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恍若那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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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刺眼的灯光直照到眼底，他稍闭闭眼，再睁开，生理性的泪水从眼角划过。视野中，是林乔红着眼眶惊喜的神情，“阿然，你醒了？！”她泪珠直往下掉。
这时，重症病房的门被推开，叶修看到房内的情景一愣，随之而来就是喜悦，“小表弟，你醒了？！”
蔚然张唇想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地说不出话来。
“你先别说话！”叶修疾步走过来，把手中袋子放到桌上，“你嗓子受了那么多伤，又昏迷了这么多天，还想说话？你是嫌自己哑得不够快是不是？”
蔚然用双手费力地撑起身体，想要坐起身来，却被叶修急忙扶起，“我说你刚醒这是干嘛呢？”
这时林乔把手中刚倒的温水递给他，“喝点水，先润润嗓子。”
而叶修却是突然想起什么，转身就走，“我下去给你买点粥垫垫！”旋即关住门。病房内又陷入一片寂静。
“蔚…蔚然……”还是林乔先开的口，她神色犹豫，终是闭了闭眼咬牙道，“我把你得抑郁症的事告诉叶修了。”
“……原因呢？”蔚然声音沙哑，“你把原因告诉他了吗？”
“这个，没有……”
“那就可以了。”他笑笑，眉间是些许疲惫。
醒来后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蔚然的身子虽然还是有些虚弱，却已无大碍。再在医院留院观察几天就好了。
至于住院的原因，来访的人都很自然地没有提到这个。
直到某日人走后，叶修犹豫着还是用他那慵懒的声线打哈哈地问道，“小表弟，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说出来让哥开导开导你呗？船到桥头自然直，何必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呢？”
蔚然抬头，望进他如夜色的瞳中，忽然觉得累了，还是柔和的笑意，眉梢却是疲倦，唤他的名字，“叶修。”
“嗯？”
叶修看着他笑，让他恍惚看到多年前那个葬礼上，笨拙安慰他的少年。
就这样吧。
不瞒了。
知道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
大不了永生不再往来。
所有想法都汇成一句话，我累了。
蔚然这样想着，忽然笑了。从窗户透进来的曙光映照在脸上，映得黑色的眸子微闪，道，“我喜欢你。”
叶修微怔，口中一松，叼着的烟落地，点点星火飞溅，形成灰烬。他看着蔚然，唇微张，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想到蔚然平常略微亲昵的举动，他为自己做的一切，和眸中长藏的深沉墨色，心中忽然明了。
原来是这样。
他把目光移到青年略带疲倦的脸上，脑中却忽然闪出他轰然倒地，苍白着脸躺在血泊中的场景，还有仿佛还在耳边的那声哭喊着的咆哮，“他有重度抑郁症！”
于是，扯出一个笑容，“那挺巧的，要不，我们试试？”
蔚然只是愣愣地看着他，脑中轰然一片空白。
……他…说什么？试试？
“真的？”青年的声音颤抖，泪却止不住地涌出。然后他看见面前那个自己绝望爱了九年男人笑着点点头，道，“……你什么时候见过哥骗过你？”
真好啊…这真好啊……
泪水不断地划出眼眶，蔚然捂紧了唇，忍不住地痛哭出声。抑制不住的呜咽声从手缝间透出。
这样，真好。
半个月后，蔚然终于痊愈，虽然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却可以出院了。出院后，他还是像往常一样每天奔向网吧，看叶修在荣耀里纵横。
只是有什么地方悄悄变化着。
他可以不用任何理由就可以抱紧他。
他可以在两人独处时偷偷轻吻上他的唇，看着他呆愣的神色咯咯地笑。
他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他耳边轻诉，“叶修，我爱你。”
而青年却总是深深吸口烟，然后笑，“就这么喜欢哥啊？”
蔚然在他唇上轻啄一口，也笑，“对啊，喜欢九年了。”
叶修揉揉他的头，然后把他搂进怀里。
林乔问他，“阿然，你现在开心吗？”
开心啊，怎么能不开心呢？蔚然总是从内心深处抑制不住地笑出来，“当然。”
冬天很快就过去，春暖花开的时候，蔚然终于把叶修从网吧里拉出来，陪自己去游乐场。
他小心翼翼地勾着他的指尖，却反被他整只手握紧，蔚然怔愣地看着他，叶修却只是叼着烟还是一个慵懒的笑容，“要玩什么？”
那是他双亲离开后最快乐的日子。
日光透过树叶的间隙洒落，落在身上暖暖的。蔚然忽然笑了，牵着深爱的恋人的手在树间小道中奔跑。不顾他人怪异的目光。
那时，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人。
他和他爱的人。
这样真好，真好。
好到后来他常常回忆从前的时候，总能落下泪来。
春季中旬的时候，林乔要走了。
“再不回去，老板可要炒我鱿鱼了。”她调笑着面对他的挽留，然后看到他眼底的愧疚，踮起脚尖轻轻抱抱他，笑着说，“你能幸福，我很开心，阿然。”
“这样也好，我终于不用在一棵树上吊死了。”
她俏皮地笑了笑，向他眨眨眼，“我也要寻找自己的第二春啦！”
蔚然忍不住地微笑。
自从和叶修在一起后，蔚然的病情好的很快。林乔也笑，心中喟叹，自己终于要离开这个自己爱了多年的人啦。
却没想到，这一次，她还是没离开成。
临走的前一天，她偷偷找到叶修，“……你爱他吗？”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
叶修却狠狠地吸口烟，只是沉默。
意料之中。
“别让他知道。”林乔抿唇，顿了顿，道，“……对他好点。”
“我知道。”
蔚然的脚步停止在门前，指尖触碰的门把传来冰凉一片，颤抖着，转身而逃。
那天，他少有地没去网吧找叶修。
只是在家中，流着泪，颤抖不止地往嘴里塞着大把的药来抑制情绪。
第二天，他和叶修一起送林乔上飞机。
临行前，林乔抱抱他，在他耳边忽然蹦出一句不相关的话，她问，“蔚然，你是不是知道了？”
蔚然愣住，然后扯出一个标准的温暖微笑，“知道什么？好了，快上飞机吧。”
林乔无声地看了他几眼，最后在沉默中把手中的机票撕成碎片。
“林乔！你干什么？”蔚然当即就急呼出了声。
可那个从少年时代就陪他至今的女孩笑了笑，声音轻描淡写，“不走了。”陪你。
林乔最后还是留在了杭州。蔚然和叶修之间的气氛也越来越不对，两人明明近在咫尺，却总是相顾无言。
没人知道蔚然心里有多痛苦，他煎熬地接受着叶修虚假的爱，稍有好转的病情急剧下降，每个夜晚只能望着白色的天花板无声的流泪，靠大量的安眠药来麻痹自己。
他变得越来越沉默，将自己锁在家中的时间渐渐变长。他人却没有发觉，包括他的爱人。
最后，林乔抓住他握刀的手，望进他猛然清醒微怔的瞳中，少有地愤怒道，“你要是死了，让我怎么办，让叶修怎么办？你想让他一辈子受到良心的谴责，变得和你一样吗？”
不，怎么会，他怎么舍得。
他怎么舍得让那个人也变成这样呢？
“可是…怎么办……”蔚然无助地望向总会在他身边的林乔，像是要哭出来，“怎么办啊小乔，我的病已经好不了了……”心结解不开，他注定只有一个下场。
林乔一把抱住他，垂下的眸晦涩不明，然后，她用沙哑的声音轻声说，“蔚然，我们结婚吧。”
蔚然怔住，动作僵在原地。
林乔却松开他，对他笑了，是和少年时代一成不变的温暖笑容。
“告诉叶修，你爱的是我。”
爱是什么？林乔笑得让人心疼。
蔚然最后还是选择了那个人。
他找到叶修，按林乔指示地那样做，然后得到的是那人仿佛一下子松口气的欣喜的笑容，“行啊！林乔这姑娘挺好的，哥祝你们幸福啊！”
蔚然笑，“之前……对不起。”
“不用！能治好你的病就值！而且现在不是皆大欢喜了吗？哥就出卖点美色，不亏，不亏。”叶修嘿嘿笑着，又点了根烟。
他和林乔结婚那天，家人、朋友、同学都来了，包括叶修。他捧着杯酒，笑嘻嘻的跟自己碰杯，发自内心地祝福，“小表弟，恭喜恭喜！”
蔚然眼中却是不易察觉的水光，然后微笑着点头。
他从林父手中接过林乔的手，牵着她缓缓步向神父，轻声对她说，“小乔，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林乔转头笑着看着他轻摇头，没有说话。
结婚后没多久，蔚然和林乔就在国外定居，没再回过国。
蔚然的病情恶化地很快，他不停的吃药，拼命地抑制自己自残的想法。这期间，林乔一直在他身旁默默地陪伴着他。
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让人无力。蔚然的身形渐渐消瘦，咽下的饭菜越来越少，也越来越虚弱，逐渐下不了床。
林乔四处为他寻找医生，他却只是向林乔笑着摇头，眸中水光微闪，“没用的，小乔。”
可能每个快死去的人都爱回忆从前，蔚然也常常想起多年前的日子。
想起小小的网吧中，叶修叼着烟，轻轻笑着的样子。
蔚然最后还是没有挺过去。
他死在一个冬天。
那天出奇的寒冷，天空飘起了雪，雪花一片一片落在身上，脸上，冰冰凉凉的，像泪一样。
林乔不知道在这个偏僻村庄里从哪弄到一部手机，给他看，笑着好像要哭出来一样，“阿然，你看，叶修是冠军！”
蔚然已经虚弱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却不知哪来的力气颤巍着伸出手，指尖在屏幕中青年的笑着的脸上轻轻摩挲着，然后满足地，微笑着轻轻闭上双眼。
耳边仿佛又回想起多年前少年稚嫩的话语。
“我把肩膀借给你。”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恍若那年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