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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假面的学神(十八) ...

  •   蝉噪,热浪翻滚。
      背着书包的小少年,顶着满头大汗,舔着冰棍,一手提着个塑料袋,跟做贼似的,翻过厂房在建的院墙。
      “那边那边,干嘛的?”是老大爷响亮的大嗓门。
      被抓包的某人,笑得跟花儿一样灿烂,嘴巴可甜了,“大爷”前“大爷”后的,一边讨饶,一边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冰水,递给对方:“找人呢……哎,大爷您渴了吧?刚买的汽水,冰的,您来一瓶?”

      老大爷稍稍推辞了下,便接过冰水,当即拧了瓶盖,咕噜咕噜就仰头灌了一大口,一气儿喝掉了半瓶,爽得直打嗝——
      “找人就不能走正门吗?”
      说是这样说,语气比刚刚软和多了:“找谁呀?”
      “这不是没找到正门在哪嘛!”
      青雀一脸乖巧:“找聂殷……”看老大爷一时没想起来的样子,赶忙说明,“是新来的,个子很高,人瘦瘦的,比我就大一两岁。”

      老大爷恍然大悟:“哦,小聂啊。”
      青雀连连点头:“我是他同学,来找他玩。”
      老大爷指了指左侧厂房:“那里,等下班吧!”
      “几点下班?”
      老大爷抬头看了看太阳:“估摸着还要半个小时。”

      青雀了然,看老大爷十分清闲的样子,又从塑料袋里翻出一个冰袋:“这个冰吃起来不错,大爷来一块?”
      老大爷假客气了一下下也就收了。
      “聂殷在厂里都好吗?”
      大爷啃着冰,看着十分和蔼:“好得很呢,小伙子能干哦,老板还要加工钱,留他作正式的打版师傅。”
      青雀“喔”了一声,不是太懂:“是不是很厉害?”

      “当然咯,他才干一个月,快抵得上人家半年的老工人了。”老大爷对聂殷赞不绝口,“关键能吃苦哇,每晚还去饭店上夜班,一个月下来估摸着赚了有一千多。”
      青雀听了,眼睛发光,满口赞叹:“好棒。”
      老大爷说得来劲了:“老板都说了,让他转正式工,一个月给一千,干得好还会涨钱……哪晓得,小伙子不愿意,等开学就不干了。你说,这么好的事,他怎么就想不开?上学有什么用啊,又花钱又费工夫。”

      青雀不认同:“聂殷是要考大学的人。”
      老大爷撇着嘴,喝了口汽水,说:“考大学,说得好听,一个县里每年有几个考走的?有这功夫,早赚够钱,盖好房子娶媳妇。”
      说不过老大爷,小少年皱了皱脸,也不跟他争辩,咬了最后一口冰棍,含混地说:“大爷您先忙,我去厂房那看看。”
      眼看他起身就往厂房跑,老大爷扬起嗓门喊:“厂房不准外人随意进的……”
      青雀大声应答:“放心吧大爷,我就在门口转转。”

      这是新开不到一年的厂子。
      做皮鞋的,是个私人老板开的,据说得到县里的大力扶持,在本地算颇有前景的一个企业了。
      聂殷能进厂子,还是挺有些手腕的。
      虽然说吧,十三四岁不念书了去打工的,在本地是常态,可像他这样只打算干两个月的,很多老板不高兴收的。
      青雀也不太清楚对方是怎么找到这份临时工作的。

      暑假一开始,他还没浪个几天,成绩单就发下来了,几门主课取得前所未有的“高分”!
      ——英语居然比及格分还高出了一点五分,语文和数学也就差了不到10分及格(满分150),可把邹家父母惊喜的呀,老爸一个激动,又是托关系、又是花钱,报了个县一中的补习班。
      县一中啊,花钱买都进不去的超流弊的一所学校,省级示范中学!
      好在,补习班的门槛降低了很多……哪怕一中的老师,也是要恰饭的嘛!

      ……扯远了。
      由于一直在县城上补习班,青雀也是这个周末回镇子,才听人说了聂殷在皮鞋厂打工的事。
      这不,正好皮鞋厂就在城郊,趁着补习班还没开课,他来找聂殷玩。
      一方面觉得好奇嘛,另一方面……
      咳,一中的老师太流弊了,以至于一个月的课程听完了,他又回归到一开始如同听“天书”的状态。
      根本听不懂哇!

      青雀始终没忘记,自己要考京大的志向。
      听不懂怎么办?也不能让大几千块钱打水漂吧,他非常机智地用磁带将老师讲课的内容录了下来。
      就是太费磁带。
      但比起天价补习费,买空白磁带的钱,不过九牛一毛。
      ——老爸为表扬他期末考考得好,奖励了他一台随身听……在他们这个小地方,是堪比学习机一样时髦的“新新玩意儿”。

      青雀将随身听和磁带揣在书包,打着要聂殷帮他讲一讲他不懂的知识点的主意。
      ……尽管,对方早不是他的家教了。
      比起一中老师的精英式教育,青雀更适应聂殷的辅导方式,慢慢养成了“有问题找聂殷”的习惯,反正,对方也从不嫌他烦人,久了脸皮就越来越厚了。
      当然,青雀也不是完全只顾着自己,他想啊,聂殷花太多时间在打工上,斐中的师资水平又不太够,说不准影响到以后考大学,这不,有了一中老师的讲课录音,他与对方分享,万一也能帮到对方,学习更上一层楼呢?

      天太热。厂房的吊扇全开,还是闷得慌,于是门啊窗户,一敞到底。
      青雀转悠了一圈,伸长脖子踮着脚,从乌压压几十号人里,精准地捕捉到埋头专心工作的少年身影。
      也许心有灵犀?
      聂殷忽然从一堆鞋样间抬头,看到扒在窗户口的小少年,微微愣了愣。小少年对上他的目光,圆溜溜的黑眼珠,像是一对水洗过的黑葡萄,晶莹闪亮,是一副笑得不见大门牙的傻帽样儿!

      青雀比划着一只手,嘴巴无声地张合。
      聂殷状似读懂了意思,冲他点点头,重新埋首工作中了。
      自以为两人默契无比的某人喜滋滋地笑开,从塑料袋里拿出一瓶汽水,不紧不慢喝了起来,一边探头探脑的,看聂殷工作的样子:唔,尽管不懂对方在做什么东西,看得出来,那双手真的超级灵巧呀!
      倒让青雀看得津津有味,一点儿也不嫌弃无聊。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真的,好热好热,流了他一脖子的汗。

      还好,没过太久就下班啦!
      “聂殷!”
      小少年屁颠屁颠跑到朋友身旁:“好热啊,你吃点冰!”
      大概真的熟悉了,将对方也当做了朋友,聂殷没再假客气,接过对方殷勤地送上来的冰袋。
      “怎么来了?”他轻声问。
      “我暑假一直在县城……”
      巴拉巴拉巴拉,某人跟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儿将自己的经历与烦恼倾诉给对方。

      “……哪些地方不懂?”
      青雀翻开书包,给聂殷看他一书包的磁带:“大部分都听不太懂。”
      聂殷沉默了几秒,说:“回宿舍先。”
      “哎?这里包住宿的吗?”
      “嗯。”
      “那不错……不对,收不收住宿费?”
      “不用。”

      青雀听了,大加赞扬厂老板良心大大滴好。
      直到……
      他错愕地指着集装箱:“这就是宿舍?”
      类似建筑工人住的活动板房,看着倒是规整,宿舍区也还挺干净的,可……他有一次跟老爸去见一个干工程的叔叔,这样的房子大夏天哪怕有电扇,也会把人热个半死。
      更别说,聂殷住的是那种“夫妻房”,一张床几乎占满了所有的空间,人在房间里,不啻于进了烤箱。
      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用和其他人一起住一个屋子,相对清静、有点私密空间。

      聂殷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裤衩,举着一桶水给自己从头冲到脚。
      “夜里开着门睡,没那么热。”
      想到自己每晚睡着空调房,还嫌弃白天补习班的教室只有电风扇……青雀心里就有些憋得慌。
      聂殷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头瞥了他一眼,甩了甩短发上的水珠:“总比早晚来回跑,或花钱找住宿方便。”
      县城的房租,可不是小镇上比得了的,如果没个住处,从中心村跑一趟县郊,得三十多里路,这大热天的,骑自行车怕也吃不消。

      青雀低头,想了一会儿,忽是灵光一闪:“要不你住我那呀!我爸妈忙,没人能陪我,我住的地方离这也就四五里路吧。”
      聂殷拒绝了他的好意,说:“我还有夜班要上,会打扰到你学习。”
      “没事,”某人大言不惭,“我抗干扰能力强。”
      少年摇头,拒绝的态度很坚决。

      青雀鼓了鼓脸颊,有些泄气,眼珠滴溜溜转,一不留意瞄到对方的腹肌——看着营养不良、过于清瘦的少年,居然有好几块肌肉——他下意识地撩起自己的上衣,在又白又软的肚皮上捏了捏。
      察觉到打量的目光,小少年抬头,金鱼脑已经忘了刚刚的话题,语气像发现什么好玩的新事物般的惊奇:“你那是腹肌吗?”
      无处安放的手明显蠢蠢欲动。
      聂殷不知道怎么回答。

      某人已经毫不见外,伸爪子在他的肌肉上戳了戳。
      被轻握着手腕——
      “不是有问题问我吗?”
      轻而易举被转移了注意力的青雀“啊”了一声,将手从对方的掌心抽出,就要拿出随身听……
      “哎呀忘了,”他一拍脑门,“你没吃饭吧!”
      聂殷摇头:“不用的。”
      “啥叫‘不用’?”

      对方也没隐瞒:租集装箱价格便宜,厂里也就不与工人另收住宿费了,但三餐伙食却是不包的。聂殷每天傍晚下了班,去城里某饭店帮工,在那有免费的晚餐。
      夜里清洗打扫,顺带处理一部分食材,往往得凌晨两三点结束,就顺手带一份冰在冰柜里的隔夜剩饭剩菜,回宿舍睡到七点多,起床当早餐吃,不太担心饭菜变质。
      青雀表示不赞同:“不吃中饭怎么行?”不光是中饭,“你晚上睡那么点时间,受得住吗?”
      他可是听老妈说过,有人活生生累死的。

      聂殷表示,一般晚上能睡够四个小时,中午不吃饭,正好可以补眠,加一起一天也有快六个小时睡眠……不算太辛苦,何况也就两个月的事。
      赚的钱远远超过以往收废品,也比去宁河农场干活轻松。
      青雀愣了愣。几秒后,他收起随身听啊磁带:“你睡觉,我不打扰了。”
      聂殷拦着了他:“我现在不困。”
      小少年昂起漂亮的下巴:“我困,每天这会儿我都要午睡的。”

      对方自然不好说什么了。
      “白白~”
      青雀背着书包,一边冲聂殷挥了挥手,跟个兔子似的,一边一溜烟儿跑了个没影。
      聂殷站在活动板房门口,望着小少年消失的地方,半晌,慢吞吞地进了屋子。
      仿佛感觉不到炙烤的高温,屋里没有电扇,更别提空调了,就着凉席不一会儿入睡了。

      厂里每天中午一点五十会打铃,搞得跟学校似的,不过是怕工人们睡过头了误工。
      在尖锐的铃声响起的一瞬间,聂殷就睁开了眼。
      迷蒙不到一秒钟,眼神陡然警惕而变得锐利,他坐起身,低头看贴着自己睡得不太安分的人……愣了一下。
      “……邹昉?”
      青雀捂着耳朵,嘴巴里咕哝着什么,迷迷糊糊翻了个身……要不是聂殷及时将他拉着,差点没直接滚掉地上。
      就这样,他都没醒。

      聂殷垂着眼。
      又长长了一些的头发,几乎遮挡了眼睛,让人分辨不清他是什么样的表情。
      床头搭着一块毛巾,方便太热了擦汗。
      聂殷拿起毛巾,动作细致又轻柔,给睡死得像个小猪一样的家伙,擦拭着满额头的汗珠。

      视线不经意扫过床尾,看到了一大塑料袋,鼓鼓囊囊的塞满了东西。
      给青雀擦干了汗水的少年,将塑料袋拿到跟前,打开一看,是起码有好几十个真空包装的小面包。
      这种小面包,哪怕天热没冰柜,放个十天半个月,也不担心变质。
      聂殷拿起一袋小面包,没有拆开吃,眉眼低垂,目光落在睡相不好的小少年身上——汗衫在翻滚时皱巴巴地卷起,露出白白软软的小肚子……

      迷迷糊糊的,青雀觉得肚皮像被蚊子咬了似的,有一点儿痒痒的,下意识拍了一巴掌,将身体翻了个面,昏昏沉沉继续好眠。
      隐约有人在说着什么,他也没听到。
      呼噜呼噜地睡得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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