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庇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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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历了几番激战，还站在擂台上的人大半都已是强弩之末，脸色菜青，衣衫凌乱，整个人显得邋遢不堪。
于是，衣冠尚还整齐的天枢便顺理成章地成了众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趁他们掐诀的瞬息，天枢已闪身至离他最近的一人身后，挥掌将他推了出去，并势若奔雷地朝对面一人扑去。
那人顿时大惊失色，手上刚刚掐出的诀便不受控制地冲着被天枢偷袭的那人的面门砸去，被偷袭的修士也不含糊，连忙甩出一张咒符。
两股不相上下的力量猛地撞击在一起，激荡开的罡风将那两人一起弹了出去，便是离得近些的人，也险些被撂倒。
有人趁混乱之际，匿息溜到天枢身后，待天枢堪堪站稳时，便伸手向天枢扑去，一副誓要同归于尽的架势。
天枢惊觉，正欲闪避时，一柄未出鞘的长剑便将他推开。
许是偷袭之人用力过猛，待天枢定眼望去时，正巧看见他将持剑的那人连带着扑下了擂台。
而持剑救了天枢的人，正是流坤。
流坤一脚踹开趴在他身上的人，利落地从地上爬起，冲天枢挥了挥尚还沾着泥巴的手。
天枢皱了皱眉，正欲开口，可就在这时，插在擂台边缘的短剑纷纷迸出，化作数道寒芒蹿进了尚还立于擂台上的修士手中。
天枢垂首一看，便见那雪白的剑刃上刻着一条鱼。
“恭喜诸位获得本场的胜利，下一轮，剑刃上图案相同者，互为对手。”隽翎域域主站起身，上前一步宣布道。
“我不服！”方才被甩下擂台的修士揉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指着天枢怒吼道：“这小子玩阴的！”
在场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射向天枢。
“他压根就没动过手！凭什么能晋级？”另一个灰头土脸的修士也高声附和道。
顷刻间，台下一阵议论纷纷。
“啊……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在景铄域呆了八年的练气期废物么？”
不知是谁恍然大悟似的大喊了一句，落在天枢身上的目光便锐利了起来，讥讽与轻蔑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却依旧笑着，任由他人肆意打量，单薄的身姿在此起彼伏的唏嘘声中岿然不动。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打断了众人的思绪，循声望去，只见人群中一个修士的头上倒扣着一只茶盏，尚还滚烫的茶汤正顺着他的鬓角往下淌，所到之处皮肤已然溃烂，几片茶叶点缀在他紧闭的双眼旁，衬得他愈发滑稽可笑。
天枢依稀能辨出，他似乎是方才偷袭自己的那人。
那人颤抖着双手想去触碰伤口，却偏偏疼得无从下手，只能口齿不清地嘶吼着：“是谁干的？是谁？”
可这只茶盏仿佛是凭空出现一般，没人看清它是从何而来，更遑论何人所为。
但天枢却在瞬息间想到了什么，回眸朝玉衡和濮阳昭就座的地方看去——
濮阳昭肃然朝这边张望着，而玉衡依旧垂眸静坐，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只是他的手上，空空如也。
天枢的心不可抑制地微颤了一下。
突然，泷骞域域主抱朴拍案而起，朝玉衡怒目而视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玉衡抬眼看着他，淡然道：“他说了那么多，也该渴了，我不过是赏他口茶润润喉罢了。”
抱朴被噎了一下，旋即更是暴跳如雷道：“他是我泷骞域的弟子，还轮不到你来管！”
玉衡冷冷地看着他，随后站起身，扫视了一遍台下的弟子后，字字铿锵道：“他是我的人，即使仍处在练气期，也容不得他人置喙半句！”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抱朴被气得七窍生烟，额角的青筋突突地跳着，他深吸一口气，旋即按捺着冲天的怒气，拂袖指向一旁“作壁上观”的濮阳昭，戚声道：“濮阳少主，你来评评理！”
莫名其妙被拖入浑水中的濮阳昭摸了摸后脑勺，装傻充愣道：“什么理？”
抱朴眉头锁得愈发紧，正欲张口解释时，便被一直沉默的隽翎域域主入暮截了话头：“抱朴，你是想把太微天门的脸面给丢尽吗？”
抱朴气急败坏道：“区区一个弟子，不过是仗着掌门的器重，他便敢在你我面前嚣张至斯，若再过个三五载那还了得？”
入暮神情一凝，沉声斥道：“抱朴，慎言。”
“好，好……”抱朴向后退了几步，狠狠地闭了闭眼，怒极反笑：“那小子浑水摸鱼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玉衡伤了我域中弟子，这笔账就不得不算！”
“哎哟！”人群中突然爆发出一声呼痛。
流坤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面容扭曲而狰狞，整个人蜷缩在地上，似乎正被什么撕心裂肺的疼痛折磨着。
入暮揉了揉天灵穴，烦躁道：“又出什么事了？”
有人壮着胆子回道：“瞧着好像是往烟域的弟子。”
话音刚落，在场的往烟域弟子皆拨开人群聚了过去，待看出躺在地上的为何人时，齐声惊呼道：“流坤师兄！”
“流坤师弟！”
入暮眉心一跳，不确定道：“流坤？缪清珞唯一的关门弟子？”
玉衡回首看着他答道：“是。”
入暮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域之中，就属往烟域域主缪清珞最不愿与人亲近，同时也最为喜怒无常，他既然肯收流坤当自己的关门弟子，那必定是极为疼爱流坤的，若是这流坤出了什么事，缪清珞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师兄，你怎么会弄成这样？是谁伤的你？”擂台下，往烟域的弟子们七嘴八舌地追问道。
流坤勉强地睁开眼，将目光投向方才那人身上，眸中闪过一丝畏惧，却又恰到好处地让所有人都看得分明。
一切不言而喻。
其中一名往烟域弟子当即站起身，紧了紧手中的佩剑，冷笑道：“师弟莫怕，我往烟域的人，怎能让无耻之徒平白无故地欺负了去？”
说罢，他拔剑指向那个被玉衡灌了一脸茶，尚在哀嚎的人，继而朝高台上的抱朴看去，不卑不亢道：“师父不出枯颜井，不经常露面，却不代表我们往烟域可让一些阿猫阿狗任意践踏！”
“对！还请抱朴门主给我们往烟域一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你们的弟子要偷袭流坤师兄！”其余弟子亦义愤填膺道。
这一反转令抱朴顿时百口莫辩，只能吹胡子瞪眼地骂道：“混账！你们，你们想造反吗？”
“抱朴域主。”就在这时，濮阳昭从藤椅上翩然起身，落落大方地笑道：“若是讨个公道也能叫造反的话，那你先前不也在造——反——吗？”
抱朴勃然大怒：“放肆！你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来干涉太微天门的事！”
濮阳昭嘴巴一瘪，鼻子一抽，泫然欲泣道：“可方才是你让我评理的啊！”
“你——”抱朴颤巍巍地指着她，却被入暮厉声喝止道：“你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若是濮阳家主怪罪于你，你该如何向掌门解释？”
此话一出，抱朴瞬间没了脾气，只板着脸冷哼了一声，然后拂袖落座，神情有些颓然。
流坤也见好就收，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佯装虚弱地倚靠在自家师兄弟身上，静静观望。
玉衡却行至台前，俯视着台下的众人，冷声说道：“若还有异议者，大可来找我。”
所有弟子皆面面相觑，噤若寒蝉。
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啊！
于是，天枢便顺利地进入了下一轮比试。
可他到底还是觉得自己的确有些胜之不武，所以随玉衡回去的路上，一直忐忑不安。
待两人走进了屋内，他终是鼓足勇气拽住了玉衡的袖角，愧疚道：“是我害你遭了其他人的责难，对不起。”
玉衡转过身看着他，难得地温声回道：“不过小事，你勿要挂在心上。明日的比试是单打独斗，你的小聪明可派不上用场了……可有把握？”
天枢扬眉笑道：“被破罐按在术法里折磨了那么些天，应当是没什么问题了。”言及此，他微愣片刻，又接道：“那两人被弹出擂台着实在我意料之外，我原想——”
“阿枢。”玉衡摇了摇头，轻声打断道：“凡事需靠人力和天数才能成，你无须过于自责，无缘，就是无缘。”
他说这话时，脸色虽然温和，眼中却一片深沉，宛如一滩即将枯竭的死水，令人莫名的心寒。
天枢不由地颤了颤，又立即垂下眼眸，避开了玉衡冷静到无情的目光。
玉衡略一恍惚，想要伸手去抚天枢的头，可衣袖微微一晃后，却又骤然停下，掩于袖中的手攥得极紧。
“你且自行调息，有事便去我屋中寻我。”他扔下这句话后，逃也似的匆匆离去，将天枢的无奈叹息遗落在原地。
天枢转过头，朝门外望去，院子里栽了一棵苍翠的古木，枝干遒劲，柯叶繁茂，像极了那场旧梦的终结时曾让他驻留的树。
清风鼓动着枝叶，婆娑的树影倒映在窗上，斑驳了一室的浮尘。
那日，他同濮阳昭喂招时，曾跳上过那棵树，梦中未曾看清的字，却在那次，像是补偿般还给了他。
满眼的嫩绿中潜藏着几片枯黄而腐朽的叶，叶上刻过字的地方已被风化。
很多字他已然无法分辨得清，可他唯独看懂了最漫不经心，也最刻骨铭心的一句话。
“若非命定，便是倾尽所有，也无可奈何，你是这样认为的吧……”他低声自语道。
作者有话说第28章 庇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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