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话》茶雪橙

10、10

　　「妳害死我了。」
　　后来，霍颖发了消息给吴乔怡。
　　李思深当时操作她的手机，把他的号重新加回来，微博也加上。
　　霍颖看了很久，最终没有动作。
　　「哭，怎么了？」吴乔怡回。
　　「我遇到李思深了……」
　　「啊？？」
　　「你们……还好吧？」吴乔怡问。
　　霍颖不知道怎么回答。
　　「什么运气？」
　　这是骆唯珍知道这事以后的反应。
　　李思深时常给霍颖发信息，讲工作上的趣事，讲天气，也会问她各种问题，语气跟以前一样不正经。她不知道李思深要做什么，只是淡淡地，回得很短，有时候隔了一两天才回。
　　她觉得自己很好笑。
　　巴巴地等着李思深的消息，李思深给她发信息了，她偏偏又要压一段时间才回。
　　真是笨蛋。她骂自己。
　　李思深也并不是都马上就回的。
　　当然，她谁啊？早就过去的前女友，还在他怀里崩溃大哭，要多丢脸有多丢脸，李思深会怎么想她？
　　这天霍颖心烦意乱，出了门往市图书馆去。
　　儿童绘本在大学图书馆还是比较少见的，她想多看些作品，就得常跑市图。
　　这次恰好碰上儿童馆说故事的时间，透明小间里一个笑容亲切的妈妈伴着一点手势在讲故事，有点喧哗声传出来，小朋友问题很多，声音又比较高亢，笑声欢乐。
　　她看到顾雪云。
　　顾雪云的笑容明亮温蔼，看着很有耐心。
　　小孩子有的坐不住，跑来跑去，顾雪云蹲在小朋友面前，让他坐好，摸摸他的头。
　　顾雪云看到她，朝她招招手。
　　霍颖走进去，立在角落里。
　　眼中这个顾雪云很陌生。
　　小时候她还是喜欢顾雪云的，妈妈嘛，谁人不爱自己的妈妈？
　　然而顾雪云从来不会对她笑。
　　她呜呜地哭，可是顾雪云每一次都离得很远，很冷淡地看着她。
　　霍颖记得，霍明森要顾雪云对她好点儿，顾雪云声音尖锐地喊，「当初我不要的！」
　　那一天，是霍颖想亲近她，顾雪云却把杯子摔了，瓷杯摔破，在霍颖脚上留下细细碎碎的痕迹。
　　然后，霍颖五岁，顾雪云带着霍钧出国。
　　阿姨私底下说她没妈的孩子。
　　私生女。
　　她希望自己不要听懂。
　　后来，顾雪云回国以后，不知道霍明森使什么招数，顾雪云终于愿意接纳她了，她试图对她亲切，当一个合格的母亲，可是霍颖记得的却是小时候顾雪云的排斥。
　　何必呢？
　　霍明森、顾雪云、霍钧三个，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她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她为什么要在他们面前演家庭和乐、快乐幸福呢？
　　她抗拒着他们。
　　但是霍明森好像没察觉有这回事，霍颖气馁，算了他好歹也是疼她的，如果不要想起亲生母亲这回事的话。
　　至于顾雪云，霍明森又不需要她们母女情深。
　　不是真正的母女，顾雪云见了她不会扎心吗？
　　然而──
　　市图旁边的咖啡厅里，顾雪云搅拌着咖啡，对她露出美丽温煦的笑容。
　　霍颖回以一笑。
　　她花了很多年，才从对她的排斥走到平静以对。
　　无论如何，她其实没有立场去评价顾雪云。
　　何况，不管再怎么挑剔，顾雪云做的确实都足够好了。
　　她的儿子也很好。
　　她们聊了一阵，有时候尴尬，有时候和谐一些。
　　霍颖笑得很礼貌、很可爱。
　　顾雪云看着她，怔怔地，「妳跟明森真的很像。」
　　霍颖有些警惕。
　　「时装周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顾雪云却是这样问道。
　　她微笑拒绝了。
　　和顾雪云分开以后，霍颖无心回去画图，她在车流汹涌的大马路上走。
　　霍颖有时候会想，会不会哪个地方，她跟她的母亲都曾经经过？会不会有个地方，她和她母亲曾经擦肩？会不会在哪里，她们俩其实相遇过？
　　不知不觉，眼前矗立着一栋影城，其中一个广告屏幕播放着一部喜剧片，一个古灵精怪的女儿给她温柔美丽的妈找了很多麻烦，母女俩闹出许多轰轰烈烈的事件，她心念一动。
　　到售票处买了票进去看。
　　电影加了许多搞笑的元素，当旁的观众哈哈大笑时，她却只被那个演妈妈的演员吸引，事件发生时，她看着女儿，眼底无奈又宠溺。
　　霍颖羡慕不已。
　　她为着很简单的小事而着迷。那个妈妈为小孩打扮、送小孩上学、小孩很挑食，妈妈带着关爱责备他，等等等等。
　　小孩给妈妈惹出了一屁股滑稽荒谬的麻烦，很不安地站在妈妈面前，妈妈板着脸扠着腰，最后却说，「无论如何，我爱妳。」
　　霍颖默默红了眼眶。
　　她真想听见这样的话，好想好想。
　　散场后，人群说说笑笑，讨论刚才的剧情。
　　霍颖从包里拿出墨镜，遮住泛红的眼睛。轻松的片哭成这样，她有些难为情。
　　旁边的小情侣聊着聊着，突然和之前看过的片比起来了。
　　「……」
　　「哎，还是佐雅奇好看呀！」
　　霍颖想起来，佐雅奇出到第四部了。
　　这是李思深爱的电影。前面三部，他俩都是一起看的。
　　「人家动作片，那感觉根本不一样，有什么可比的？」
　　「……」
　　小情侣争执着，霍颖看着他们，她也曾经有这样的时光，和李思深为了微不足道的小事争吵、斗嘴，然后说算了算了，不跟他计较，他会说，「是我不跟妳计较才对吧！」然后她失笑。
　　「……」
　　「好吧好吧，可我还是觉得下檔前应该再去看一次的，大屏幕上看比较大气磅礡，享受啊！」
　　下檔了？霍颖抬起头，目光往四周海报墙上浏览了一圈，确实，没找着佐雅奇的海报。
　　──即使还在电影院上映，她和李思深又会一起来看了？
　　别傻了！她笑自己。
　　池佳瑾可不是吃素的，即使没有池佳瑾，也会有别的什么人，李思深的身旁，难道还能少得了女人？
　　人来人往，有的父母推着婴儿车经过，有的情侣交换着饮料喝，有的男生反戴着帽子，嚣张而霸道地搂着女友的腰，有的小孩揪着妈妈的裙子撒娇……
　　霍颖站在那，忽然心里头茫然，心脏就像被硬生生敲掉了一块、两块，空空洞洞的，都是寒凉。
　　很难过很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