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美人心》某易

1、第1章 往事

　　“娘！娘！娘！哥哥又不见了。”
　　一个七岁大的小女孩匆匆忙忙地从花园里跑进来，跑过一条鹅卵石铺砌的小道，往一幢独立的双层木屋跑去，时值初秋，木屋两旁的节竹大多已变黄。

　　“萱儿，你说什么？”房门突然开启，出来一名美艳的少妇。

　　严萱宁跑到少妇身前，弯着腰，气喘吁吁地说道：“哥……哥……，哥他又不见了！”

　　“宇儿又不见了？”

　　江宇宁脸色平静，温柔地拍着严萱宁的后背。

　　严萱宁急道：“嗯！我在府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找到！”

　　“宇儿定是躲起来了，我们肯定像以前那般找不着他。”江宇宁拉着严萱宁的小手进房，在凳子上坐下，抱起她坐在自己腿上，道：“这次又为了什么闹脾气？”

　　“今早，爹从外面带来一个很漂亮的阿姨和一个很可爱的小妹妹。”严萱宁看着自己的母亲，“爹说小妹妹是同……同什么、又异什么……，反正哥哥听完后就很生气地跑了。”

　　“漂亮的阿姨……”江宇宁喃喃自语，“小妹妹……”
　　江宇宁的身子有点颤抖，严萱宁抓着她的手臂，摇道：“娘，娘你怎么了？”

　　江宇宁深吸了一口气，道：“萱儿，娘问你，你要想清楚才回答娘，知道吗？”

　　“嗯。”严萱宁重重地点头。

　　江宇宁看着严萱宁，道：“你爹是不是说小妹妹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对了。”严萱宁睁大双眸，“爹当时就是这么说的。”

　　江宇宁闭上双眸，身体颤抖的更加厉害，心道：“吕秀美，都五年了，你还是不肯放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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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的一个仲夏夜晚，严令被五个酒肉朋友拖去翠红楼，陪他们一睹名闻京城的大美女风采，而这天晚上，恰巧是吕秀美初登粉场。
　　十六岁那年，她因无力偿还家中的巨债而被卖到青楼，老鸨母看到她出众的美貌，决心栽培她成为翠红楼的花魁，经过两年的训练，已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精美的小圆桌上摆满了令人垂涎的美食，碗筷整齐地摆放着，十坛美酒被摆在圆桌的一端，已有七坛见底，严令被五个不醉不休的“好友”拼命地灌酒，酒量平平的他两颊满着晕红，黑眸中见不到焦距。
　　气氛正烈，酒意正浓，忽然传来一阵悠扬悦耳的琴音，严令侧耳听了一阵，嘴角满是笑意，眼中流露着浓浓的爱意，仙音绕粱，模糊中他看到了心爱的妻子。
　　身为江南第一美女兼才女的江宇宁，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堪称卓绝，想到妻子的美好，严令温柔地朝琴声处一笑。

　　“噔……”音调陡然拔高，抚琴的纤指颤了一颤，再也拨不动一根琴弦，吕秀美低下头，如雷的心跳在她耳边响起，自他进门，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卓越的气质、潇洒的举止、英俊的相貌，现在，又见他对她的温柔一笑，竟是无法控制地羞红了双颊。

　　老鸨母见严令一身华服，正想找几个红牌姑娘来服侍他，眼角突然瞄到吕秀美爱慕地盯着他，笑眯了一双凤眼。
　　见严令醉意横生，立即让吕秀美搀他进房。

　　朦朦胧胧间，严令感到被人搀着走，东摇西摆的身子令他更加依赖对方，玫瑰花香在他鼻尖萦绕不散，他下意识地靠近吸取更多，碰触到柔软的香体，严令哼哼了几声，沙哑地低唤：“宁儿……”
　　搀扶他的人儿怔了一下，纤指紧了又紧，搀着他，步履坚定地走进一间布置精美的香闺。

　　从翠红楼回来，严令就不断地反醒自责，为了不让那票“好友”在江宇宁面前加油添醋把事情闹大，他决定主动向她认错。

　　江宇宁盯着跪在身前低头认错的严令，面如死灰、双眼通红：“你背叛了我，背叛了当初的诺言。你说过，我是你这辈子唯一的爱，你会给我满满的幸福，你会把我捧在手心里呵护，绝不让我受一丁点苦受一丝丝委屈，这一辈子你只要我一个，永远不做对不起我的事，你说过的这些话，全都忘了吗？”江宇宁一双白嫩的手紧紧地捂住胸口，“为什么？你还要去妓院？你明知道那是风月场地，为什么你就不能把持住自己？”

　　严令头低的更低，不敢正视江宇宁悲伤的眼睛，低沉着嗓子唤道：“宁儿……”

　　“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木已成舟，你当如何？”江宇宁摇着头，捂着双耳，步履虚晃地从严令身前跑开。

　　曾经的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的浓情蜜意，策马看夕阳，伐舟湖上，吟诗作对，谈琴舞剑……
　　一幕幕温馨甜蜜的画面在江宇宁脑海中一一闪过。

　　严令抬起低垂的头，看着江宇宁离去的背影，大声地唤道：“宁儿……以前的一切，我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我都没有忘，我都记在心里，这一次是我错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有下一次，我们会开开心心地白头偕老……”

　　江宇宁的身形顿了一顿，却跑得更快，严令急切地唤道：“宁儿……”

　　“宁儿……宁儿……”严令的呼唤一声大过一声，江宇宁没有回头，严令不敢从地上站起，更加大声地朝她喊道：“宁儿……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忘了当年我为你跳崖前说的那番话了吗？我永远爱你，这是我以死向你证明的誓言啊！”
　　江宇宁的身影离他越来越远，严令急得额头出汗。
　　“宁儿……你停下……宁儿……”

　　风裹着浓厚的哭音从远处传来：“骗人，全都骗人！所有的誓言全被证明是谎言，你让我如何再相信？”
　　江宇宁全力地向前跑，她怕再不跑开，自己就会心软，就会原谅他，因为她心中明白这不是出于他的本意。
　　然而，背叛她的事实却摆在眼前，这叫她情何以堪！

　　“我们之间，到头来，终究是造化弄人吗？”江宇宁站在严府最高的屋顶上，看了眼偌大的严府，低声道：“再见了，令，请给我时间来原谅你……”提起一口气，迅速在几个屋顶上跳跃，几个起落后，江宇宁的身影离严府越来越远。

　　皓月当空，夜深人静，江宇宁独立在凉亭里，清冷的月光照在带水的碧绿荷叶上，泛着点点圈圈的银光，已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来到夏莲亭里，思绪万千，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往的一切，想起他的笑，他的欢声笑语，他甜蜜的呵护，想着他认错时的模样，想念他的温柔，想起他的体贴，回忆的画面一幕又一幕……

　　“只要你心里还有我，只要你在大千世界中找得到我，只要你还肯不顾尊严地跪着求我回去，只要你还爱我，那么，我就试着原谅你。”江宇宁望着明月低喃，终究是心太软。

　　几个月后，严令出现在她眼前，承诺道：“宁儿，今生你是我的妻，我永远的挚爱，对你我绝不放手，我爱你，当年我可以为你跳崖，如今我亦可以！”严令深深地看着她，“严府没有你，下人都不理我了，赵廷也总是躲我，没有人再跟我说话，孩子们还小，正闹着四处找娘呢，宇儿老是跟我闹脾气，说我把你藏起来了，见了我就跟我急，萱儿才两岁，看不到你，每天总是哭，眼睛都哭肿了……”

　　严令还没有说完，一双玉手已轻覆上他的唇：“我跟你回去。”她说的坚定。

　　但，她刚回府里，便有一人送来书信，吕秀美怀孕了！
　　江宇宁无言地把信递给严令，平静地看着他，严令看着信，皱紧了双眉，手指微微颤抖着。

　　这夜，是个无眠之夜……

　　考虑了一个晚上，江宇宁已痛下决定，如果他娶吕秀美进府，大喜之日，便是她带着两个孩子远走高飞之时，永不回来！

　　严令没有再娶，也没有不要他的另一个孩子，他替吕秀美赎身，替她买房子请仆人，一个月过去看她几次，却从来不在那儿过夜！

　　江宇宁木纳地接受他的两全其美。
　　金屋藏娇，她认了！
　　出走的几个月，一颗玲珑心已被磨练成麻木。
　　她不再把希望寄托在严令身上，每天陪着两个孩子，细心地照顾他们，给他们满满的爱。

　　见严令每晚必归，知道他还在乎她，她便试着去满足，尝试着做一个普通的女子！

　　江宇宁不气严令去看吕秀美，她有些同情吕秀美，严令是不可能让吕秀美把他们的关系宣扬出去，而她一个未婚女子就有小孩，怎会不受人歧视，不受人指指点点，更何况，她曾是青楼女子！

　　作为母亲，江宇宁知道吕秀美心中必然难过，但是，她做不到跟人共享一夫，更不愿有人来分割严令对她的爱！
　　在严府，她还可以想象成严令是她一个人的丈夫，是孩子们的父亲。
　　只是，吕秀美，她会放弃吗？她甘愿忍受这样的生活吗？
　　如一块大石，沉重地压在她的心头。