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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回 ...

  •   卧病高床,铁马冰河梦
      英雄迟暮,太平盛世谈
      枯瘦的指尖飘下最后的叹息,化作一只飞蝶,孤零零得跟着落日的足迹,走向大地的长眠。
      寂静的街道残留着生命的气息,土坯墙里“沙沙”的接连扫帚和“咄咄”作响的母鸡,再加上炊烟带来的饭香,又是田园般安逸,全然不像是血腥的地方。
      柴扉轻轻叩响,残缺的双唇轻轻动了动,用天籁般的声音道:“公孙大哥,饭好了。”
      “龚姑娘啊,快进来吧。”少年道。
      门没上锁,轻轻一推也就开了。炕上的少年侧过头轻轻笑道:“真香啊。”
      “公孙大哥说笑了,地瓜粥罢了。”女孩儿笑道。
      饭菜放下,龚瑶一双手轻轻搭在少年的肩上,慢慢用力把他的身子抬了抬,垫高了枕头。
      “怎么样?”
      少年用力撑着身子,咬起牙,拖着身子慢慢往上蹭了蹭道:“嗯,可以。”
      女孩儿笑着,撅起小嘴轻轻吹着汤匙里的温度。面容恬静,只可惜唇上的丑陋大打折扣,不然也会是个佳人吧。
      “龚姑娘,我自己来吧,已经好很多了。”公孙凤道。
      女孩儿摇了摇头道:“下床之前都不能乱动,刑将军也吩咐了。”
      “真的好很多了。”少年笑道,两手阐释着身体的情况。可还是换来了她板着脸的回答:“不行就是不行!”
      自打公孙凤过来,吃喝拉撒擦身行针都多亏了她,少年这么想着,脸上也不由得又红了起来,长叹了口气,也只好作罢。
      “啊——”
      公孙凤凑了凑,慢慢吃了下去,赞道:“好吃。”
      “好吃就好。”
      就这么一勺一勺的喂,一顿一顿的照顾,一天一天的守护。一次是心血来潮,两次是难以推脱,三次四次很多人都会烦了吧。可要这般悉心如旧,公孙凤知道,她不漂亮,可她的心,却是像宝石一样美丽,远比那些蛇蝎心肠的美人可贵得多。也一如她名中的那个“瑶”字。
      晚饭喂过,女孩儿便抽出帕子帮少年擦干净了嘴巴。
      “龚姑娘,大恩不言谢,如果不嫌弃,待我再好些,不如我们便结义结金兰。”
      “凤大哥说哪里话,龚瑶求之不得呢” 女孩儿笑道:“你先歇会儿,我去看看药煎好了没。”
      “嗯。”公孙凤笑了笑,看着她的背影不见,深深吸了口气,两眼一闭,催动真气行遍全身。
      初时连聚气都十分困难,可连日下来也自觉血脉渐渐活络,双腿也暖和了许多。心道“照此下去,挺过冬天,应该勉强可以站起来了吧。”
      “若有一日他有难,救他。”
      风,吹过窗台,声音低低的,像是说着悄悄的话语,飘在每个人的心上……
      “娘,真是惭愧啊,答应了你,却反而让他救了我。这纠纠缠缠,亏亏欠欠,要怎么理,要怎么还啊……”
      虚弱的少年静下心思,法诀一捻,也不再多想。
      直到房门再响,慢慢吐了口气道:“进来吧。”
      “老弟身子怎么样?”来人一手汤药一手老酒道。
      少年笑道:“果然是大哥来了。”
      见面三分笑,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刑笙。
      公孙凤道:“托大哥的福,搬到这清净不少,身体也好多了。”
      “那就好,来来来,把药喝了。”老酒一放,刑笙手上的碗便堵着少年的嘴灌了下去。
      公孙凤两眼一瞪,喉结上下只顾着吞咽,哪里还说得出半句话。一碗药汤下肚,连连猛咳道:“有你这么喂药的么,我又不是猪。”
      “你属猪。”
      “属猪也不带你这样的啊,还是龚姑娘悉心。”
      “呦,我好心好意喂你倒还是我不对喽,那我走了啊。”说罢,提腿就往门外走去。
      少年一见,忙赔礼道:“别别别,玩笑,玩笑。”
      “哎~”刑笙道:“这就对了嘛,大老爷们儿婆婆妈妈的。别说不关心你,七十年的状元红,那个香呦。”说着,就要启开封泥。
      少年忙道:“邢大哥且慢,我不喝的。”
      “七十年啊,过这村儿没这店儿了。”刑笙道。
      “我还想早点站起来呢。”公孙凤道。
      来人干笑道:“行行行,听你的。”
      “邢大哥,外面怎么样。”少年道。
      “大帅下了令,锁城死守,不得出战。匈奴那边也安静的让人害怕。”
      “应该是匈奴内部出了乱子。”
      “你的意思是单于的几个儿子要争位?”
      “有可能,只是我不了解挛鞮维昌这个人,不好妄断。”少年道。
      “匈奴通史你不是看过好几遍了么?”
      “但直觉告诉我,你会告诉我更有用的。”
      刑笙眯了眯眼睛道:“老弟你什么意思?”
      “我只想赶紧退了匈奴。”公孙凤盯着他的眼睛道。
      “这仗败了对你没好处。”
      “我甚至连家都没脸回去。”
      “算了。”刑笙点了点头道:“告诉你也无妨。”
      “洗耳恭听。”
      “景洪二十七年,匈奴使节入关,当时还是王子的挛鞮维昌随行。”
      “是说三考黎荒帝那次?”
      “不错,挛鞮维昌持节入关,服以华,宿以贵。入京,次日谒帝,登堂而入,求以问三。帝惑,不得解。少卿蓬莱,对答如流,帝悦,擢任司空一职。史书所写,就到这儿了。至于问的什么,我当时不在朝堂,荒帝也命人不准再提,时至今日谁也不知道。跟着后面,荒帝宴席而剑舞,挛鞮维昌借机让带来的高手切磋一般,他是有备而来,结果也是可想而知。我当时是公孙大人的门客,大人见状便向荒帝保荐了我,也因为大败匈奴高手,得入朝堂。所有人都以为这次入关的事告一段落。出宫以后,挛鞮维昌便延请大人,直到第二天早上大人才回府。说来也巧,那时候正赶着公孙夫人生日,挛鞮维昌就以此为借口,又到了公孙府,本是想跟大人结交,但见大人并无此意,便作罢了,那之后没过多久,他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据说挛鞮维昌闭门三年苦读。这三年里,单于的身体渐渐出了毛病,三儿子挛鞮维福不断扩展自己的势力,除掉不少挡路的。三年后,单于的病情已经十分严重,可挛鞮维昌一出来就把他的病治好了,也不知道因为什么,所有的大臣全部倒戈,说三王子暗中对单于下毒,你应该猜到结果了。”
      “三王子失势,挛鞮维昌成为单于子嗣之中势力最大的,顺理成章得成了太子。”
      “不错,可单于王对此似乎也有所忌惮,还是保存了三王子一部分势力,以牵制挛鞮维昌。他们兄弟斗来斗去,直到现在也没什么结果。”
      “我记得挛鞮维昌还曾入关过一次。”
      “不错,那是同顺元年,老三当时似乎抓到了他的把柄,所以这一次他来的很匆忙,出了宫便径直回去了。”
      “啧......”公孙凤皱了皱眉道:“他有什么习惯或者爱好么?”
      “我想想。”刑笙道:“好像也没什么习惯,喝酒赌博嫖妓他都不碰啊......不过他不论是酒还是美女都要最好的。对了,凡是他看不顺眼的,全都毁了,不论是人还是东西。其他的,也没什么。”
      “这么说的话......”少年闭着眼睛,再睁开时,便道:“我倒有一计。”
      “愿闻其详。”
      少年笑了笑,口语相传,每每换上一次口型,都让刑笙多一分笑意。语毕,刑笙便道:“贤弟果然是轻年才俊,真是,助汉则汉兴,助楚则楚霸。”
      “兄长抬爱了。”
      “即是如此,我也就不打扰贤弟休养了,告辞。”刑笙道。
      “恕小弟不能不远送。”
      “不妨事,贤弟好生歇息。”说罢,刑笙便大步而去。
      公孙凤两眼一闭,两耳一竖,少卿才唤道:“龚姑娘。”
      “哎!”一阵碎步灵巧,女孩儿便到了眼前“怎么了凤大哥。”
      “把门锁了吧,今天不会有人再来了。”少年笑道。
      “成。”女孩儿应了声就走了开去,费劲得堵上了门闩。
      太阳,也终于埋进了大地,营中的篝火也噼噼啪啪得响了起来……
      “你说,咱们能赢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咱们必须要赢,因为只有赢了,咱们才能回家。”
      “嗯,我娘还在家等着我呢。”
      “谁不是呢,我来这前家里那口子都怀上了,我还等着回去抱儿子呢。”
      “呦,那是大喜事儿啊!”
      刑笙笑着走过去道:“所以咱们都要好好得回去。”
      “将军。”两人一惊,忙站直了道。
      刑笙笑着摆了摆手道:“别那么拘谨,到了这儿,开打了咱是将卒之别,可没动手,咱们呀,都是兄弟。”
      两人一听这话,僵硬的脸也慢慢有了曲线,笑道:“将军说的是,咱都是兄弟。”
      “哝。”刑笙手一仰,打满酒的葫芦便抛了过去。
      两人接过,不禁道:“将军,这......”
      “守夜不容易,晚上喝两口暖和暖和,但是要是喝高了,那咱们可公事公办。”刑笙道。
      守夜人摸了摸脑勺,笑道:“放心吧将军,保证绝不多喝!”另一个也道:“是啊,将军您就放心吧。”
      “辛苦了,那我先走了。”说罢,刑笙便哼着小调大步而去。
      左一转右一拐,这位悠闲的大将便掀了中军大帐的帘子。
      “老人”静静看着地图,一只手不时比划着。刑笙笑了笑,便对面而坐道:“人呢?”
      “果然瞒不过你。”公孙华抬了抬头,轻轻一笑道:“走了。”
      “哎,你的口风也是一如既往地严啊。”
      “语多必失。”公孙华倒吸了口气道:“不过你居然舍得不沾酒。”
      “别把我说得跟酒鬼一样啊,喂。”刑笙挑了挑眉毛道:“这不是配合你么。”
      “那我可要多谢了。”
      “不用谢,回去赶紧陪我把酒补回来。”
      “我不喝死你。”老人道。
      话音一落,两人不约而同得笑了笑,老人便又没了表情。刑笙倒地一躺,一张地图也飘飘悠悠得落在他的脸上。
      脚步渐近,门帘一掀,来人便道:“你们果然在这。”
      “老人”抬眼道:“怎么了赵兄。”
      赵可道:“刚收到线报,挛鞮维福查到了挛鞮维昌收受贿赂的把柄,挛鞮维昌明日就会秘密启程回去。”
      “哇!那这次可真要谢谢蛮老三啊。”刑笙猛地坐了起来道。
      赵可也兴奋道:“可不是,如果挛鞮维昌这个时候回去,那咱们可真能扳回一局!”
      “不行。”公孙华道。
      “啊?”刑笙一惊便道:“为什么啊,军中无首,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不行就是不行。”
      “公孙兄,老朽,不解。”老将军道。
      “你怀疑我?”
      “公孙兄哪里话,只是大局当前,合计合计,总没大错。”
      “有道理。”“老人”点了点头道:“主帅离营,这是大事儿,如此机密怎么会轻易被旁人探去?再者说,就算挛鞮维昌走了,可下面还有个‘北智囊’丘林思契,虽然他手上没有兵权可他的脑子可以说是聪颖过人。况且百草口虽然比不上雁门关,可要打下来也不容易。就算咱们拿了百草口,也必定是死伤惨重,这时匈奴如果统一阵营,咱们可不好守。”
      “可如若挛鞮维昌带了援兵过来,咱们雁门只怕也难守得住啊。”老将军忧道。
      刑笙正色道:“末将恳请一探,还望二位成全。”
      赵可不由道:“这......”
      两个老人相视点了点头,主帅也只道:“万事小心。”
      “诺。”刑笙道:“既然如此,我先回去准备准备。”
      老人点了点头,刑笙便懒散得伸了伸腰,走出了帐子。
      “哎......真不知道这仗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老将军叹了口气道。
      公孙华答道:“快了。”
      赵可笑了笑,本就常年守边,再加上年事已高,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年轻的时候总想打仗,想建功,想立业,想光耀门楣。”
      “事实上赵兄的的确确建下了不少功业。”公孙华宽慰道。
      “可哪次打仗,不会死人呢?哪次打仗,百姓不会遭殃呢?”老将军笑着说:“若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看着年轻人的血洒在这片土地,洒在自己眼前,没准儿我也成了主和派呢。有时候看着他们的尸体,我就在想......”赵可顿了顿,继续道:“就在想我们这么卖命到底值不值得?在关百姓受苦,在内黎民盘剥......”
      “但至少活着总是好的。也许时下并非清廉盛治,可至少,我们还能看到那些家中和乐,父慈子孝的光景,即使为了那些我们想守护的家人,也值了。”
      老将军道:“是啊。不过虽然身在其职,真是能选的话,我倒想天底下,都不再打仗呢。”
      “只可惜,天道有常,人心无常。你我,也只不过是那史书中的寥寥几笔,王下之臣,虽意在,而不由己。”公孙华道。
      “只愿逢得太平盛世,死,亦无憾了。”
      话间哝哝,偶来一阵寒风,让两个老人的影子,轻轻颤抖起来。浑浊的眼睛,慢慢眯了起来,挑了挑盏里的枯灯......
      “老人”道:“更深露重,赵兄,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儿个,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呢。”
      老将军笑了笑道:“公孙兄也多保重,末将,先行告退......”
      正是:
      鲜衣怒马打功业
      苍颜白发盼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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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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