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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急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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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天枢又同玉衡说了几句话,这才走出了院落,可刚下台阶几步,他就被人喊住了。
天枢循声望去,只见那个名唤蒹诩的少年抱膝蹲在墙根前,整个人缩成了一团,一边警惕地瞅着院门前的两个护卫,一边压低声音,却又拼命地喊着天枢。
看他那滑稽的模样,天枢暗觉好笑,当即抬步就走到他面前,俯身将他拉起,笑着问道:“有何事找我?难不成是上次我把你撞出了什么疑难杂症?”
“真人还记得我?”蒹诩惊异地叫道,话一出口却又觉得自己的行径有失体统,于是立即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嗫嚅道:“没,没有……我就是,就……”
见他磕磕巴巴地说不个所以然来,天枢道:“你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说罢,他便作势要走,蒹诩连忙拉住他,顶着涨红了的双颊说道:“那天傍晚,我回屋时无意听到了一个消息,谈话的人好像在说要对谁下手,当时隔得远,我也听得不甚清楚,可到了第二日早上,家主负伤归来,就派人到处寻你,动静闹得挺大的,我就在猜是不是你出事了,但我去打听的时候,其他下人又说你回来了,可我还是不放心,于是就……就想……”
“就想来亲自看看?”天枢挑眉道。
蒹诩连连点头,却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的手还抓着天枢,登时像被热汤烫着了一般把手缩了回去,腼腆一笑。
天枢咂巴了一下嘴,绕着他打量了一转,若有所思道:“不过一面之缘罢了,你如此关心我,莫非——”
“不是不是!”蒹诩吓得连连摆手,慌忙解释道:“我见过太多视下人为草芥的修士,像天枢真人这般待人和善的倒还是头一回遇着……”
说到这儿,他垂眸揪了揪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道:“所以难免在意了些,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真人直言……”
天枢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提心吊胆的,弄得我快以为你方才夸我的话是在骗我了。”
蒹诩忙抬起头,极为诚恳道:“蒹诩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好好好,我信你。”天枢无奈地笑了笑,旋即又肃穆道:“你方才说……那天夜里有人在密谋对谁下手?”
蒹诩颔首道:“是。”
天枢继续问道:“那些人大概长的什么样子,你可还有印象?”
蒹诩努力回忆了半晌,终究还是摇了摇头,有些懊恼道:“当时天太黑,没看清。”
天枢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见状,蒹诩又抿着唇想了一会儿,突然间灵光一闪,急忙道:“他们的肩上似乎皆缝了羽毛。”
“魔种?”天枢惊诧道。
蒹诩轻颤了一下,喏喏地开口道:“我瞧着倒不像,他们的行动很是自如……”
天枢冷笑道:“那就是魔族了。”
蒹诩顿时方寸大乱:“这……族里何时混入了魔族?不行!我要去禀告家主!”
说罢,他提步就要往院落里冲,天枢眼疾手快地拦住了他。
“你以为这些个灾星是谁请来的?”天枢道。
蒹诩茫然地看着他,似乎还未能理解他话中的深意。
天枢闭上眼,缓缓地叹了口气,随后又转眸看向墙上的青瓦,目光讳莫如深。
他低声呢喃道:“事态的发展,恐怕连他自己都没料到吧……”
蒹诩愣了愣,试探地问道:“谁?”
天枢没有回答,只自鼻息间冷哼了一声后,对他叮嘱道:“这些日子里,你尽量不要在外走动,这拂云州,大概要祸起萧墙了……”
见他说得甚是郑重其事,蒹诩也不由地严肃起来:“若当真如此,蒹诩斗胆请真人早些启程离开。”
天枢失笑道:“先不说我已经卷进此事中了,便是现在撂担子离开,别说萧家主,恐怕连三哥都该恼了……”
蒹诩犹豫道:“我人微言轻,本不该多嘴,但听真人言下之意,萧家将要遭遇的事情万分凶险,真人委实没有必要以身犯险。”
“在萧家白吃白喝了那么久,就当是付给萧家主的酬劳吧。”天枢笑道:“再说了,最终结果如何还未可知呢……”
蒹诩忙追问道:“真人已有良策?”
天枢自嘲道:“良策倒是没有,只是摸到些线索,明日清早,便可见分晓。”
蒹诩好奇地眨了眨眼:“此话怎讲?”
“不可说,不可说。”天枢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旋即对他说道:“你快些回去吧。”
蒹诩羞涩地点了点头,朝天枢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天枢目送他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后,也抬步走向东厢。
刚一推开门,一道身影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扑来,天枢避之不及,险些被那人撞倒在地。
他吃痛一声,揉着被磕疼了的下巴定眼望去,便见濮阳昭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双手还不住地在他脸上蹭来蹭去。
“出去潇洒了一趟,你是饥渴到吃窝边草的地步了么?”天枢不耐烦地挪开她的手,嫌弃道:“拿开拿开!汗都快糊我一脸了!”
濮阳昭当即指着他斥道:“我这才刚回来,得了消息气都没喘够就马不停蹄地往你这边赶!早知道你这么不知好歹,我管你死没死!”
她骂着骂着,眼眶里包着的那两泡眼泪就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天枢这才着了急,手忙脚乱地把她扯回到屋里后,慌张道:“姑奶奶啊,你可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濮阳昭狠狠地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哭声愈发响亮。
天枢险些崩溃:“你再这样哭下去,我真得折寿了!行行好吧,我还想跟三哥白头偕老啊!”
哭声顿时戛然而止。
“你说什么?”她惊得大叫一声,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天枢耸耸肩,径直坐到了藤椅上:“我说什么了?”
濮阳昭吞了吞唾沫,颤抖着回道:“白头偕老?”
天枢点点头:“是啊。”
濮阳昭激动道:“你你你——你居然把美人哥哥拐到手了?”
天枢狡黠地笑了笑,却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了一句:“不哭了?”
濮阳昭伸指抽了抽鼻子,瓮声瓮气地应了声,旋即问道:“他呢?”
天枢暗暗松了口气,如实回道:“在跟萧骚包下棋呢……”
濮阳昭了然道:“也是,除了那玩意儿,估计没什么能把你从美人哥哥身旁逼开了。”
“你倒是挺了解我啊……”天枢面无表情地回道。
“那是!”濮阳昭很是得意地把头一扬,随后又跑到他身旁,趴在椅背上问道:“你们为何会被魔族伏击?”
天枢目光陡然一凛,抬眸望向她:“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濮阳昭被他那凌厉的神情吓了一跳,当即直起腰来回道:“过路的下人说的呀……怎么?有哪里不对吗?”
天枢沉吟片刻,冷声道:“萧锦风把消息捂得那么死,萧锦云那边竟然也会知道,被她这么一搅和,想来已经打草惊蛇了。”
濮阳昭摸了摸头,迷茫道:“我不过晚回来几天,怎么就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了?”
天枢无奈地笑了笑,轻声道:“那就回去歇着吧。”
濮阳昭也不纠缠,只正色道:“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记得喊我。”
天枢颔首道:“去吧。”
待濮阳昭离开后,室内便陷入了沉默之中。
天枢扭头看向窗棂外飘进来的光屑,觉得刺目时也不过是眯了眯眼。
接下来的日子,恐怕是不太平了……
次日清晨,天枢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了萧宅的西南一隅,偏僻的亭宇中,萧锦风和玉衡已静坐相候,而萧锦风身后依旧跟了个谢霜陵。
天枢快步走到亭内,见礼后感慨道:“萧家主可真会选地,此处人烟罕至,设个密室与虎谋皮,的确是神不知,鬼不觉啊……”
萧锦风苦笑道:“苦心经营,终究还是付诸东流。”
天枢道:“何必呢?”
萧锦风摇了摇头,轻叹道:“我走的这条路,从来只有寸土必争,容不得我去计较得失与后果,我也只能坚定地走下去,即使有朝一日,我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枢静静地看着他,无动于衷。
“既无法感同身受,多说也无益。”萧锦风站起身道:“我同玉衡兄进密室便可,劳烦道友在外小坐片刻。”
说罢,他便拧开石桌下的机关,转身走向乍然显现的密道口。
“等等!”天枢皱眉道:“为何我不能进去?”
萧锦风脚步一滞,没有回头:“有些话,想必玉衡兄也不愿让你听……是吧?”
最后二字,他问的是玉衡。
天枢也将目光移至玉衡身上,手指下意识地颤了颤,旋即渐渐收拢于掌心。
玉衡看了天枢一眼,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暗芒,随后,他启唇道:“你暂且在外面等一等,待会儿我们一起回去。”
天枢垂眸,轻声应道:“好。”
密道口轰然关闭。
他舒了一口气,然后慢慢地抬起头,出神地望着眼前黯淡无光的景色。
他啊,总是对三哥言听计从,因爱慕而易欢喜,由敬畏而生怯意,即便是到了现在,也依旧如此——
当真是毫无长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