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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故事起始于江南洪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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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义清出生那年初夏,江南下了几十年来最大的暴雨,暴雨铺天盖地狂泄而下,本就已经雨水多缠绵的江南顿时陷入连绵洪水当中。
当洪水淹没苏州城那座标志性的石桥,一直蔓延到憨态可掬的石狮雕刻的时候,终于宣告成为大灾难,狂泄四十二日的雨水不仅让民间几十万农夫颗粒无收、流离失所,也让很多地主商人的财货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就是扬州几位说得上名的盐商也很多不堪财产化为乌有,全家数十口人吊死在宅院。
卢老爷站在祖屋前的屋檐下,望着绵绵不绝的雨水落下,天地间烟雾蒙蒙,本就极美的徽式建筑群,在烟雨里宛如仙境。
前提是忽略地面混荡的泥水,和披着蓑衣扛着沙包四处奔走挖泄洪道的家仆。
击打在屋檐又滴落在本已经浑浊不堪的泥坑,那是佣人们已经加高的防洪道,依然在污水里溅起的小小的涟漪,竟显得格外清澈。
‘老爷!老爷,稳婆说夫人快生了,您是不是现在就过去’卢府三管事卢忠躬身站在卢老爷也就是卢正宇侧后,静静的等着。
终于,卢正宇正了正身子,甩掉右手已接满的雨水,转过身来。仅仅半柱香,卢老爷靠近屋檐的半个身子已被雨水打个透。
卢忠弓着腰上前一步:老爷,您要不要回房换身衣衫?卢正宇没有说话,摆了下手就阔步沿着庭院向着内院而去,卢忠紧随其后,身影渐渐淹没在雨色里。
而这时,远在北平的大管事卢守孝联系不到主家,更不敢轻举妄动。整整十五万两银子,几乎是卢家所有铺子的流水。他如何敢有一丝动作,派回祖宅的家生子只告知江南发生水灾,道路困阻,去往宣城的道路不是漫成汪洋大海就是那些山塌了行进不了。
这时代北平中等人家不过每月能有个四五两银子,要不是卢守孝祖上跟着卢家打拼,卢家四百年历史卢守孝祖上就跟了200余年,整整五六代人。
徽省多山少地,七山一水二分地如何养育那么多徽人,于是无数困苦不堪的徽人便出外跑商,只为多挣一条活路。
而自己了,别说祖上就归了主家的姓,自己、婆娘和孩子都在卢家祖宅出生长大,得卢老太爷看重,自己从小跟着卢老爷一起读私塾,一起成长。
一起忍辱负重在家族宗亲步步紧逼,把老爷夺到家主之位,奠定了大房地位。更从四五年前老爷从卧床不起的老太爷手中接过族长之位,更让大房嫡系一脉如日中天。
听说现在是什么新社会,皇帝他老人家都丢了帽子,剪了辫子就能反主子?呸~
卢守孝摸了摸头上的便帽,脸上有焦虑亦有些矜持。如今自己更是掌管北平一带生意往来,是老爷跟前首屈一指的一把手。几个儿子也在全国各地学习看顾生意,大儿子卢亮更已经成为江宁卢家最大丝绸铺管事,前途无线,自己年事见长,过些年总要退下来一心伺候老爷的。
“大总管,现在江南水灾严重,老爷先前交代的,在四月春丝上市前把货款押运到苏城,现如今还要…..”守立一旁的陈春生仗着些资历不免开了口。
宣城不比北平,十几万两可是个顶天的数字,而他们除了北平当地的铺子,只有六个人跟着大总管在此处办事。
一想到整整四万大洋,陈春生就不自觉口干舌燥,气血涌动,狰的面膛通红,讲不清是什么心理。
卢守孝:“春生啊,你跟了我也有好些年了吧?”
陈春生:“回大总管,小的跟您有六年了”陈春生弓着腰谦卑的望着卢守孝。
卢守孝:“春生,此处没有外人,你唤我姐夫便好”说完拍拍陈春生的肩,打量穿着棉布的蓝色长褂陈春生。
陈春生:“姐~姐夫”
卢守孝:“没想到一转眼就六年了,仿佛跟着老爷在私塾读书的日子就在昨日。”“这些年你跟着我也学了不少,就连你婚期我都压着你,你可知是为何?”
陈春生:“这个,姐夫,这个春生不知。”其实春生年已双十,本来和祖宅里的丫鬟小翠有了私情,本欲在前二年谈婚论嫁,但卢守孝一直压着不准,家人不敢争辩,一直拖到现在!而小翠也外嫁到下面庄子去了。
卢守孝:“春生,此事你可气我?”卢守孝把陈春生那那点小动作都看在眼睛,并没有什么动作,可能是不在意或者其他。
陈春生:“春生不敢!但我知道,姐夫必然是为了春生好!”其实说不气不计较都是假话,和小翠有了私情之后,食骨知髓,又是大好年纪,同龄的伙伴小孩都满地跑了,自己还孤生一个人。
卢守孝:“春生啊,从你爹跟着老爷开始,如今也有将近四十年了。”“这些年你们在主家生活再好,可有觉得自己真的是卢家人?”
……”
卢守孝:“你爹逃难当年拖家带口过来,得遇老太爷仁慈,让你们在外宅安置下来。二十年前你姐菊花嫁给我,我也算看着你长大的。”“你是你爹的老来子,也算娇惯。想你发扬门楣,多争气。
可你要想,你父亲是四等下人,你姐因我缘故提升到二等。”“在卢家没有重大表现或主家的青眼,一辈子就甘愿做个三等下人一辈子?娶个外宅的四等丫鬟小翠?”
卢守孝:“求得老爷恩赐才让你进得族里的私塾进学,现如今你跟我走南闯北,做了小管事也晋升二等了。”
“姐,姐夫,春生不懂事啊,春生瞎了眼,看不到你对我的好”陈春生貌似突然醒悟,拉卢守孝绸面褂子哭卢守孝拍拍陈春生肩膀稍作安慰,抬头看了一眼陈春生开口道:“春生,现如今你跟我也几年了,该懂的规矩也都懂,学了也不少。”
“你外甥卢亮年前提升,想来成为江宁府铺子的管事你也知道了!”
“姐夫,春生知晓,卢亮有出息,家里都替外甥高兴着了”卢亮只比陈春生小上四个多月,已经是一等下人,更成为管事,陈春生不知道有多羡慕。
卢守孝:“你大外甥先前来信,说身边没有个得力的人,想着他老舅还没个正当的活,让我把你送去,还给你留了个采买的肥差。”
陈春生大吃一惊,卢亮在的铺子是卢家在江宁府最大的丝绸铺子,因其生意红火,还有分红可拿,就连里面下人都比其他铺子“有底气”。里面管事人家都得喊上一声爷。
“姐夫,阿亮如此看重春生,春生必当尽心尽力!”陈春生一边表忠心一边看卢守孝表情。
似是对陈春生表现很满意,卢守孝点了点头。便又开口道:“此次回去,你去祖宅同你爹娘支应一声便打点新装南下去吧!”
似乎觉得惊喜不够大,又扔出一枚炸弹!“过了年你也满二十了,老不成家也不是回事,成家立业也是时候了。
我给你相看一番,夫人屋里的得月就不错,是三管事卢忠的亲妹妹,卢忠这小伙子也是相当爱护自己的妹妹。”言下之意就是促成这门亲事。
陈春生惊讶的不能自己,谁不知道夫人房里的只有四个最得力的一等丫鬟,分别是青竹、红莲、得月,花青。除了青竹和红莲是夫人娘家陪嫁丫鬟的生的,得月和花青可是先主父辈就跟着卢家打拼的家生子,一当差就是二等,不等几年被夫人提升收入房中,除了照顾夫人就是管理内务,很受夫人看重。
而自己了,还是跟着卢守孝几年方才提升为二等,得月这般骄傲的人如何看得上自己?“姐夫,我~我与得月相差如此之多,卢忠又是府里的管事,她如何看得上我?”说完扭捏怀疑又布满期待的看着卢守孝。
卢守孝看着纠结不安的陈春生,笑骂道:“出息~现如今你可知道为仆者亦分三六九等?此事我保媒,已与那卢忠商讨过,虽他对你有些轻贱,但你此次去江宁府当差,我与老爷求个恩赐,提你到一等,便有资格与那得月平起平坐。”
“有了得月和卢忠还有你姐夫我的帮衬,说不上这辈你陈家就能翻身了。”三代之后愿意从良还是继续依存卢府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谢谢姐夫,也谢谢阿亮能惦记着春生,春生一定好好当差,报答姐夫的再造之情”陈春生虽极力抑制内心的雀跃,还是不自觉呵呵呵笑出来声。
的泣不成声。
“先前顾家仗着当地人身份,一直压着卢家,如若不是老爷这些年极力想进入苏城的生丝市场,岂会如此。要不是夫人动了胎气,老爷赶回祖宅,交代了按兵不动,到现在没有音讯,江南这次大灾可是会祸及卢家的。”
“那顾家自持身价,不肯与卢家签下合约,现如今啊,江南暴雨,先前的桑田,生丝作坊必然是废了。”“夫人肚里怀着的必然是福星无疑啊,希望夫人能再给老爷添上一子。”卢守孝陷入沉思,连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陈春生都没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