文玥拍拍身边的地上，元嵩顺势坐下。
“我人笨，想不出什么好点子嘛，只好效法柔然啦，他们烧燕询的大帐，不就逼的燕询那小子差点丢了性命嘛，至于杀大都督，嘿，我就是不想浪费大魏太多兵将去拼杀，干脆直接杀了大的，省得最后父皇怪罪下来，我又要罪加一等，死不要紧，但是不想死的太难看！呵……”
楚乔始终一言不发地看着两个人，直到瞥见了元嵩的笑，她才终于有了几分释然。很多事情，也许改变了太多，也许每个人都千疮百孔，但不要紧，大家都还在，都还活着，那么未来就都有希望。
“星儿，你眼光不错哦。”元嵩发现楚乔望着自己，又是一笑，竟笑的有些怅惘，“宇文玥，你眼光也不错。”说完向后一倒，枕着单臂，不再说话。
楚乔和宇文玥对视片刻，又继续手中的包扎，白纱绕过伤口，没有渗出血迹，看来血是止住了。
不远处，竟是隐隐绰绰的人影，走近了，才发现是阿精和两个随从军医。
“楚大人，殿下高烧不退，军医说伤到脾脏，若再不吃药，怕是有性命之危，可这药却是怎么也灌不下去，您看这……”
楚乔微微蹙眉，跟在燕询身边多年，对他的脾气多少还是有些了解，高烧昏迷还在较劲，竟这么想死吗？
“也许你去看看会好些。”宇文玥望着楚乔，温柔地笑了。
“别动！”楚乔将手中的白纱拉紧，复又打上结，才从容站起身，对着阿精说，“你还需多同他讲讲燕北的情况，他只是缺了活下去的意志。我同你去看看。”楚乔走了两步，突然回过头，发现宇文玥的眼光始终含笑得跟着她，又折了回来，站在宇文玥面前，“我去去就回，你别乱动，伤口不许碰水，你的命我说的算。”说完才回头随了阿精离开。
宇文玥目送着楚乔的背影，只觉得心中一阵甜，宛若当年在青山院，她递给他汤药后又递过来的那颗糖。他浅浅一笑，又转身看元嵩，不知何时，元嵩已经睡熟，均匀的呼吸让整个夜都安静下来。宇文玥也轻轻后仰躺下，又是这片星空，一如既往地安宁和谐。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片刻安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