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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少年心事当拿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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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师兄师姐说,我是被二师父从长江激流中救回来的。如今离大师父离世已有千年,所谓十方神器已鲜有人问津与相信,只当做茶余饭后的一点消遣。
二师父是冰山美人,据说她救我是报我大师父的恩。至于两人关系,宗内普遍认同的说法是他俩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天有不测风云两人有缘无份。每次二师父远眺,师姐们总能编出各种口味的小说,无非是他们之前如何恩爱云云。
“嘁,”在这种情况下我总是翻白眼,心里碎碎念,“我大师父那样的冷公子,怎么可能有这等风流史。什么临终前两人如何如何,那时候分明是我在病榻前,二师父还不知道生没生下来呢。”然而这种思想并不妨碍我继续竖着耳朵听,毕竟这是共同爱好。
现只有二师父知道我是妖精。每次被同门问到为何容颜不变时,我总说,大师父当年送二师父定颜珠做定情信物,二师父又把它送给了我。
于是宗内又起风波,他们私下里一致认同我是大师父和二师父的私生女。
想象力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我的记忆在被救的三十年前和大师父去世之间有很长空白,貌似在那段时间酿长生酒不必再等长江封冻,却又是另一番繁琐,终究记不得。现如今只需一盏清水,便可将其变为长生酒,饮者延年益寿。
作为在宗内白吃白喝的筹码,我为二师父每二十年献一碗长生。平时在二师父允许时飞过长江,到处转悠,看看谁该做皇帝就上去踢一脚,等着江山易主的消息。不过最近十几年好像轮流做皇帝很是流行,搞得我很不爽。
“像我这种花样年华的老妖精,怎么能如此无所事事呢?”
叼根狗尾巴草看鸽子,无聊到了登峰造极。
“咳咳。”
猛一哆嗦,赶紧把草丢到一边,妖模妖样地打坐修行起来。
“你又在做亏心事。”双文从我身后转到面前。
一见是他,我长出一口气躺在草地上:“你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我还以为是大师兄。”
师兄双文,宗内除我之外的第一高手,人俊字美,擅长撩妹,所到之处花痴泛滥。人前一副谦谦君子温文尔雅肝胆侠士的样子,实则流里流气,爱听些华而不实的赞美之词。但为人还凑活,还懂得每次出门都带些吃喝玩乐的东西回来供我消遣。
“我这回可是有正事,师父传你,在清心堂等着呢。”
“啥?”一个鲤鱼打挺从草地上翻起来了,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难道是那天我偷吃芙蓉酥的事被发现了?”我越想越心虚,瞪着眼问双文:“是不是你告发的?那天就你一个人看见了!”
“哎呀我的小姑奶奶,那芙蓉酥就剩七个,在师父她老人家桌上梅花攒心式放着,你倒好上来就黑虎掏心,能不被发现吗?再说你早干什么去了,那么一大包糕点刚买回来的时候你怎么不去偷啊?”
突然感觉心好痛:“那个时候我已经在偷了…”
“算了,你还是尽早去赴死的好。”他送我一白眼。
我做了一种叫生无可恋的表情。
“吱呀…”
听着推门时木门的呻吟,再加上清心堂的寂静,我真是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
“崆峒。”
“弟子在!”我双腿一软,真是差点就给她跪下了。
“你可知今日传你所为何事?”我低着头,见月牙白的道服和同色布鞋停在面前,气压低的前无古人。
“弟子不知。”据我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即使输了气势,也不能输了淡然的语气,装出一副楚楚可怜一脸无辜的样子还是很有必要的。江对岸的王员外家最得宠的小妾经常这么干。
“明日起,下山去吧。”
我不由得胃里一阵抽搐。
想我也是名震一方决定天下归属的大妖精,不就是偷了一块糕点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之前毒死清心堂的玉兰树在屋里做珍惜野生保护动物的圈养实验掐二师父的兰花当装饰之类的事也没少干,最后也不过是面壁检讨罚抄去后山和狮子老虎豹子狼玩一晚上的过家家就抵罪了。如今因一块糕点赶我下山,天理何在?!
“是…”虽然输了气势和语气,但不能输了礼数。
“下山后,去江夏做个算命的。”
啥?
“这是个幌子,重要的是别的买卖。”
不是芙蓉酥的事!
“至于如何做,为师现在就教你。”
还教我好玩的?!
“好啊!”对我来讲,在没被二师父抓住什么把柄的时候,气势和不卑不亢的语气就回来了,礼仪什么的就不用管了。
倦鸟归巢时。
“日后在江夏要勤加练习。明日不必来告别。”
“可是二师父,”我其实有些担心,“这么做是不是有违天道,毕竟生死有常,会遭天谴的。”
她摇摇头,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
“是,弟子告退。”我施施然行完礼,活蹦乱跳的溜出堂,结果她又在身后交待了句:
“日后少吃些芙蓉酥。”
我差点没摔地上。
心碎的感觉。
平时没觉得君山有什么好的,现在突然要走,确乎是有些难过。不过竹林那些珍稀野生动物很高兴,估计在庆贺终于把我送走了。
“喂,”收拾好东西刚出玉石做的宗门,双文扔给我一个小包裹,“上好的君山银针,典藏版。”
“还知道我喝惯了银针,有长进。”
“送别的除了我之外还有他们。”双文刚说完,宗里的弟子不知道从那里钻了出来,足足有百人。
“师妹一路顺风!”
“崆峒你可千万别忘了我啊!”
“别忘了带点江夏的特产什么的!”
……
“哎我说,”双文送我下山的路上我问道,“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我在宗里人缘这么好?”
“你别想这么多,”他停下脚步看着我。
栈道上很窄,他的身后是满山竹林,风吹来是浅浅的竹叶香。
“其实我们都觉得讨好一下师父的私生女有利于在宗内的修炼,可以和师父搞好关系。”
我干脆利落直截了当毫不含糊没有丝毫留恋地扭头便走。
妈妈的,真想把双文从这里踹下去。
就不能给我留点幻想么。
从大东门走进城去,当机立断买一个铺子,毕竟路边的手推车商贩经常被官府的城市管理人员驱赶,要是让他们没收了长生酒那就不好了。
“听说你家卖铺子?”我挑了个地段好的商铺,进门问道。
“是,”老板看起来挺好,“姑娘,我们家这铺子价钱可是高啊。你…”
嗯,好像我没带钱。
我摸摸头上,挑了一个品相还凑合簪子递过去:“你看这个行吗?”其实我心里有点没底,虽说这是我从前前朝宫里偷来的,但毕竟不知道现在的物价多少,买东西结账的时候没带够钱是很尴尬的。
“隔壁有家当铺,姑娘稍等。”
结果我也没有尴尬,因为老板回来说那簪子够买半个江夏。
怪不得前前朝这么快就没了,连个中品的嫔妃的簪子都这么值钱,那中宫娘娘和的宠妃的首饰应该更值钱。
不由得摸摸包裹。
其实我不大明白二师父为什么让我来江夏,她说这件事必须做,必须由我做,好像还挺严重的。不过一想到今后的生活会很有意思,我也不再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铺子旧了些,”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可以用买铺子剩的钱鼓捣鼓捣,买些小玩意儿小动物消遣消遣。”
正想着,突然瞧着窗外站着个人,不对,是妖,比我资历差些。
我装没看见,熄灯睡觉,没曾想他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这不符合剧情设定啊!”我在床上嘀咕,“按师姐们的小说中,一旦主角没发现,配角就会潜入房中的啊。”
我瞧瞧外边儿的月亮也老高了,还是睡觉吧。
“真没劲。”我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